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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10 赤青永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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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Blood!No Bone!No Ash!」
「我等Scepter 4,在此贯彻佩剑者之职责。圣域不容纷扰,现世不容暴力。佩剑者以剑制敌,我等大义不容污点!」
赤之王与青之王的大义,不论是时空变换,还是时代更替,亦或是生与死的转变,都将永远在骨血中延续,永无终点。
(一)
正午的温暖阳光照进窗户内,落在周防尊微微弯着的背上。他懒散地坐在石塌上,金色的双眸此刻如同璀璨的橘榴石般,闪耀着逼人的光芒。
先前,突然出现的老旧电话机,以及从电话机中钻出来的如幽灵般的狐狸怪物,这一切都没有引起周防的一丝震惊。他安然地坐看着前方自我介绍了一番,似乎想要激怒他的无色之王。
“搞什么啊,反应真冷淡。”无色看上去非常的不满,但语气却格外的愉悦,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晃着尖尖的狐狸脑袋,用尖利的声音洋洋得意道,“那我下次就找那个孩子玩玩吧。就是那个总是跟着你的——小安娜……一定会很有意思吧!正好我是萝莉控嘛……”
无色专注地看着周防,只要周防一有动摇,便趁虚而入:“噢!有破绽!”
“呵……”周防发出一声冷笑。
无色进入周防的体内,正兴奋地吞食力量时,那代表着赤之王能力的熊熊火焰猛然化作一头充满强大威慑力的雄狮,让人颤抖惊惶。
巨大的压力,让无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甚至是要将他吞食的威胁。他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不甘心地落荒而逃。
当无色从牢狱中逃窜出去后,周防那泛着光的眼眸才逐渐缓和。他的嘴角带着一抹冷笑,继而从石榻上站了起来。
但就在周防准备破坏枷锁时——宗像礼司的脸浮现于眼前。
坠剑这种结局,从很早以前,或许应该说在出现赤红梦魇不久后,周防便慢慢想通,以至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周防也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宗像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自己拔刀。他的脑海内几乎能听到那个沉稳冷静的声音用果断的语气说“宗像拔刀”,以及依旧大义凛然的神情与气魄。虽然让宗像来背负杀死自己的责任,从某种角度讲有些强迫宗像的意味,但一来能背负起这项责任的也只有——他应该承认,这个人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宗像;二来,如果让宗像代替他杀死无色之王,非但并不会让他的情况好转,待到将来的某天,若他因为别的原因暴走坠剑,依旧得连累宗像斩杀自己。
那样一来,宗像连杀两位王权者,就算他本身性格冷静自持,作为青之王的力量又最为稳定,也还是会像周防一样坠剑而亡,落得两败俱伤。而如果由他来杀死无色之王,宗像只需杀死他一人,那么未来重复周防的命运的可能性就会变小。
这么一来,还真有几分将生的希望强迫交给宗像的意思。但其实,周防并不觉得自己真如想的那般无私伟大,甚至于,他第一次了解到,原来自己是才是自私的那个人。
自私地选择了杀死无色,为了亲自给多多良报仇,也为了在死之前将自身以及力量全权交由内心的冲动来达到最大限度的放纵。
自私地将吠舞罗的所有人抛下。
自私地将一切都交予宗像承担。
自私地……只让自己解脱这份王之宿命,却让宗像背负着更沉重的未来。
说来,纵使他现在的力量平稳得难以想象,但依旧前途未卜,哪怕是宗像,也不敢完全肯定周防坠剑的可能性有多大。
所以……
“宗像,我应该说声抱歉……到时候……有机会和你当面说吧……”周防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咕哝道,然后闭上眼,再睁开眼的一刹那,彻底地将枷锁燃烧、破坏,获得这份或许很快又将达到尽头的自由。
牢狱启动了应急措施,一道道铁门将通道封锁起来,却迅速地被赤之王的火焰燃烧殆尽。
几个守卫在牢狱中的青之氏族在赤之王释放出的火焰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受到火焰的冲击,身体连反抗的力量都失去,几个人都双腿虚软地昏倒在了地上。
周防双手插在裤袋中,优哉游哉地朝着屯所大门走去。路上所过之处,如有挡住了周防去路的人,皆因力量太过悬殊,被彻底击垮。
红发男人看上去是如此的游刃有余,充斥着戾气的表情更是让人退避三舍。他稍一动用火焰之力就破坏了屯所的大门,随后出现在击剑机动课队员们的面前。
除非青之王在此,否则Scepter 4的任何人,包括——前方挡住了周防去路的,他曾经的氏族伏见与宗像的左右手淡岛——都无法阻止他离开。
被红色阳炎缠绕的赤之王如无人能挡的雄狮,悠闲地踱步向前。淡岛一行人想要阻止他继续向前,只是徒劳无功。
周防视青之氏族如无物,踏过被自己的力量烧毁的土地,穿过从烧焦的地面冉冉升起的黑红色的烟,走向站在逐渐清晰起来的视野中的族人。
赤之王的氏族分别向他们的王打了招呼。安娜提着裙摆小跑到周防身边,握住周防手腕,微微抬头,脸上扬起几不可察的安然的微笑。
周防低头看了安娜一眼,随后将安娜的手包裹在手心里。
“大将,终于有眉目了吗?”草薙笑着用肯定的口吻问道。
听到草薙的声音,周防抬头看向吠舞罗的二当家,随后扫视了一圈迎接他的氏族,沙哑的声音言简意赅道:“在学园岛。”
八田闻言,立即激动地叫嚷起来。这个地点就是之前他和镰本力夫潜入过的地方!
