《凭天引》弥生凉

97、097 秘境（四）

　　宿真把后续处理完，才来得及问霍天青，“丹鼎门的怎么说？”
　　夫韦接了宿真的话过来，“丹鼎门那位长老说，天青筋脉血肉枯竭，已药石无用，哪怕跟着去了丹鼎门，也改变不了结局。”

　　夫韦这话属于转述，丹鼎门那位长老说得比较玄乎，“人有生老病死，由盛而衰也是天意，这位公子也不用强求了。筋脉血肉之衰，哪怕我丹鼎门也对此无解。”
　　时至今日，离死亡越近，霍天青心中的畏惧已几近于无，大约是已经认命，对宿真道：“生死有命，你要看开一些。”

　　宿真瞥他，“又不是我死，我有什么看不开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把脖子上的蟠龙石拿了出来，低声道：“之前我见那些仙人进秘境之前先丢进去一块玉佩，跟这个长得一样。虽然不那么确定，不过等乱起来的时候夫子你先带着霍二回去，我看能不能拿这个试一试。要不成我后面就跟着跑出来跟夫子你们汇合。要成的话等秘境再开，楚国的使团也该到了，我跟着他们一道回楚国也比较安全。”

　　如果要说是缘分，这缘分已足够深，霍天青也没想到当年送给宿真以求宿家大夫人能护送他回京的蟠龙玉会在快二十年后终于显出了它的作用。
　　“你确定一样？”霍天青不大么肯定问。

　　宿真点头，“我眼睛又没瞎，看得很准。再不就试试，不行又不丢人。”
　　话一刚落下，桌上的竹剑又开始颤动起来，宿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伸手去敲它，“要么你自己去找主人，要么给我消停点。我这几天忙得很，可没时间帮你找人！”

　　竹剑终于好似能听懂人话了，只不过震得更急了些。
　　宿真把蟠龙玉收回脖子上挂着，一把抓住竹剑往腰间一挂，吊在那也不管它，“夫子你跟霍二先准备好离开的事，我再去秦王那看看他们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宿真背着背上的刀，腰间别着一把竹剑，一跳下马车就疾如风的走了。只背影让人看着十分怪异，毕竟又背刀又别剑的剑客天下约莫也就宿真独一个了。
　　夫韦看着宿真远去，忍不住露出几分满意来，“这孩子，也终于长大了。”

　　宿真这一去，跟舍国的秦王及其他几国皇室争到半夜也没争出个好歹来。
　　楚国的使团在计划内的没赶得及，她代表的就是楚国，“拿人来试？怎么试？试多少才够？丢一个人不行就丢两个人？丢十个人不行就丢一百个？要一百个能进去一个，是不是要成千上万的往里面填人，好保证我们凡人能进去足够的数量来补充实力？”

　　“要这是你们的想法，还请随意。我楚国一个人都不会出，也不会要秘境里的任何宝贝。”宿真冷笑着在所有人的沉默中甩袖而去。
　　她终于明白归一大师在秘境开启之前为何要躲得远远的，而她爹娘为何知道此事连为人护镖都不肯，还提醒她要提防这些皇族们。

　　秘境已开，能出来的所有人都不会再回天海城，有钱的在马车里将就，没钱的就地躺着了。
　　宿真从帐里出来，小心避开脚下的人，一时竟不知该往哪去。

　　腰间的竹剑又开始震动起来，宿真握着剑柄，想了想干脆瞎乱走算了，“成吧。反正没事儿做，先给你认个主了再说。”
　　宿真心里这么想着，却又朝着仙人们的地方而去，想明天要真有人发疯，不知道能不能请这些仙人拦一拦。

　　既然都是名门正派，不胡乱杀人的，心里应当是有些良知。就算没良知，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宿真胡乱猜测着仙人们的为人，脚下走得飞快。

　　仙人们端坐在空中，离人群远远的，这一段无人敢轻易上前的距离，靠脚力来走少说也要一刻钟。
　　宿真抬头看向端坐的那些仙人，却见得远处一团亮光急闪而来，“流星？”

　　‘流星’神速一般而来，眨眼间又转了个弯直朝秘境而去，随后立即在缝隙中消失，惊得本盘坐在空中的诸多仙人纷纷起了身。
　　这一位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儿，并没有先抛出什么玉牌，宿真确定自己的眼睛没看错，轻轻摸了摸竹剑示意它安静点。

　　奈何这玩意儿要跟霍天青那张弓一样能听懂人话就好了，被宿真摸了两下的竹剑抖动得更急切起来。
　　急切到本挂在腰上的竹剑立马挣脱了宿真，剑尖朝前也朝着秘境的缝隙飞奔而去。

