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边缘》归曼

2、灰市

　　一脸络腮胡的男子抓着一根泛着油光的麻绳，一看就是刚刚从牲畜脖子上解下来的，不过现在这跟绳子后面捆着的不是牲畜，而是一个女子，确切的说，是少女。
　　络腮胡拽着芸芸从鱼泡巷里走过，巷子旁的小楼里穿出各种笑声和哭声，多是女子和孩子，癫狂，阴森。鱼泡巷连着灰市，也就是买卖人口的地方。芸芸被带到一处围栏里，络腮胡那头的绳子顺手被他系在栅栏上。然后络腮胡便走出一大截，和远远的一个人开始争论什么。

　　这一处围栏里的人很少，除了芸芸，还有一个脖子上挂着铁链的黑皮肤少年。他没有上衣，侧躺在地上，露着精瘦的背，及背上隐隐作现的肋骨。
　　刚刚被出卖的芸芸，怕他喊人，就蹲下身，悄悄地观察了他一段时间，缓缓开始解围栏上的绳子，少年一动也不动。
　　芸芸解开手上的绳子，轻轻推开栅栏，撒腿就往鱼泡巷跑。
　　芸芸甩开腿一路狂奔，遥遥听见后面有人叫骂，络腮胡子的声音。芸芸想起宫中鱼尚被砍头的样子，愈加心慌，忍不住回头看，那络腮胡子本就比她跑得快，她这一回头更落后几步。越忙越出乱子，脚下一软，芸芸就一头磕在一个单扇开的红色石头门前。

　　是一只脚，黄色的裙边被风拂起，底下一只雪白的脚。芸芸抬起头来，一条敞开的裙子，白色胸脯，圆圆的乳/房，以及一张风情万种的脸。芸芸惊呆了，然后被一巴掌扇在后脑勺，脸磕在石阶上。
　　络腮胡子骂道：“小婊子我叫你跑！”又恨恨地往芸芸后腰和屁股上踹了两脚。最后反剪着芸芸的双臂，抽出裤腰带了捆了芸芸的双手。
　　芸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个又疼又惊的时候，还在偷看红门前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她噙着笑，不慌不忙地倚在门畔，仿佛在看一场无伤大雅的热闹。

　　芸芸被打着回到了栅栏里。栅栏里的黑人男孩不见了。
　　那络腮胡子一脸凶狠，十分震怒，一条链子把芸芸勒在栅栏上捆了好几圈，朝着附近买卖人给他指的男孩逃走的方向跑去。
　　过了很久，络腮胡子回来了，没有带回那个黑人男孩。络腮胡子又拧了几下芸芸，骂她牲口一类的话，并扬言要把她买到石头房里面去，说本来还想买她给富人，现在看来她天生贱皮子，非要到石头房里给人打的命。
　　第二天，芸芸果然被带到一扇石头房子里面。一个丰满美丽，金发闪闪的女人，出来和络腮胡子谈价。
　　谈完之后，芸芸就被带到房子后面，衣服也被拿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染着红指甲的男人端着一盆水进来，兜头泼下来，芸芸瞬间懵了。这个男人捏着兰花指，指着芸芸威胁了一通，大意是不听话要如何如何，听话有各种好处。芸芸识时务地点了点头。
　　男人又围着芸芸看了一圈，啧啧了两声，声称要指点芸芸对付那些难缠的变态。既遂，拿来一套粉红色的裙子，给芸芸穿上。
　　鱼尚曾和芸芸说过，在这种地方，有许多人喜欢年轻的女孩，越年轻越好，他们基本上一个比一个变态。那时，鱼尚是开玩笑说：“指不定哪天你就沦落到那里，可别碰上那里的变态，可怜的孩子哟~”
　　鱼尚一语成谶，却没告诉芸芸沦落以后怎么办，就像姥姥当初说她们可能被国王捉去，却没告诉自己，被国王捉到监狱了，被打被凌辱要怎么办。
　　一个没有办法的弱者，除了接受现实，那就是去死了。
　　而芸芸不想死。
　　于是芸芸顺从地穿上了粉裙子。
　　红指甲的男人自称斯嘉丽，在吉莉格兰语中的意思是猩红色。芸芸看他扬起的红色指甲，乖乖地开口：“谢谢，美丽的斯嘉丽。”
　　斯嘉丽心花怒放，夸奖芸芸是个聪明的姑娘。然后斯嘉丽把芸芸带到了一个低矮的笼子里，一按头，把她塞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健壮的女人，抓住芸芸，又是一顿毒打。打完之后，兜头泼水。
　　芸芸方知，除非逃出去，这里的苦难和折磨，是无穷无尽，无处可躲的。

