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天引》弥生凉

123、123 论道

　　宿云被放出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忙稳住身形跟万掌门见礼，“师尊。”
　　万掌门见宿云并无异样，心中才略为放心，对着宿真点了点头，一拂袖几人突然出现在一间大厅里。

　　大厅穹顶高圆，正门两旁立着冲天一般的石柱，柱上雕着各色人与景色，男女老幼都面露微笑，一脸慈爱模样。
　　正门对上的即是一块高高悬挂的牌匾，上面写着几个不识的字，下面供着鲜花水果与凡间也无异。

　　万掌门将两个蒲团推到宿真与霍天青面前，“请坐。”
　　待得自己也坐下后，又指了楼双重和宿云一个坐自己左边一个坐自己右边，才开口对宿云道：“此事因你而起，你先说罢。”

　　宿云羞红着一张脸把前因后果说了，辩驳道：“徒儿也未想如何，只是心中不平罢了。”
　　万掌门听得点头，“那这一回出门，可有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

　　宿云垂首不语。
　　想来是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万掌门看得摇头，便问宿真：“姑娘以为呢？”

　　宿真没什么以为的，想了想道：“她想知道修仙是不是比人命更重要，我的答案早给了，她还是不满意。我想她想问的大概是仆人的命是不是比主人的命贱？这个问题我还是跟之前一样的答案，就不知道她满意不满意了。”
　　宿云抬头看了宿真一眼，跟万掌门小声道：“阿姐是个好人。”

　　好人卡可不能随随便便乱领，宿真比了罢手的手势，“这与好人不好人没关系。这世间万物都分了三六九等，有东西生来稀有就高贵，有东西生来如尘又卑贱。它们唯一能平等的，就只有那一条命。算起来也没有谁的命比谁的高贵，谁的命比谁的低贱。高贵与低贱区分的从来不是命，而是它的价值。这个价值是附加在生命上的东西，对每个人而言都不同。就像我要杀死了你，你师傅给你报仇，不是因为你的命比我的命贵，而是你的万剑宗掌门弟子，而我只是一个凡人，在你师傅眼里你和我的价值并不对等。”

　　生命从来都是平等的，不平等的从来都是命运，万掌门听得点头，回头问宿云，“可有明白？”
　　宿云要能明白就不会这么多年还被这个问题困扰住，“弟子愚钝。”

　　万掌门叹气，他这个弟子有气运有聪慧，也就差在心性明悟这一层，远远不如其姐，要当年宿真丹田不曾被毁，许已被自己收入门下。
　　“她不明白，你可能把她说明白？”遗憾后万掌门对宿真微微一笑。

　　宿真瞅了宿云一眼，又瞅了万掌门一眼，见万掌门点头，便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万掌门把你不会找我麻烦吧？”
　　万掌门摇头，对宿真邀请道：“还请姑娘为她明悟。”

　　“这件事非要说，连我这个受害的都不计较了，最后谁也怪不着，要怪就怪她娘太蠢，眼界太窄。”
　　宿真这话一出十分不客气，“首先她不该因人怂恿就动了谋害主人的心思，她在做之前应该就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她还这么选择了就证明她愿意付出这个代价。落子无悔，还轮不到她孩子来给她报仇，宿云想不明白这一点大概脑子遗传了她娘所以不大好。”

　　被骂脑子不好的宿云脸色有一瞬间扭曲，实在不知该拿什么样的心态对待宿真，只能继续垂首听宿真说。
　　“其次，就算是干了，宿云有三灵根在身，我又废了，宿家独得宿云一人堪能造就，她完全可以凭此保住性命还能有个不错的晚年。结果因她的短视，自己自绝于人，累得宿云在外修仙还心心念念为她报仇，以误修行多结仇家。这本是她自取灭亡怨不得任何人，却还带累了宿云，宿云要想不明白还是她太蠢。”宿真一口气不带停地道。

　　楼双重听宿真忽悠这么大一堆，简直眼睛都直了，就听得宿真继续道：“最后，哪怕是我娘真要为我报仇，那她也该等到我娘出手。不然我娘万一不会杀她，她不是捡回来一条命，还能跟宿云来万剑宗享福？她本有太多不用死的机会，结果因为脑子不好而一步错到步步错，最后误了自己性命。宿云等着宿家给她一个交代，宿家能给她什么交代？把她养大的交代？没因为我迁怒她的交代？还是没把她娘挫骨扬灰的交代？”

　　宿云她姨娘短暂的一生，让宿真来形容就是，“她也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人，对宿云来说可怜，对宿家其他人而言可恨。但世间大多人都是如此，每个人都平凡而庸碌，每个人也都有好有坏，并非唯有用圣人与小人来区别。她只要接受她娘是这样一个平凡的人，接受世上大多人包括她自己包括我也不过这样平凡的人，这事也就能想通了。”