　　那一刻宿真很难判断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在发现竹剑要跑之时下意识就捉住了它，然后眼见要被竹剑带进秘境的缝隙中去，另一只手忙从脖子上扯下蟠龙玉往前方抛去，剩下的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前面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进了秘境，连仙人都没看清楚，凡人自然更别想知道。
　　但宿真那一剑一刀太过显眼，大半夜里天上月亮又高高挂着，要不被人看见都不可能。

　　在宿真可能进入秘境这个消息传到夫韦和霍天青这来时，消失的宿真在经过一片刺眼的白光后坠落在一片草地上。
　　被摔了一屁股蹲的宿真醒过神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天上那一轮血月。

　　然后是一只手捏着断了绳的蟠龙玉，另一只手握着竹剑，背上的那把天石打造的刀也还在。
　　宿真察觉到身边的东西没少，第一时间卧倒在草丛中，然后趁着渗人的月色把蟠龙玉的绳子重新编好又挂进了脖子里。

　　竹剑在这会儿又变得安静下来，宿真也顾不及问它什么，先趴在地上听了半天发现附近没有人或者大型动物行走的声音才放下心来，只是不敢大声呼吸。
　　然后就开始清点自己的物品：一把杀不了人的刀、一把应该是能杀人但说不定会跑不见的剑、小腿上绑着的两把也不知道对上仙人有没有用的小刀、还有怀里的打火石、一叠只能当引火柴的银票和几两碎银子。

　　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她倒霉是精心准备好几年的东西半点都没能带在身上。
　　宿真在草里躺了老半天，突然反应起一件事来，这地儿也不算冷，想来是算夏天了，怎么草丛里连半只蚊子都没有？

　　草不是假的，就闭着眼也能察觉到草叶子边缘划过脸的触感。用手去摸，也能摸出它们的形状与脉络，与寻常的杂草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宿真从一进来就吊着一颗心，到这会儿再往上吊就得吊出喉咙眼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坐了起来开始考虑怎么办。

　　要这就是仙人们说的秘境，能说出生死不论不允寻仇的话，想来迟早也会跟那些仙人碰面。
　　那么现在她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能不与仙人们为敌？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什么都不取，身无长物让人惦记，自然就安全多了。
　　这么想着的宿真看了眼又跟死了一样的竹剑，暗想你死活要进来，好歹去找你想找的人，继续装死有什么用，还尽给她找麻烦。

　　想来这竹剑也是什么宝贝，还有霍天青要的那两味药，算下来她只有十三四天时间，根本不可能让她有机会避过那些仙人不与他们相争。
　　要有那两味药，难道她还能不去找、不去抢？

　　想到这的宿真也不丧气了，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
　　与其在这想东想西，她还是先把最重要的问题给解决了：就这十几天她该怎么过？就地睡没问题，反正好像也没虫子，可她又不是仙人，总得吃东西才成。

　　要这里没有能吃东西，她岂不是还没找到两味药就先饿死在这？
　　这样的结局根本都不敢想，宿真甩了甩脑子，想把这想法甩出去，就听得远处传来沙沙声。

　　作为一个长期在山野里行走的剑客、刀客、猎人、药农，这样的声音实在太熟悉。熟悉到宿真全身毛孔瞬间张开，寒毛都立了起来。
　　宿真握紧了手里的竹剑，朝着沙沙声传来的方向，弓起身立马进入蓄势待发的状态。

　　夫韦在宿真第一次随他四处游走之时就开始教导她和霍天青关于野外的一切。
　　如怎么从当前的气候变化推断出之后乃至第二日第三日的雨晴，从土壤的颜色树木花草的生长地表的脚印来判断这一片地上生活着什么样的飞鸟虫蚁兽，乃至从不同的声音判断出临近的是哪种兽类及它的大小。

　　像飞禽一类，在山林间跳跃，声音发出的方向只会是在上方，要出现在地表必然是受了伤或是幼鸟坠了窝。
　　换了四脚在地爬行的兽类，则最可能从不显眼处悄无声息的靠近然后迅猛扑来，结束这一场狩猎。

　　然而不管是飞禽还是走兽，它们的耳鼻眼都要比人类敏锐，反而是人类能听出它们行动的少之又少。
　　但要一只野兽在行动时掩藏不住自己的声息，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它觉得猎物已逃不出它的狩猎范围仅需要以声振威唬住猎物；另一种就是它实在太大，任何行动的技巧都无法掩盖它的行踪。

　　宿真一动不动，任由沙沙声越来越近，手里握着的竹剑无声中换了一个方向。
　　像是在心中默数，蓄势待发的宿真终于在沙沙声已扑面而来时冲了上去，而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东西让她来不及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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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宿真：让我来看看是什么宝贝来着？
片刻之后，宿真：对不起，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