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吉原·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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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轮入道，指的是一种外形如同燃烧中的牛车车轮，车轮中央镶嵌一张男人脸孔的妖怪。
传说只要看到那张脸，人的灵魂就会被抽出，无法正常地进入轮回，而在房间外贴一张写上「此所胜母之里」字样的符咒，就能使轮入道无法进入屋内。
从各种怪谈中的记载来看，轮入道并不算特别强大的妖怪，抽出灵魂的限制条件也谈不上难以规避。
但德川理不能不顾虑近侍的感受。
用有被烧毁经历的刀剑对抗燃烧特性的敌人，无论从人情的角度考虑，还是从道理的角度考虑都是下下之策。要暂时撤退，回本丸更换一把刀再来吗？
那么一来一回差不多要浪费一天的时间。
对于期间限定的作战，这样的代价有点大了。或许她可以尝试带三日月出阵时的做法，依靠计谋而非付丧神的力量取胜，那对她来说，反倒比用刀取胜把握更大。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无法达成带刀击破首领的条件，再次与奖励道具失之交臂。
「主殿。」
权衡沉思之间，一期一振主动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什么事？」
她习惯性地接了一句，抬头后忽然发现近侍的神情有些不同寻常。
那是已经做出某种觉悟之人脸上才会出现的神情，沉着平静之下隐藏着主人的坚定决心。受他感染，德川理也不由得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来之前您曾经说过，会把性命交付给我。我想向您确认一下，这句话现在还有效吗？」
不再在乎失礼与否，他直直地凝视着德川理。截断自己退路的同时，也不容许德川理有任何回避。
（作为您的刀，若您能全身心交付信赖的话，或许会产生不同的结果。）
两天前夜晚的对话这时候跃入脑海，德川理怔了怔，把涌到喉咙口的「我不会食言」咽了回去。
她并非天生迟钝之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敏锐深刻，只是长久以来注意力过于集中，对目标外的一切习惯性地选择无视。然而，此时此刻，看出近侍慎重之下的紧张，她内心也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一下，第一次从对方的角度考虑，说出对方想听到的话：
「我相信你。」
她伸手抚上对方肩头，不避不让地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晰稳定：
「一期一振是我重要的近侍，我信任他，也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不要勉强。」
善于谋策的策士往往简单纯粹，这是因为谋策之时需要摒除感情的影响，运用超越敌人的冷静与理性做出对己方最有利的判断，德川理也不例外。
能够说出这种程度的话，对她来说已经是相当努力的结果了。即便如此，由于觉得台词太过羞耻，出口之后，她还是迅速地扭过头，一边掩饰自己因窘迫而烧红的脸色，一边强硬地下达命令：「把刚才的话忘记吧。」
「很抱歉，是宝贵的记忆，会珍重地收藏起来。」
空气里寂静了一会儿，传来一期一振恭敬有礼，却带着明朗笑意的声音。仔细观察，他连眼眸都格外明亮，甚至可谓是神采飞扬：「没有勉强。」
「对我来说，现在远比过去重要。我希望被您握着，也希望对您有用，如果能和您一起品尝胜利的喜悦，我什么都可以忍受。况且，火焰本身并不可怕。」
这个论调打破了通常的认知，却不像是为了安慰她而编造的假话，德川理不免感到有些意外。
「很奇怪吗？都是火焰中冶炼锻打而成，亲切固然谈不上，害怕却也无从谈起。真正可怕的，是无法抵抗地被夺走一切。那样的滋味，我这辈子也不想尝受第二次。」
往事留下的创伤至今也难以平复，不同的是可以分担痛苦，创造回忆的人近在身边。
他拉起德川理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与刀剑截然不同的温暖柔软让他发出轻轻的喟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您给予的，真要说害怕，也只是害怕某一天您会突然收回一切，仅此而已。」
◇
一期一振的带刀方式相当奇妙。
通常来说，太刀是像三日月一样刀刃向下吊在腰带上佩戴，鞘口位置较低，便于拔出修长的刀身；打刀是像歌仙一样刀刃向上插在腰带内佩戴，鞘口位置较高，便于发挥长度优势，快速拔刀。
而一期一振是用类似绶带的紫绳把刀鞘斜挎在腰侧，刀刃向上佩戴。
以德川理外行的眼光来看，这么做的好处是拔刀时自由度更高，出手也比一般太刀更快，相对的坏处是用刀时刀鞘不够固定，容易影响行动。
当然了，从纯物理的层面讨论付丧神的战斗并没有多少意义，所以德川理也只是自己在脑内想了想，实际则听从一期一振的建议，把本该适合马战而非步战的太刀背在身后。
