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牛肉面》有个小粽子

3、第三章

　　“喂，刘帆？”
　　刘帆仰躺在床上，打着哈欠，昨夜消沉伴着和煦的日光隐去，他嬉笑道：“段哥，咋？我十点多就可以回了。”
　　“抱歉，”段留白沉默片刻，愧疚道，“我今天有点事不能在家做饭了，你……”
　　刘帆一怔，反应过来忙道：“没关系啦，我在外面吃点就好了，”他伸了个懒腰，随意道，“你今天去干什么啊？”
　　段留白迟疑了一下，犹疑道：“家里给安排的相亲，总得去见一面。”
　　“！”刘帆伸懒腰的动作顿住，又慢慢放松坐在床上，有些无措，“怎，怎么，不是说家里，不管吗？”
　　“这次介绍的人是我父亲的上司，抹不开面子，所以……”段留白难得紧张起来，舔了舔下嘴唇。
　　“哦，是啊，去吧，我，哦哦，没事，挂了。师兄叫我去吃饭了。”刘帆挂了手机，失魂落魄的躺回床上。
　　刘帆晃神晃了一天，顾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向来风风火火大大咧咧，何时有过如此落魄的时候，不禁有点心疼。刘帆将出门时，顾然还是说了句：“当断则断。”

　　刘帆在楼下见到了段留白的朗逸，估摸着人大概到家了，他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开锁进屋。
　　屋里没有开灯，段留白坐在地上，背靠沙发，两条长腿交叠，手边是一罐啤酒，听到动静半偏过头来，霓虹灯光夹杂着暗淡的星月光芒落在他脸侧，竟然仿佛泛着玉质的冷光，没有带着眼镜，瞳孔一点白光明亮。
　　刘帆呼吸一窒，慌乱的开了灯，段留白被突如其来的亮光闪的眯了下眼，懒洋洋道：“这么晚才回来。”
　　刘帆避而不答，低头换鞋，居然是招呼都没打就跑进了卧室，段留白一怔，茫然之后，不由轻笑出声，这傻子。
　　两分钟后，门开，刘帆有气无力的声音传了出来：“段哥，我找到房子了，这两天就搬走，谢谢你这一段时间的照顾。”
　　段留白这才意识到出问题了，先是一惊，随即陷入沉思，刘帆这个样子总算激起了他的愧疚心。

　　翌日，刘帆提前半个小时起床，在段留白疑惑的眼神里落荒而逃，段留白放下抬起来拦人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么伤心，知道了真相大概要生气了，不过……他摸了摸手里的照片，眼中充满了温柔，生气就生气吧，哪里舍得让你接着难过。
　　整个上午刘帆都在躲着段留白，太明显了，自己的课上完竟然跟着赵文新听他的课去了，中午甚至为了躲人饭都没吃，戴上耳机随便下了个手游，调出最大音量，窝在办公室一角。
　　下午，刘帆无视了段留白的两个电话，终于不情不愿的接起来第三通，段留白在听筒里松了口气，道：“刘帆，你现在方不方便，能不能帮我回家拿个教案本？我这边不方便。”
　　“哦哦，好啊”刘帆连忙站起来，拿起外套，“在哪？”
　　段留白道：“在我房间里，书桌上一个蓝色的文件盒里，我车钥匙在办公桌，你开车去吧。”
　　刘帆一一记下应了，倒回去拿了钥匙再次出门。

　　两人虽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五个月左右，刘帆却很少进段留白卧室，心上人的卧室，总是充满了神秘和暧昧。不过他此时身负重任，直接扑到桌前在书架中拽出唯一的蓝色盒子，翻出教案本，一抬，一张照片悠然落下。刘帆维持着一手高举，一手按桌面的动作僵在原地。
　　那张照片恰好正面朝上，里面的青年一手托着篮球，侧头爽朗的大笑。看着有些年头了，边角泛黄。刘帆强自按捺，轻缓的呼出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捻起照片。里面五六年前的他还十分青涩，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整日没心没肺的。照片底部，端正的楷书写着：某年月日，校联赛胜。
　　刘帆心中思绪纷乱，他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猛然趴回桌面凶悍的拨开文件盒，丝毫没有翻看他人隐私的惭愧。下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打照片，刘帆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像是怕惊动了谁，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拿出来。
　　某年月日，饕餮而归，微醺，
　　某年月日，练球受伤，无路探望。
　　某年月日，出院，面有消沉，不知缘由。
　　……

　　这里面有正脸有背影，甚至只是远远地身形，配上寥寥数语，刘帆握着不薄的一打照片，双眼酸胀仰头靠在窗框。
　　赵文新曾跟他说过：“组长是你师哥啊凡愚。”

