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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左边还是右边呢,选择一个,然后按下去吧~”
      有个穿着白衣的人站在玻璃的橱窗前,吃吃地笑着。
      他的皮肤似乎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而苍白浮肿,身体也因为缺乏体力活动而臃肿不堪。但他的眼睛放着光,带着绷至极限而疯狂的某些情绪。
      他的面前是巨大的玻璃,而在他的身后像是个囚笼,向里可以看到其中那如石像一般,蜷缩着身躯的、鸟一般的庞大恶兽。
      这里是个完全封闭的环境,没有窗,看起来并不像是建在地面上的建筑。
      那人舒展着手臂,指向了两侧。
      他在自言自语着。
      “左边,还是右边呢?”
      在他的两手边,各自是一个控制台。可以很清晰看到台上的启动按钮——也许其中的某一个正控制着将那恶兽释放的装置。
      “——可是啊,”他笑着,状似癫狂,“不论选择的是左边的按钮,还是右边的按钮,最终的结果都一样是——”
      他做了个开枪的动作。
      “轰——毁灭!”
      然后他咧着嘴笑了。
      “真可惜看不到了,有人为此而自责痛苦的样子……但是,”他自言自语,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那笼中的巨鸟,“有它就够了。”
      他把手放在了某个控制器的上面。
      “用你的力量,尽情地毁灭吧——”

      “——伊裴尔塔尔。”

      天色暗了下去。
      希言还在迷迷糊糊地发着低烧。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超梦看得出来,那个曾经意图剥夺她生命力的家伙,即便是受挫了一次,也仍然没有抛下它的恶意。
      天色愈发地暗淡了——云雨将至,又或者,有什么危险的家伙要出现了。
      超梦有一点焦虑。它不敢放下希言去应付那边的不善来者,但要是放那个家伙接近,似乎希言的状况只会变得更糟。
      它不知道为什么,如同那时一般,如此微弱的吸力就可以对希言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希言的身上似乎发生过什么它不知道的事情。这样的认知让它忍不住地暴躁,但希言那双颊霞红、眉头紧蹙的模样又像是冷水兜头,让它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发生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下的问题该怎样解决。
      但它真想去和那个家伙打一场。

      希言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天边泛着紫红色。
      她恍惚了一会儿,看到了坐在她身边的超梦,于是开口询问:
      “我……一直在睡吗?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吗?”
      超梦像是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动作很轻柔地试了试她的额头。
      “你睡了并不久。”它说,“现在只是下午三点。”
      “也许是快要下雨了。”
      ——但事实上,希言已经昏睡了不止一天,不止一次。
      出自研究所的超梦不是不懂医学,但看着希言这般状态,此刻的超梦又根本无法将希望寄托到任何人类的医学科技上——也许这是传说精灵的力量作祟,区区医学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它得想个办法,从源头上掐断这种对生命力的吸取。
      超梦有个朦胧的猜测,也许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活在卡洛斯传说之中的那一只“神兽”。它司破坏、能吸取别的生物的生命力;它所带来的,只有毁灭与绝望,和死亡。
      但超梦不明白——它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个家伙就盯上了希言不放。像到嘴的肥肉,咬紧了就不肯撒口。
      大概是超梦脸上的表情太过复杂又沉痛,希言也不禁愣了愣。然后她笑了,试图缓解一下这样的氛围。
      “我还没听到你的回答呢,”她说,“我喜欢你——你呢?”
      超梦一瞬间僵住了。

      “我喜欢你。”
      “……或者更深刻一些的那种喜欢。”
      “我……爱你。”
      希言这样说着,却感到自己怀中超梦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迟疑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但当她慢慢地想收回环在超梦腰间的手的时候,超梦却突然抬起了手,更用力地抱住了她。
      “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爱。”它这样说,“我也不确定这种感情是什么……但是,”它又更加紧了紧手臂,“我想,如果没有你,我会流泪。”
      “也许比那个时候……也许比我刚刚明白什么是泪水的时候,要悲伤得更加深刻。”
      “我……无法想象,在与你相识后又分开的样子。”

      ——那是它的回答。
      已经过去了很久。
      但是,希言忘掉了。
      她已经忘掉了很多的东西,忘掉了很多次。
      而超梦,也不厌其烦地回答了很多次。

