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浅影》古城涟漪

5、你是自由的

　　下班时，叶秋接到宋祁的电话，邀他去一家名叫“夜色”的酒吧，庆祝自己涨工资。

　　宋祁在电话那头威胁，“小秋，时寒说他加班，去不了。你要是再不去，我就弄死你！”

　　叶秋无奈地笑，“好，好，好，我去还不成吗？‘夜色’是吧？我知道了，不会晚到。那就这样。”

　　挂了电话，叶秋收拾一下，直奔“夜色”。

　　他刚来H城，大概不清楚“夜色”是H成最著名的酒吧，经常会在这里看到明星。宋祁已经看到过好几次当红影帝周嘉禾了。不过每次酒喝到一半，他不是被电话叫走就是被一个长的特别好看的男的怒气冲冲地拉走。

　　叶秋到了酒吧，转了一圈，没看到人。拿出手机给宋祁打电话，结果宋祁说他本来已经到了，就在刚刚，一分钟之前，接到上司电话，要他回去加班。

　　叶秋无语。宋祁连说几句对不住，让叶秋好好玩，消费都算他的。

　　叶秋点了瓶啤酒，刚喝两口，就瞧见文森特带着他女朋友玩儿的正High，同行的还有一个女孩，两个女的甚至上演同性激吻，文森特只是举着酒杯在一边笑。那女孩坐到文森特身边，伸出舌头，舔勾着文森特的耳朵。

　　叶秋见文森特微微偏头，然后浑身僵硬了一下，接着女孩将她扑倒在沙发上。靠背挡住了视线，但叶秋能猜到他们在做什么，他立即收回视线，再也看不下去。

　　居然能玩的这么疯。叶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有文森特会不会就是谭浅的想法。

　　谭浅怎么会这么做？

　　谭浅……已经不在了。

　　叶秋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想用什么东西去填满它，于是一瓶又一瓶，那些冰凉的酒水倒进胃里，却变成温热的眼泪。

　　叶秋跌跌撞撞跑去洗手间吐的天昏地暗。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握着一瓶已经开盖的矿泉水递到他面前。

　　叶秋接了好几次都没握住瓶子，文森特拉住他的手，将水放在他的手中。叶秋漱了漱口，然后坐倒在卫生间的地上，头埋在双手间，说了句谢谢。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等了很久，叶秋也没有回答。

　　文森特伸手摇了摇叶秋的肩膀，却发现他睡着了。

　　文森特扶起叶秋，将他带到自己车上。叶秋在后座睡得很沉，文森特想了想，带他去了离公司最近的酒店，这样明早醒来，叶秋可以直接去上班。

　　文森特把他送到房间，轻轻放在床上，脱下他的鞋子，让他尽量睡得舒服一些。又去卫生间取了毛巾沾上水，帮叶秋擦了擦脸。收拾完后，自己随便冲了个澡，躺在沙发上发呆。

　　忽然听见“砰”的一声，他立即跳起来，冲到卧房，叶秋已经掉在了地上。

　　文森特连忙去抱他，叶秋却睁开眼，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他。他忽地像变了个人似的，用力推开文森特的手，“走开，不要碰我！我不想见到你！”

　　明明长的那么像。

　　“谭浅……”你明明那么像谭浅，他单纯的如一张白纸，而你怎么能顶着他的脸，做出那种放荡恶心的事……叶秋的眼睛酸涩起来，他断断续续地小声说着，“我不想见你，不想见你……”

　　文森特原本伸出的手微微发颤，他的脸上爬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不是同一个人，难道长得像都不行吗？”

　　叶秋眯着双眼，摇摇头，“你长得像谁都行，就是不要像他！”

　　“我知道了。”文森特苦笑，收回手，“睡吧，叶秋，明天又是新的开始。”

　　城市渐渐沉睡，夜晚安静的让人害怕。文森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夜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丝丝凉意。

　　天色泛白，文森特起身，轻轻拧开卧房的门，叶秋睡的很安稳。他关上门，叹了口气，离开房间。

　　早上醒来，叶秋怎么也想不起头天晚上的事，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谁送他来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前台服务员说是个长相很帅气的男人送他来的，天亮就走了。

　　长相帅气？

　　叶秋想到了文森特，他在酒吧看见过他。

　　应该是他吧。

　　一整天没有在公司看到文森特。

　　叶秋回到家，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坐在电脑面前发呆。

　　他忽然坐起身，打开一个很久没用的邮箱，账号是他的名字，密码是谭浅的生日。所以就算是十年没用，他依然记得。

　　里面除了垃圾邮件，还有来自不同账号的几封邮件。

　　叶秋按时间顺序，一封封打开。最近的九年前九月份，内容：墓园地址。接着是八月三十一号，内容：谭浅不治身亡。再往前是谭浅的一封邮件，算算时间，应该是他离开后不久就发来的。

　　小秋：
　　无论我有多么舍不得，我都不想让你一直深陷在痛苦和自责里。假如我离开，你能逐渐淡忘痛苦，那我如你所愿。

　　只是，我要离开多久呢？十年够不够？如果十年不够，那二十年呢？三十年呢？多久都没有关系，就是不要让我等一辈子。如果再也见不到你，我要用什么理由活下去？

　　小秋，要是有天觉得累了，就回到我身边吧。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浅

　　“十年……十年已经足够。可现在，你又在哪里？”

　　叶秋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

　　他从没跟谭浅说过“我喜欢你。”

　　他也欠谭浅一句“对不起。”

　　事发之后，叶静被送到医院。叶秋看到浑身是血的叶静，已经吓傻了。他呆呆坐在手术室外，不停地搓手，大脑一片空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听到转角处叔叔、婶婶跟谭浅的对话。

　　谭浅说他是同性恋。说他喜欢的人是叶秋，可是叶秋很讨厌他。于是为了能经常见到叶秋，他故意接近叶静。叶静知道真相后，受不了刺激，这才失足跌落山崖。

　　接着叶秋听到几声响亮的耳光和恶毒的咒骂。

　　他的婶婶一时情绪激动，晕厥过去。

　　一阵喧哗过后，手术室外只剩他和谭浅。

　　谭浅的脸红红的，嘴角泛着血渍。见叶秋看着自己，他温温一笑，走到叶秋身边，蹲下握住他发抖的手，“小秋，叶静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

　　叶秋甩开他，目光冰冷，“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后来，谭浅是同性恋的事传遍了学校。叶秋的刻意躲避，让他逐渐沉默，不再爱笑。

　　学期末的那一面，是叶秋最后一次见到他，就是那次道别。

　　谭浅为了保护他，承担下所有的错，而他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叶秋点了回复，没头没脑地写了很多话，然后删掉，再写，再删……

　　最后一直摁着Backspace键，正文一片空白后，他打了六个字——对不起，我爱你。然后点了存入草稿箱。

　　接着，他打开一封新的邮件，写了一句话，发给文森特。

　　我是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嘉禾出来打一回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