　　刘帆又低头看手里的照片，他几乎能想象的出来，几年前，校园里，有个寡言的年轻人，面色沉静，远远地看到一个身便连忙抬手拍摄。夜间昏暗中，一盏小灯下，那双匀称修长的手执着笔，落下几个字。
　　“不错，留下吧。”
　　“你搬过来和我合住怎么样。”

　　刘帆掌不住笑了起来，又心疼小段留白，那个年纪的段留白怕是没有如今的气场，干净沉默，这样默默的喜欢着一个人，竟然一点都没被对方察觉，甚至不曾相识。他想着又高兴起来，原来，我男神喜欢了我这么多年。
　　他抚着手里的照片，心里抑制不住的翻滚起庆幸和柔情。他抱着摩挲了许久总算想起来学校还有个等着急用的，连忙收拾好赶回学校。

　　段留白稳稳的坐在办公室，正低着头看什么，刘帆扶着门框呼哧呼哧的喘着，眼角眉稍张扬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办公室众人看了眼又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唯独段留白望着他不动。
　　刘帆与他对视数秒，莫名有点害羞，他稍稍收敛了下，跨过两步，走进前去，抬手递过东西，垂眉敛目低声道：“段哥……”
　　饶是四平八稳的段留白也被他这少女作态弄的无措起来，接过教案本，一时无言。
　　刘帆偷眼看摸着本子的圆润指尖失了血色，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的把手搭上办公桌的边，再凑了一步，结巴：“段，段哥，我……”
　　段留白视线微动，落在他脸上，半晌，抿嘴浅笑。刹那间冰消雪融，泄出了一片春色。刘帆更结巴了，哆嗦了半天话都不会说了。
　　段留白轻声道：“你看到了？”
　　“……”刘帆一脸呆滞，“嗯。”
　　段留白放下手里的教案本站起来，拍了拍他小臂就往外走，错身的时候叹了句：“看到了就好。”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但那声感叹里悲伤却像一盆冷水似的泼灭了刘帆翻滚而上的情感，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刘帆抬手，在段留白的身后衣角上拂过，他连忙回身，段留白却已经出了门。
　　刘帆茫然的左右看了看，不是在表露心迹吗，出什么事了？
　　赵文新：“？”
　　刘帆：“……”
　　刘帆回过神，连忙摇摇头，坐在了段留白的位置上，他觉得有点乱，正蒙着，却看到了桌上他刚送来的教案本。刘帆第一反应是拿着本子追上去，然而手伸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不对啊，”刘帆心想，““看了吗”段哥怎么会知道我看了，而且在那种地方放照片，分明……”刘帆不可置信的摸了摸额头，“难不成还是段哥故意让我看的？”

　　刘帆的脑子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这么明显的小手段他竟然足足晕了五分钟才反应过来，段留白急急让他回家拿的东西根本没用，所以说……
　　刘帆暴躁的翻了翻手里三年前的学生成绩分析，终于下定决心冲了出去。可怜刘帆在操场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反身跑回教学楼，围观群众表示“嘤嘤嘤，哪里来的蛇精病这么凶，说好的温文尔雅的语文老师呢？”

　　天台，段留白靠在围栏上，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与隐藏在墨绿树冠的房顶，向来笔直的背脊微向前倾了些，还是没忍住，怎么能这么离开呢，太明显了，他疲惫的叹口气，翻出根烟，背着风点燃叼在嘴里。

　　刘帆猛地推开门跌了进来，段留白侧头拿烟，挑眉抬眼看了过去。刘帆“蹭蹭蹭”走到他面前，表情凶悍，段留白正了正身子，认真的看着他。
　　刘帆对着他，滔天的怒火骤然熄灭，只剩下委屈和不满，“你故意的！你早就知道我那什么你。”
　　段留白不自觉的紧张，捏着烟头的手被烫了下才想起来丢开，面无表情：“呀，你发现了。”
　　刘帆QAQ：“是啊！而且我现在确定了。”
　　段留白又开始笑，就着半靠在栏杆上的姿势，懒懒的伸手自刘帆耳下探去，拨了拨他的发尾。
　　刘帆瞬间僵住，在风中吹了许久的手带着凉意自颈边掠过，他怔怔的看着段留白勾起的唇角，脸忽然就红了。
　　“……”
　　刘帆撤了两步。
　　“？”
　　刘帆吸了吸鼻子转身逃了出去。
　　“……”段留白伸着手，愕然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天台，半晌一手遮脸闷笑出声。
　　清风明日，不过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