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天引》弥生凉

51、051 故人

　　宿真说跳脱倒也没多跳脱，就是跟一般孩子不一样，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找不完的答案。
　　一般学生有问题多是字句不解，少有人会问到文章之外，能问到文章之外的属于颇有天赋，可要问到文章之外八百里的那得属没事找事。

　　给宿真启蒙的夫子只给人讲了三天课，最后只得跟霍天青辞行，“老夫无能，霍二公子还请另请高明吧！”
　　霍天青这几日跟着一道听了，没觉得老夫子有哪讲得不好，实在是宿真问题太多，又常常上一个跟下一个风马牛不相及，以老先生这样的年纪要应付实在太难，连挽留都不好意思，只好送了重礼好让老先生在外不出恶言，免得他再找夫子来不容易。

　　之前霍天青只担心宿真不爱读书，哪知道宿真好学起来简直比几十个学生坐一道还让人头疼，他出都城那半年也曾路过书院，从没见过有学生能比她更能问的。
　　把老先生送走，霍天青让霍平再请一位稍年轻一些的来，在四十左右最好，学识丰富又不会精力不济。

　　宿家大夫人从跟着宿真的桃然嘴里得知此事，很是过意不去，拿了礼上门，“劳烦霍二公子了。”
　　霍二公子倒没觉得多劳烦，主要是没让他去讲课，也庆幸自己之前想亲自给宿真启蒙的想法没得以实现，否则以宿真的本事他也得被问晕过去，只得道：“许是夫子老了，讲得太深奥了些，过两日再寻个年轻的来就好。”

　　那位老先生当年给霍天青启过蒙，那时霍天青只觉得讲得极好，不然也不至于现下还记得他。
　　也就跟着宿真听了几天课，霍天青觉得宿真看事情的角度很是奇特，许多地方他年幼时就从未想过，如今听宿真问出来很是觉得新鲜，“夫人也不用担心，我瞧着真姑娘很是勤学好问。”

　　就宿真问的那些问题，宿家大夫人从桃然转述里得知，也只能昧着良心道：“霍二公子说的是。”
　　此时宿家大夫人也在庆幸还好没把宿真送到柳家去，不然女夫子被气跑还得送柳家家学去，柳家家学里的先生们可没这么好的耐性，还不知自家孩子会有多委屈。

　　因着宿真失忆，宿家大夫人倒也没往自家孩子是故意捣乱方向去想，毕竟失忆前她也时常被问得抓狂。
　　宿家大夫人把宿真带回家，忍不住道：“你要有问的每天也少问一些，不然夫子都给你吓跑了！”

　　宿真很是嫌弃那位老夫子，“娘你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懂，还怎么给人当夫子！”
　　宿家大夫人听得眼皮抽，人家夫子再博学也没博学到说著书人家事的地步，再说人家编书人好歹还活着，说人坏话好歹也得避着些，谁跟个小鬼头说三道四不小心露出去败德行，就懒洋洋道：“嗯，就你话多！”

　　宿真对读书兴致不大，被亲娘骂话多也不怎么在意，“娘，明天我们去逛木匠坊。”
　　宿家大夫人拒绝道：“明天你跟着我一道见两个来投的大掌柜，你在旁边多听听，早知道日后上手也不难。”

　　按照宿家大夫人的想法，在都城里的三个铺子算是宿真的私产，要能在都城多呆几年，这几年可先拿这几间铺子练个手。
　　等回云阳城后先接管宿家铺子上的生意，熟悉几年摸清里面的谱后再跟她和孩子爹一道走南闯北累积经验。

　　到宿真三十左右时，大概就能顶立起门户，他们夫妻也能够安心闭眼了。
　　宿家大夫人这么想着，又说到夫子之事，“霍二公子要再请夫子来，你再多想问的也等跟人熟了再问，这才几天连人喜欢吃什么都没摸透呢，人家怎会跟你说那些私下里才会说的话？”

　　于宿家大夫人而言，孩子多问也不是什么毛病，正是好奇心旺盛才会如此，有好奇心才敢冒险，有冒险才有收益。就那些整天困在内院里的小娘子们问题不多，可看见只老鼠跑过都吓得花颜失色，不说顶家立户这样的大事，就只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自家女儿哪都好，就是说话太直了点，不够委婉，不够虚伪，还不会迂回九转，少不得就得教一教。

　　宿真没去成木匠坊只得呆在家里跟宿家大夫人一道见了来投的两个大掌柜，一位是自己寻游老头来投的，一位是珍宝阁介绍的。
　　两人一个约了早上时候，一个约了晌午时候，也没去旁的地方，就在宿家外院里。

　　宿家大夫人问的不难，只几个问题。三个铺子他们打算做什么样的买卖，怎么让铺子赚钱，铺子里的人事如何安排，一年要耗费几许，能盈利几许。
　　等问完宿家大夫人还要宿真问问，“你心里可有想问的？”

　　宿真其实并没什么可问的，但她娘说必须开口，她只能挑几个脑子里想的问了，“要客人没银子不买东西怎么办？铺子卖次品怎么办？有人上门找麻烦怎么办？”