      它的表情是太过蚀骨的悲伤。
      希言也愣住了——这可不是她想象之中该有的回答。她依赖超梦、她喜爱超梦,她也发现超梦对她有着不一样的关怀。但是,不管是能产生这般关爱的情绪之中的哪一种,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得到的回应都不应该会是——
      “……超梦,”她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是哪一天?”
      ——这样的悲伤。
      她好像遗忘了些什么。
      “别欺骗我,也别安慰我。”希言打断了超梦将出口的话,“如果不是我臆想了本没有发生的事情,那就是,我遗忘了什么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我的记忆里还是晴空与晚霞满天,不会是这样将雨的午后;我的记忆中甚至上一次对百刻市道馆的挑战还历历在目。我肯定是忘记了什么,比如说……忘记了爱上你的过程,我只记得了这个结果。”
      “究竟……过去了多久?”
      超梦沉默了很长的时间——就在希言以为它会像之前那样把自己催眠而不了了之的时候,它突然回答了。
      明明是心灵感应,却可以听出,它像是轻声地开口,带着某种怀念或珍惜。
      “并不太久。”它说,“仿佛昨日。”

      他们去过地底晶石如镜般林立的洞穴。在那里,他们像矿工般追寻着那些亮晶晶的小秘密。
      希言当然不认路。超梦把自己藏起来,看着她露出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焦急地到处寻找——然后在自己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扑进自己的怀里。
      他们去过海滨蕴藏神秘力量的浅滩。在那里,有清梦被扰的传说精灵恼羞成怒,却依然只能在超梦的淫威之下委委屈屈地接受了“愚蠢的人类训练师”希言的抚摸。
      希言拔了它一根尾羽作纪念——这下子,换成那只倒霉的神兽快要哭出来了。
      他们去过据说由三百年前国王所建造的宫殿。那样的奢侈豪华让人完全移不开眼,流连忘返。
      途中横亘了一只呼噜震天响的卡比兽——很多人被它阻拦了,但超梦悄悄地用超能力将它举了起来,跟希言一起从下面穿了过去。它当然可以带着希言直接飞过去,但似乎,她更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偷偷潜入。
      他们去过据说曾经发生过不幸事件的著名旅馆。在那里耿鬼如鱼得水,天知道它又新学会了多少整蛊技能。
      也许是耿鬼的缘故,如今的希言已经完全不怕鬼了。她兴奋又好奇,甚至蠢蠢欲动地看上了里面一只总是试图吓唬她的幽灵系精灵想要捕捉——不过被自己阻止了。
      他们……
      他们之间的故事,多得数也数不完。

      但现在,这些共同的回忆,似乎已经成为它自己的记忆了。

      天色已经暗得像是将夜。
      漆黑的天空中流窜着几缕猩红色的光,带着某种不详的意味。所有的野生精灵都在骚动——它们比起家养的精灵要更为敏感、也更是惜命。也许是有什么让它们发自内心畏惧的存在在迅速接近,才会引发这般瘟疫般蔓延的情感。
      超梦抱起了希言,向那种力量稍显稀薄的地方飞。但让它惊疑的,那力量的主人像是锁定了他们,紧跟在了后面。
      希言的状态愈发地差了。
      超梦看着她愈显苍白的脸,终于下定了决心——
      迎战。

      希言迷迷糊糊地,又感到了那种腾挪失重的感觉。
      也许是超梦在战斗——她这样想,却已经回忆不起发电所里那场战斗的细节。她竭力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红色蓝色或者紫色的光束,带着某些不祥的意味。
      但是,她已经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力量被一丝丝地抽出了身体。

      超梦当然看到了她的模样——这让它焦虑暴躁,也让它的心里生出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希言的生命,似乎正在走向终结。
      她并不会像那些被伊裴尔塔尔的力量扫及的植物一般迅速枯槁垂败——因为她身体里的生命力量,澎湃得让人心惊。
      但同样的,这也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了——当这些力量被伊裴尔塔尔一点一点地摄取,她失去的不只有寿命,还有其它的……很多东西。
      记忆、健康、感情、支撑这具身体的力量,甚至是,就连将她的灵魂固定在这身体之中的力量,也随着那些生命力量的外漏而消退了。
      是生命力量支撑了她整个人——或者换句话说,也许,当这个异界的灵魂进入这个世界那具婴儿的身体之中的时候,这身体就已经死去了。有什么别的存在为她灌输了强大的生命力量,才让她能够像其它的所有人一样,毫无破绽地活了下来。
      可如今,在某一时刻伊裴尔塔尔的力量辐射之下,希言那澎湃的生命力量,却如同开了罐的蜜糖一般,散发着不容人忽视的美妙味道——这也是让伊裴尔塔尔能够不远万里追随他们、紧咬其后不放、甚至情愿与实力不逊于它的超梦倾力一战的动力。