在八田兴奋的过程中,草薙看向了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望向这里的伏见,本来微笑着的神情微妙起来。他推了推墨镜,移开了视线。
临走前,周防回头看了东京法务局最后一眼。他想起前天晚上到牢狱来的宗像所说的话——“一旦出去,会大闹一场吧”。
还真是被宗像说中了,包括现在,以及这以后,他真的会放开一切去大闹一场。
不知为何,这一刻,想明白一切的周防,明明了解到自己的自私与对宗像的残忍,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不管是他成功杀死了无色并活了下来,还是他杀了无色又被宗像所杀,甚至是他不幸被无色所杀——都无所谓了。
一种释然在周防心中升起。
不过……当然还是活着最好。所以,如果是第一种结局……周防想——当再次面对宗像时,他会放任自己去做那一天没有完成的事。
“走了。”周防迈出一步,仿佛越过了某道屏障,整个人透出疲倦过后的满足。他走在自己兄弟们的中间,坦坦荡荡地面对未来。
安娜牵着周防的手走在一旁,手中凝结的红色珠子,表面有些许波动起伏,但最后还是在她的掌上没有障碍地转动起来。在周防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她的唇畔挽起可爱的笑花,小手紧紧拉着周防,向前方未知的路走去。
(二)
雪从阴沉的夜空一片片落下。
在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中,一个由能量形成的红色光圈包围着躺在一块四米宽石壁之上的周防与安娜。
草薙如同喃喃自语一般说着有些“肉麻”——周防闻言,侧过身子,说出了这样的形容——的话。听到周防的评价,草薙笑了一下。周防听到了他站起的声响,还有他的感慨。
“也是啊,年纪一大就沉溺在过去里可不行啊。安娜,”他像是也察觉到了什么,提醒安娜,“一起来吧,尊接下来要去处理点琐事。”
草薙将安娜安全地抱到地上,又朝周防说道:“有客人找你。”
周防默不作声,坐起身的瞬间,赤色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不见。他双手插在口袋中,转了个身,双腿垂落在壁沿,随后稳稳当当地跳落到地上。
周防这种什么话都不说的态度,草薙早就习惯了。他望着周防的背影一步步朝着前头树林掩映着的大理石铺就的小路前进,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再次喃喃自语:“不管怎样,你都是无上的王”。
周防即使没有听到,草薙也相信,自己刚才那番话,也足够表达了这份含义。
——名为周防尊的男人,永远是他们的王。
雪依然一点点缓缓盘旋,落下,落到周防身边时,因他偏高的体温,自然而然的融化,然后在空气中蒸发消失。
周防靠着对于那个人力量的感应,沿着前往神社的台阶缓慢地前进着。直到,即将走近神社的正门,他站在十几阶台阶底下,清楚地看到了,雪夜中,侧身站在门前,那道青色的挺拔身影。
见到宗像,周防嘴角带笑,意味不明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一边继续踏着台阶往上走,一边问道:“不是说和我呼吸同样的空气会吐吗?”
