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rayer》crofer

14、13

　　那个动作究竟持续了多久呢。

　　吴棋不知道。

　　宛如记忆断片——据说受到太大冲击后人确实会这样——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和柴方煜分开，又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然后他抱着被子哭。

　　当然不是嚎啕，就是那种，无声的哭，腿夹着被子，身体蜷成一团，身体生理性抖动，所有声音都死死抑在嗓子眼里，眼泪不要钱地往下蹿，嘴不受控制地撅起来，头像鸡啄米一点一点地抽动，无声恸哭。

　　没有一点声音，只不过偶尔会有急促地、颤动的提气声，再沉默一轮、再提气。

　　手攥的死紧，应该是掐进了掌心，可是感觉不到疼。

　　也没有在想什么，就是在哭，专注的哭。

　　想要狠狠的眨眼把眼泪挤干停下，但是在排出的一刹又充斥了新的液体，总是没个尽。

　　到底在哭什么呢。

　　吴棋模模糊糊的想，大概是哭自己。

　　觉得难受，所以哭了。因为被亲吻了，所以感到被在乎了。

　　我在为从前那些可怜的自己而哭。

　　为什么到现在才被在乎呢。

　　为什么我......

　　他很少用「我——」这种表述。即使这个字在别人的言语中使用的频率是那么高。

　　我啊——
　　我——
　　我究竟——
　　我还真是——

　　黑暗里漏出一声抽噎来，那样的响动和那样的寂静的对比是那样的强烈，以致于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有种被慑到的心虚和害怕。

　　哭泣被打断之后，别的感觉才慢慢占据脑海，哭累了，困了，他也就睡去了。

　　第二天的眼睛很肿，长时间睁开都觉得不适，非常难受，不过他戴着眼镜，存在感也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不同之处。

　　除了柴方煜。

　　早上听到那个门铃的时候爸妈都已经外出上班，自己就去开了门，当看见柴方煜站在门外的时候他差点没下意识把门关上。

　　柴方煜看着他缩头缩脑的样子，笑了:

　　“怎么还不开门？我还是坏人不成？”

　　“啊，不是的...”他连忙取下防盗链，还给柴方煜拿了双拖鞋，“你...怎么知道我家？”

　　相对于他的拘束，柴方煜倒是显得很自然，仿佛这两人之中，吴棋才是客人:“昨晚是我送你回来的啊，你忘了？”

　　“...噢...”

　　“你家挺漂亮的嘛。”柴方煜四处打量着。

　　这明显是虚假的恭维。自己家多简陋，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这就是你的房间吧...哎，你眼睛怎么了？哭过？”

　　“没有啊、没有...”吴棋把视线转到另一边，心中想着该怎么岔过这个话题。

　　“就是...熬夜了而已。”

　　柴方煜摸了摸他的头:“真是，暑假了还有什么好熬的，不知道熬夜伤身体吗，笨蛋。”

　　那样亲昵的语气和关心的态度简直惊到了吴棋，不过柴方煜的态度显得特别自然，连带着这句话好像也很顺理成章。

　　柴方煜走进那间小屋子，坐到了床上:“你房间里书不少啊。”

　　“对...我妈有个朋友是新华书店的，借书很方便。”

　　他拿起一本床头柜上的书，作者是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书名叫《罗丽泰》。

　　因为译本的不同，柴方煜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洛丽塔》，他随意的翻了两页，抬起头促狭地笑了:

　　“你怎么还光明正大的看这种书？”

　　吴棋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这是名著...不是不好的小说...”

　　“我还没说什么呢，干嘛着急啊，再说你都这么大了，看点带颜色的不是很正常吗？”

　　“我们还没成年...”

　　“噢，我高三下学期就成年，生日早。你几月份？”

　　“我...十二月的。”

　　“那你岂不是得要到大学了才成年？”

　　吴棋这才意识到他问的是公历生日，而不是农历的，他的公历生日可是在一月，但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就顺着回答:“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啊。”

　　“坏处太大了，你的暑假会很无趣，有很多事情你都不能干，懂吗？”

　　吴棋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男生之间谈论这些其实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他尽量的表现自然:“......你暑假打算去哪？”

　　“我嘛...”柴方煜放下手里的书，“我打算去欧洲玩玩，要不要一起去？”

　　吴棋没怎么旅游过，不太敢去所以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是听到了柴方煜的邀请，突然就心动。

　　“好啊。”

　　明明只是随口一说，却仿佛漂亮自在的日子已经出现眼前了似的，变得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