　　两天之后，斯嘉丽给芸芸带了一个面包。芸芸抓住面包狼吞虎咽完之后，斯嘉丽就带她去了第一次去的那间小屋，还给了她一桶水，让她洗澡。然后一屁股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开始观看起来。
　　芸芸拿着毛巾，咬牙脱了粉裙子，开始洗澡。
　　斯嘉丽抚着自己的手背，挑剔芸芸：“你身体还没长开，虽然脸一般，胜在温柔不多嘴。只要乖乖的，那些老傻逼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敢折磨你的，你也不要忍，骂回去得了，不然那些个傻逼没完没了。”
　　芸芸洗完走出时，在斯嘉丽身后，默默地从开裂的木桶上扣下一片薄薄的木刺下来。紧紧地攥在手里，走到了属于她的小屋子面前。
　　她的小屋子装着粉色的帘子，和王宫里粉色的帘子比起来，粗糙很多。芸芸走过去捏了捏帘子，却是软软的。
　　斯嘉丽倚在门口，撑着下巴笑，似乎很满意的样子，然后操着一副爱怜的口气，让芸芸等着。

　　可惜没有窗子，不然还可以跳出去逃走，芸芸遗憾的想。
　　芸芸没等来一个又肥又老的变态。推开门的，是那天围栏里消失的少年。少年一身贵族般的穿着，踱步进来，朝斯嘉丽颔首，斯嘉丽温婉一笑，反身关上了那扇红色的小门。
　　芸芸看着少年，突然咧开嘴，无声的笑了。少年捻了捻袖子，抬起卷头靴，一本正经的卧在了床上。

　　“过来！”他说。
　　芸芸没过去，一直盯着他的裤子看，那条裤子塞在卷头靴里，但是裤筒非常大，如此不合身，和他那件金碧辉煌的管家马甲一点也不搭。少年有点不好意思的扯了扯抹了抹膝盖一侧，转而呵斥道：“还不过来！”
　　芸芸笑了笑，依旧摸着那条粉色的帘子，问他：“你这身从哪里偷来的？”
　　少年捏着裤管的手顿了一顿，直勾勾的盯着芸芸，却没回答。

　　芸芸知道这时候自己需要笑的更开心，这样他才不敢确信套话套出的真假。鱼尚告诉过她，每当皇后笑得越灿烂，就是越有人倒霉，因为皇后是个天生狠心的人，一般人都不敢惹这种人。
　　于是，芸芸笑眯眯地问他：“你猜，我会不会出去告诉斯嘉丽，你是个小盗贼？”
　　“哦，还有，偷了一身金装，那也不是佛。小奴隶还是小奴隶呢！”
　　少年听了，瞪大了眼睛：“你说了，那就别想逃出去了。”
　　“我不说就能逃出？”芸芸笑得更加温柔。
　　“那也说不定！”少年一听这话立马从床上跳起来：“上次咱俩配合的不就挺好。”
　　“你无耻的样子真可爱，啧啧。”芸芸忍不住模仿皇后的语气，顺势一推，他倒回了床上：“说吧，你来找我到低想要什么？我们才见过一次面，我保证身上没有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比如说自由民的身份？”他黑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的钉在芸芸身上：“你是自由民。难道你不想回家？永远待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