　　相比宿家大夫人问的大方向问题，这三个问题就相对较细了，但也难不住有经验的掌柜，今日见的两位掌柜回答的答案都相差不离，但也无惊艳之处。

　　宿家大夫人叫老金把人送走，才问到宿真对这两人的看法，“这两个里，可有你看中的？”
　　宿真现下还不懂生意之事，就那几个问题却可见到底出生在生意人家，耳濡目染也懂了不少，宿家大夫人倒未必真让宿真来挑这个大掌柜，但有意培养宿真下决定的意识。

　　宿真忙着蹲马步，“等见完了再挑才好。”
　　宿家大夫人满意点头，“货比三家，见完了才知道哪一个最合适。”

　　只可惜霍天青请的新夫子来得早，宿真没见着几个又要每日去隔壁读书。
　　宿家大夫人把见人的时间重新调了调，争取宿真每天回来能见上一个，倒也安排得过来。

　　新来的夫子不到四十，没有跟那些夫子一般留着小胡子，光秃秃的下巴显得人跟三十左右，据闻从二十三开始走遍五国，如今十多年过去，五国都走得差不多后正好带着家眷回到故里。

　　霍天青到这个消息，立即将之前本打算请的夫子否了，亲自带了重礼上门求教。
　　而这位夫子对霍天青的邀请十分乐意，没其他夫子的拿乔，当下就同意，第二日就上了门。

　　宿真回家时跟宿家大夫人说到新夫子，“他说他姓夫，是夫家十四房的人，十年前跟娘还顺过一程路。”
　　十年前的事要记得实在太难，何况对方行走在外必然不会用真名，否者要事关都城几家她该有些印象才是，不过难得宿真回来主动提到这位夫子，宿家大夫人就问：“这位夫子可是博学？”

　　宿真对这位夫子很是喜欢，“他不让我背书！”
　　宿家大夫人笑骂：“你个泼皮！才识得几个字，就不愿背书了，日后要有不识的字也别嫌丢脸。你当都城是云阳城，没人敢当面笑你？”

　　不过瞧着宿真所言这位先生言行，想来也和之前她教宿真先跟夫子亲近一些再多问多学一样，这位是想着先把人哄住，再教导学识就容易得多。
　　夫家乃是四大家之一，又是当今后族，十四房虽是旁支也轻慢不得，何况这位夫子说还与她相识，想来是卖了霍家面子，或是跟霍天青有足够私交。

　　这样身份的夫子，在礼数上就不能少了，何况对方还主动提及自己，第二日见一面不可避免。
　　宿家大夫人不知道这位夫家的夫子到底是谁，在准备礼物上便十分慎重，又跟宿真说了，“既是相识，明日我便送你去霍二公子那，正好跟他见个面问个安。”

　　总不该是敌人才是，宿家大夫人自认这些年做事公道，一觉安稳睡到第二日一早，牵着宿真去霍二公子那见得真人，不由得笑弯了眼，“没成想是故人。王公子这些年可安好？”
　　曾化名为王永的夫韦淡淡一笑，伸手道：“故人相见是喜事，夫人请坐。”

　　宿家大夫人坐下来，霍天青脸上带了好奇，“不曾想夫人与夫子竟是相识。”
　　霍天青年幼时曾被夫韦过两年，后夫韦立志游历天下便离开了都城，这么多年不曾得见，连书信也无半份，不想夫子还是当年的夫子只是面上看着老了些，更没想到跟宿家竟也有些渊源，也不知该不该说一声缘分了。

　　宿家大夫人笑道：“不过十年前偶然同路一程，相识算不上，不过夫子见识非凡，有惊天之才，能为我儿启蒙，也是她此生之幸。”
　　千想万想没想到会是这一位，宿家大夫人一下子将人记起来，觉得带宿真来都城的决定简直好得不能再好，要自家孩子能学得夫韦十分之一，她这辈子就不愁了。

　　夫韦笑而不语，他回都城受霍天青之邀，本是打算来见见多年前的学生如今如何了，哪知道见到了故人之女，顺带着又见了回故人。
　　当年那一程彼此印象极好，但要再提也有些不合适，夫韦轻抿了口茶，眉眼弯弯与宿家大夫人道：“想来也是我与夫人之间的缘分。我听闻夫人有意让令爱接掌宿家，这倒是极好。夫人大可放心，只用几年令爱必然撑得起宿家门楣。”

　　宿真就这样多了个夫子，宿家大夫人回府后真是连笑都绷不住，忍不住抱着宿真转了两圈，“不想我儿气运竟如此强，就这么碰上王夫子！你日后可得好生与他学本事，也不求学多少，只一成你这辈子就够用了！”

　　宿真被转得一脸懵逼，从没见过自家娘亲这么高兴过，“他很厉害？”
　　宿家大夫人点头，“很厉害。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君子六艺无一不精，怕你问多少问题也不用担心夫子答不上来或是不想答了。”

　　宿真闻言高兴了些，连着后面见来投的大掌柜问话也多问了几句。
　　宿家大夫人在旁边听着，心里也满意，哪怕是寻不到满意的大掌柜，把那几间铺子空在那，她也能安心回云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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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宿家大夫人：我儿命好，此生不愁了！
宿真：……真有那么厉害？
夫韦：时间出真知啊，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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