　　“多谢姑娘为我徒儿解下这个心结。”万掌门感谢道。
　　宿真偏偏头看向宿云，“我看她还是有些没懂。”

　　宿云的确是被宿真绕得脑子打圈，但宿真话里的意思她却听出来了，脸色再掩难堪，“你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说我娘罪有应得。”
　　“不是？”宿真一脸平静的问她，“你当年要不愿意去丹鼎门，直接说出来不就完了？三灵根在宿家的话语权比你想象中的大，你还小不清楚你娘也该清楚，何至于一句话都不提，要拐弯抹角先对付我然后才能把你送到万剑宗？无非是她生了嫉妒之心，然后被人趁虚而入。她畏罪自尽不是罪有应得，难道还是无辜受难？我想知道她对一个几岁孩子出手之时，无辜在哪？只因为她为了你，所以我就活该？要你是这样想的，当初回云阳城何不大开杀戒，非要等宿家给你一个交代？还是你本就没有善恶，没对宿家出手，不过是因为担心杀戮过重被天谴，等着宿家在你的恐吓下分崩离析？”

　　宿云一时语塞，宿真看向万掌门一笑，“万掌门你看，其实她还没想明白。”
　　“我没有这么认为！”宿云忙辩驳。

　　宿真点头，“嗯，那你只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觉得你娘都是为了你才会丢了性命，所以你一腔怨恨砸在宿家头上，毕竟仇恨别人比怨恨自己来得轻松。你与你娘在这一点上有些像，她对我出手也未必是因为我挡了你的道，毕竟你要开口说要来万剑宗，我想没人会拒绝。她恨的是自己没生出灵根比我好的孩子，但怨恨别人总比怨恨自己容易，恨外人总比恨自己人容易，最后我这个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人就倒霉了。”

　　宿云嘴张了张，宿真止住她想说的话，“所以我才说你没想明白，你要能想明白你也好你娘也好都非圣贤也会犯错，你与你娘也有私心，人与人之间有亲近疏远之别，人做每一件事就要承受她应得的后果。这些都是正常的事，那种无怨无悔的圣人与万恶做尽的小人才是有病，这事就解决了。”

　　宿云能察觉到本愤怒的意识在逐渐稳定，最后好似释然一般渐渐消失。这么多年的陪伴，让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
　　万掌门听宿真一席话，叹道：“姑娘你说得已经够了，要想不明白，也是她自己悟性不行。阿云，你且先去问剑崖面壁五十年，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再出来。”

　　宿云察觉到那股意识彻底的离开了自己，却不敢在自己师尊面前露出马脚，只得应声退下前往问剑崖思过。
　　万掌门这才与宿真道：“姑娘心性仁厚，见识卓绝，非一般人能比。”

　　宿真挑眉看他，“万掌门你想多了，我不记恨那是她娘坏的是我丹田，我不在乎才能心平气和跟她说这么多。要她娘毁的是我的五官、四肢，或者我力求长生不老，万掌门觉得宿云能不能活到现在？”

　　“也不过是和站着说话不腰疼差不多的道理而已，那么掌门可能给我一个保证，宿云之后不去寻宿家麻烦？”宿真起身后问。
　　万掌门也起了身，慈爱道：“自然没有再去找你爹娘麻烦的道理。且五十年后，大家早已尘归尘土归土，有多少恩怨也该一道埋葬了。”这也是他让宿云面壁五十年的缘故。

　　宿真点头，把乾坤塔丢回楼双重手里，“那就此别过，方才打扰万掌门了。”
　　万掌门看了看宿真身边一直沉默的霍天青，问道：“两位既然能从天梯走上来，可有想过在万剑宗拜师？”

　　宿真也看向霍天青，“你要拜师吗？”
　　“姑娘也可。”万掌门含笑道，“我万剑宗有七峰，七峰之外还有五长老，只要姑娘与哪一位有眼缘，皆可拜师。”

　　这话颇有点意思，宿真问：“万掌门盛情邀请是因为我们两人从天梯爬上来，能证明天赋绝佳，所以可以拜在内门？”
　　万掌门笑着摇头，“姑娘想差了，万剑宗不分内门外门的弟子都得上天梯方得拜入。凡人修仙，天赋不过其一，更多还有心性。姑娘的心性，便是灵根再差，也入得万剑宗内门，何况姑娘的资质不差，否则何以得灵剑认主？”

　　宿真看了眼腰间的竹剑，“万掌门认识这把剑？”
　　万掌门颔首，“自是认得。此乃故人之剑，此剑在姑娘手中，就证明姑娘与我万剑宗有万千缘分，故而我才厚颜邀姑娘留在万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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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宿云：我终于知道我姐有多可怕了，死人都得被她说歇气……
宿真：也就一般般吧。
楼双重：都不用动手的，动口就行了？！
PS：大家周末愉快，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