      可现在的超梦……已经开始动摇了。

      希言的状态分走了它太多的注意力。
      它需要保护希言、也需要从伊裴尔塔尔那让人心惊的攻势之下保护自己。也许也是受到了这毁灭之神的干扰,它的脑子里很乱,无法保持冷静的思考——这让它的攻势中出现了诸多破绽,那蕴含着毁灭力量的、让人根本不敢触碰的能量波动,很多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来。
      而最重要的——跟伊裴尔塔尔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接触如此长的时间,希言的状态已经不是“不乐观”能够形容的了。
      这是一个死局。
      也许,他们之中,能够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希言……这一次,希言真的是拖后腿的那一个了。

      但也不是毫无办法。超梦想。
      如果自己能过弥补上她生命力量的亏空,然后将她送离这个战场,那么说不定,希言很快就可以恢复健康。
      ——但这样做也是需要一定代价的。
      伊裴尔塔尔像是猎狗一样嗅觉灵敏。超梦必须像那个未知的存在一般将希言的生命力量填补到最满、让她能够像其它所有的生命一样建立正常的自我保护机制才能够封闭那力量的发散。但这样做,就意味着超梦自己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会极大地影响它战斗力的巨大代价。
      而一旦这样做了,就意味着它自己可能无法再阻拦伊裴尔塔尔。
      且不说它自己会不会因此而被伊裴尔塔尔打败并吸取掉——如果其后它不能好好地阻拦或者击败伊裴尔塔尔,那么很可能,它依然能够找到希言,如愿吃掉这到嘴的美味。
      超梦又撑下了伊裴尔塔尔一道猩红色的能量波。对方的翅膀从自己的能量罩上划过,狠狠地削下了一块缺口。
      超梦暗自咬了咬牙。
      ……已经别无选择了。
      从现在开始、从做出这个决定开始,超梦就必须拼尽全力——而这样做,最大的可能,就是会牺牲它自己。
      毕竟,伊裴尔塔尔可是传说之中受了位阶的一级神、司毁灭力量的神兽啊。

      超梦停下了攻击,撑起了防御。紧接着,色泽清澈的力量开始从它的身上流出,灌入了它怀中希言的身体里。

      原来最悲伤的事情并非她遗忘了自己的回答。超梦想。
      她会一次一次地询问自己,是因为她仍然执着于此。她会忘记自己对她的回答,但她不会忘记,她所说出的那些话。
      她不会忘记她在渴求一份回应。
      可现在——从现在开始,她连那些话都不会再记得了。
      它不忍心让希言去面对可能的、她仍记得却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未来了。
      她不会记得她曾为一只迷茫彷徨的精灵打抱不平,她不会记得她对着那个小小屏幕的义正严辞。
      她不会记得森林里一闪而逝的那条尾,那让她恐惧而执着的奇异瞬移。
      那些莫名消失或莫名出现的精灵、那所有的破绽,她全都会忘记。
      她会忘记那次真正的“初见”,她会忘记它的关照、它的温柔。
      她不可以记得。
      她不可以对它念念不忘。

      ——她必须忘记。
      忘掉和它有关的一切。

      希言醒来的时候,天色清朗,湛蓝如洗。
      是清晨了。
      她动了动脖子,发现自己正斜倚在一棵树下。
      为什么会睡在这种地方啊。她这般自责地想着,然后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有几分僵硬的四肢,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土。
      这里是18号道路。她刚刚结束了在百刻市道馆的道馆挑战赛。在耿鬼和甲贺忍蛙两只属性有利的精灵的协助下,这场战斗赢得轻松愉快。
      这条路上有一所房子,被人称为反转小屋。那里有一位著名的超能力者、属性反转对战大师返转先生——悠曾向她力荐过,如果到了这里,一定不要错过向他的挑战。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需要多弄一只精灵。因为返转先生的战斗,都是三对三的战斗。
      她整理着随身的提包。在迈开步子的瞬间,泪水却沿着脸颊滑了下来。
      有酸楚的情感骚动起来,顺着血脉,通透到了四肢百骸。
      它们稀释沉淀,最终归于寂静。
      就像是……
      怅然若失。

      在不远的地方,仿佛有一条纤细的猫尾,一晃而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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