「好像突然有点冷，起风了吗？」
走到衣纹坂附近，德川理拉了拉衣领，询问没有显形的近侍。
仔细体味，那并不像生理意义上的寒冷，而更接近心理上预感到危险临近生成的悚然寒意。
「不可以回头看，主殿。这么惊人的妖气，现在在我们背后的就是那传闻中的妖怪没错。」
「我知道了，按计划行事吧。」
同样是头目，在相模国遇到的青坊主除了体型庞大，并没有给德川理留下其他印象。轮入道散发出的妖气却让德川理感到遍体生寒。
（好强，这才是水准之内的妖怪，之前的青坊主只能算新手教学……）
想归想，德川理的执行力依然值得称赞。深深吸一口气后，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跑，敏捷快速的举止用动如脱兔来形容也不为过。
「吼——」
不止是妖气，紧追身后灼热的温度与火光清晰地昭示着妖怪的存在。
随着一声怒吼，一口紫色的毒液喷上天空，分裂成无数毒球，雨水般星星点点砸了下来。
德川理略一转向，借着地面的反作用力冲刺到轮入道后方。
出于惯性，从天空高处洒落的毒球以及紧追身后的轮入道继续向前，眨眼间便与德川理交换了位置。身处后方的德川理抬起头，冒着火光的巨大车轮很顺利地映入眼帘。
论高度，差不多是她身高的三到四倍，车轮中央本该是车轴的部位镶嵌着一张青色的扭曲人脸，和女郎幽灵描述的外形一致。
（趁此机会拔刀吧。）
就算不擅战斗也能看出时机正好，她拔刀出鞘，从轮入道后方的角度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
清澈强大的灵力在刀身上紧密缠绕，将妖气牢牢隔绝在刀外。借助付丧神力量的斩击灵活精准，间不容发地连续击中目标。
一连斩，二连斩，三连斩……
直到内心数到第十个数字，气力快到尽头，德川理横心转腕，发动了一次上挑斩。
「砰、咚、咕噜——」
火花缭绕的车轮被挑上天空，又重重摔落，在地面上滚了几圈，扁扁平平地倒着。
这种状态对它的敌人来说反倒难以做出有效攻击，德川理一时也想不到很好的方法。
但她深知日本刀本质上十分脆弱，多次斩击以后应该及时换刀，给刀体冷却时间，因此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硬拼，发动上挑斩的目的只是为了争取时间。一击得手之后，她迅速收刀入鞘，再次跑动起来。
「吼！」
即使没有余暇回头，猛然攀升的温度与妖怪愤怒的吼声也让她明白后方一定发生了什么。
（类似毒液攻击，却以火焰为载体的法术吗？真是麻烦……）
不敢想象烧伤的后果，她头皮一紧，步速一升再升，跑出了远超平时记录的速度。
可轮入道既然是以车轮为外形的妖怪，移动速度自然不会比人类更慢。吐出大量火焰，弹跳到空中之后，它倒转车轮，后退了一段距离，随后猛然提速，离弦之箭一样直冲出去。
「轰隆轰隆轰隆——」
虽然想要吐槽没有车轴又不着地，为何会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但在急速接近的恐怖气氛之下，德川理只能把涌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跑。
（到了！）
从来没有觉得百米距离这么遥远，但无论如何终究是到了。德川理屏住呼吸，脚下用力一跺，跃入冰凉刺骨的河水。
「噗通——」
只听一声闷响，平静的河面上溅起一圈水花，掩盖住德川理的身影。
秉着愤怒直追而来的轮入道从直立翻转成横平，用那张镶嵌在车轮中央的脸孔对着水面，瞪大眼睛寻找自己的目标。
河边的石灯笼本该亮着，不知被哪个缺德的家伙特意熄灭。
不过没有关系，火光浮动的轮入道本身就是最好的照明物，在它那浑身放射的光芒下，浸没在夜色里的河面瞬间变成一面明亮的镜子。
等等，镜子？
「嗷呜！」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何等蠢事，可怜的妖怪哀嚎一声，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反向退去。
「晚了。」
以相当轻松的语气说出了反派才会使用的台词，潜到下游悄悄上岸的德川理拔出太刀，毫无反派风度地利索斩下。
精确迅捷，威力强大的一击，抢在妖怪自行崩解前画上终结的休止符。
镶嵌在车轮中央的面孔脱离出来，砰地一声化作无数荧荧绿魂，缠绕在车轮上的火焰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烧成焦黑的几段车轮，以及德川理此行的目的——被轮入道占据的妖刀。
「恭喜您入手第二把妖刀。」
战斗状态解除，一期一振恢复人形，将地面上的妖刀拾了起来，交给德川理。
「确实是值得庆贺的事。不过，我突然想到……」
「想到……？」
「我们连夜行动的目的是争取时间，那么、阿嚏——假如我因此感冒的话，岂不是反而浪费了好几倍的时间？阿嚏。」
「主……主殿！？您不要吓我，快披上衣服——」
吉原·终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吉原·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