周防走到面对宗像还有三阶台阶时停了下来。宗像微微闭上眼,一本正经地说着:“就像偶尔抽烟一样,有时候,也会想要呼吸这样的毒气。”——说着如此冠冕堂皇的话,他的右手从制服口袋中取出一盒烟,先是自己叼上一根,然后递到周防的面前。
周防自然看到了烟盒上的牌子——依旧是“Blue Sparks”——同时也注意到这又是一包全新刚拆封的烟。
说什么偶尔抽,一天不见,便又另开了新的,看来宗像的烟瘾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然是任务繁重的公务员青之王,虽然,接下来就是他给宗像添麻烦了。
思及此处,周防也就没有说破。
宗像握着烟盒,微微昂起头,摆出一副像是国王赏赐下臣的神情。周防也不在意,坦然地将其中一根烟夹在拇指与食指间取了出来,递到自己唇边叼着。
下一瞬,周防便注意到宗像要拿出打火机。他忽然想起昨晚在牢房中,用指尖的火焰给宗像点烟的那幕,几乎是瞬息之间,他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宗像即将伸进衣袋的手。
宗像停下了动作不解地看向他。
周防的指尖再次腾起了充满暖意的红色火焰,将自己唇边的烟点着,随后在宗像的注视中,跨上三阶台阶,逐渐靠近,直至——点燃的烟轻轻触上宗像口中未燃的那一根。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已足够将烟点燃。
周防又一次闻到了只属于宗像身上的香水味道。
两人视线相触,周防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宗像一刹那的怔愣,也化作了嘴角温和的笑。他看着周防绕过了他,在神社门口的最后一阶台阶上坐下,转身面对周防,笑意转瞬即逝。
宗像又只抽了一口,便将烟夹在指间,任由它燃烧。
周防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两缕白色烟雾一点点升腾,划出相似的曲线,逐渐与空气融为一体。
宗像又一次提醒周防关于威丝曼偏差值的威胁。这一年以来,几乎每一次见面他都会这样无意义地说上一次。他们明知道对方都是一样的固执,却也依然固执地不愿放弃。
以往,如果有人无数次、无数次地一遍遍重复同样的话,周防一定会从心底里感到厌烦。但是,现在面前的这人却成了例外……
还真是意想不到,居然是这个家伙。
当宗像再次提出无色之王事件由他来解决时,甚至还说出——如果周防希望,他愿意用周防想要的手段杀了无色。此时周防的心,那么明显地,被宗像那一丝不苟的姿态撼动了。
但即使真的动摇了,周防依然不会改变已经下定的决心。
“抽手吧,赤之王。”
周防叼着烟,面带微笑道:“我可没有以王的身份行动过。”这样轻松的态度在宗像看来大概就像是在嘲笑他的多此一举吧。
所以这一次,宗像真的动怒了。
下一秒,宗像将周防压倒在地一旁的空地上。他双膝抵在地上,左手握着剑柄,右手攥紧周防的衣襟,明显因为愤怒颤抖了起来。
“这里有无辜的学生在,也有你的同伴在吧。”也不知是被怒气攻了心,忘记了本身带着眼镜,还是其他原因,宗像说完这一句后,迅速地凑近周防,问道,“你明白吗?”
一厘米的距离,仿若流动的气息也交缠在了一起。镜片后的眼眸颤动了两下,依然坚定地凝视着身下的人。
几乎能听到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周防清晰地感触到,宗像的发梢在他的脸上拂过,牵起一丝发痒的触觉。
宗像的声音压抑了很多东西,周防觉得自己明白,但又似乎不明白。这样的距离,如果没有即将面临的局势,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周防在心中嗤笑着自己的想象,表面上却云淡风轻道:“我了结我的事,你去做你的工作,就只是这样吧。”
听到这句话,宗像的表情有刹那的愕然,但很快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他松开手,站起身,低头凝视了周防一眼,随即推了推眼镜,如同要给周防贴上标签般冷冷地说道:“你这个野蛮人。真是不可理喻。”
周防也从地上站起身,直白地回应道:“明明你就自觉不可能说服我,还要做这无用功。”
这一点,从一开始宗像就明白,但依然还是一遍遍地告诫他,还真是……锲而不舍到让周防无可奈何。
宗像的脸上显出些许寂寞的神情,微低着头,语气含着些许想要隐藏某种情绪似的自嘲:“没什么,我只是来见朋友的……”
周防的嘴唇松开叼着烟,烟落在地上,被黑色皮鞋踩熄,然后他转身背对着宗像,说道:“你走吧。”
只是听到这样的话,便足够了。
他,周防尊,能有一位这样的友人,还真是幸运。
“……周防,无论如何都要做吗?”
“无论如何。”
——无论如论。周防在心中又一次肯定地回答。手刃杀害了挚友的仇人,本就理所当然。至少这一点,周防是从心底里赞同的。
“愚不可及。”
简短的四个音节落下。
周防看不到宗像说这句话时的神色,但他觉得,这一次,宗像应该是真的放弃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一起迈步离开。
周防一步步地往台阶下走着,耳边似乎仍然回荡着刚才出自宗像口中的四个音节。他微微抬头望天,呼出一口气。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破碎不堪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愚不可及的我,以及同样愚不可及的你。
出乎意料的般配,对吗,宗像?
可惜,或许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