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领主[西幻]》无良的过客

88、第 88 章

　　怎么哪儿都有你？——幽灵女士对着伊恩翻了个白眼。
　　“神明与凡类的鸿沟不可逾越。”幽灵女士装模作样的苦思冥想好半天，“或许是重伤难愈？”她瞥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的伊恩，转向阿卡莎，“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大学者？”
　　“有趣的观点，想办法证明它吧。”阿卡莎鼓励道。
　　幽灵女士盯着阿卡莎，似乎……跃跃欲试？
　　伊恩后知后觉，两位女士好像在吵架？他看看这个，又瞄瞄那个，聪明的做一个聋哑人。

　　光线不知不觉暗淡，无论是咬牙切齿的大恶魔，还是华美苍凉的宫殿，都隐没在黑暗之中。尽管三人都有在黑暗中视物的本领，却无法看清周遭的事物，好像黑暗中只有一片虚无。唯一的光亮来自大门，来自融化了亚莉克希亚公主身影的明媚阳光。
　　“好像戏剧落下帷幕……”艺高人胆大的幽灵女士当先踏入那片光明。
　　伊恩紧随其后。
　　“啊——！！”向来以温和稳重面目示人的圣子飚出了高音。与之相伴的还有羽翼急速拍打的声音。
　　“好嗓子。”阿卡莎赞叹着，踏过光暗的界限。
　　这是一处热闹的集市。
　　伊恩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趴在地上，震惊的盯着幽灵女士。后者展开纯白的羽翼，缓缓自半空降落。
　　“你……您是一位天使吗？”伊恩顾不上先从地上爬起来，惊呼道。
　　幽灵女士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收拢羽翼，随后看向优雅站在一旁的阿卡莎，不悦的说：“你为什么没事？”
　　“这附近没有悬崖，光明帝国也不擅长建造高耸的建筑。”阿卡莎淡定的说。
　　“这里又不是真正的光明帝国。”幽灵女士说。
　　“是的，都不是真的，那就更不可信了。”阿卡莎意味深长的说。她看向狼狈起身的伊恩，“你摔伤了吗？”
　　伊恩正在拍打身上的尘土，听到阿卡莎的问话，停顿了一瞬，随即惊疑的说：“没有……？真是不可思议，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他下意识的抬头仰望天空，寻找来路，却只看见碧空如洗。
　　好像突然打开了某个开关，周遭的喧闹闯进了三人的耳廓。
　　这是个奇怪的集市。不远处是光明帝国时期流行的石屋，纯白的石料可遇不可求，就用白垩粉刷墙面，造就了远看华美近看廉价的矛盾质感。那石屋的旁边，是一座精致的二层别墅，门廊的雕刻恰是黄金之都流行的样式。远处还可以望见高耸的塔楼的尖顶，只有智慧之城的塔楼才会修建那样的平台。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们身边经过。身着纯白长袍，满身缀着纯白玉石的骄矜贵族扬着下巴走过。只有过分崇尚白色的光明王室才会有这种夸张的打扮。与他并肩而行的是穿着长筒袜、高跟鞋的中年男性。他的脸涂了厚厚一层白//粉。这是兰泽斯公国最近一百年才出现的打扮。听说灵感的源头来自一位出身贫贱、身材矮小的法师。至于旁边那位以薄纱裹身，头戴珍珠发卡的女士，是刚上岸的人鱼吧？她走起路来左摇右摆，好像她的双腿无法支撑她身体的重量。
　　“见鬼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幽灵女士低声咒骂。
　　她的身前，蹲着一个奇怪的鱼贩子。他带着脏兮兮看不出本色的船长帽，右腿少了一截，手脚麻利的剖鱼。这里奇怪的人多了去了，鱼贩子本来和幽灵女士无关，如果不是他把鱼鳞撒到幽灵女士的裙子上，幽灵女士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幽灵女士大幅度的抖着裙摆，低声抱怨：“我讨厌鱼腥味！”
　　有人撞到了幽灵女士的手肘，耳边传来少女的惊呼。
　　“小心。”是伊恩的声音。
　　幽灵女士不悦的看过去，只见那位温柔的光明圣子扶着一个圆脸蛋的少女。
　　少女样貌清秀，衣着普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宇间有着贵族的骄傲。她抿着嘴，目光顺着搀扶她的手，飞快扫过风尘仆仆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嫌恶。她轻盈的移动脚步，躲开那只不知道多久不曾清洗的手，矜持的颔首，道：“谢谢，先生。”
　　“伊芙琳！太好了，还来得及！”又一个少女急匆匆的跑来。她没注意旁人，直直跑到前一个少女身前，紧紧的拉住她的手。没有谁会怀疑她们的关系。她们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面庞，只是她的头发随意扎着，细碎的发丝沾在汗湿的鬓角。
　　“你来做什么？我以为我们已经告过别了。”被称为伊芙琳的少女狠狠的将手抽回，冷淡的回应。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通过了考试！我可以去法塔学习了！”另一个少女似乎看不见伊芙琳的冷淡，“你也通过了，我看见了你的名字。我们可以一起成为强大的法师！”
　　伊芙琳狠狠的皱起眉头，不悦的说：“我受够了！没有宴会，没有仆人，没有华美的裙子，瞧瞧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只有干巴巴的饼子！我甚至买不起一罐蜂蜜！我生而高贵，我博学，优雅，我的追求者能绕王都一圈。我将来会是王都最尊贵的夫人！我才不要陪着你过苦日子！”
　　少女的热情如被被泼了冷水。她的面上浮上忧伤与怜悯。她说：“你真的要回去吗？你将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庄园，被打扮成美丽的玩偶。你将冠上他人的姓氏，没有人记得你的名字。你的智慧，你的优雅，你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一个男人的点缀。他或许还会抱怨，你不是他想要的妻子。你知道的，你……我们不够美丽。伊芙琳，你真的渴望回归那样的生活吗？”
　　伊芙琳迟疑了。
　　少女恳切的看着伊芙琳，轻声说：“伊芙琳，求求你，我需要你。这条路太难，没有你，我坚持不下去。”
　　伊芙琳垂下眼帘，双手不自觉的拉扯袖口略显毛糙的布料，别扭的说：“……就再信你一次吧。”
　　两个少女相携而去。
　　“莱恩口音。她们绝不是光明帝国时代的人。”幽灵女士说。
　　“她们……似乎有些眼熟。”伊恩望着她们的背影，不确定的说。
　　“难以置信，以严厉著称的凯瑟琳法师竟然很会撒娇，手腕高超的摄政王后就偏偏吃这一套。”阿卡莎说。
　　伊恩瞪大了眼睛，恍然道：“是莱恩的伊芙琳王后！我听说，伊芙琳王后会魔法，原来是真的。”
　　身为光明圣子，伊恩不止一次立在教皇下首，接见朝圣的贵族。在成为莱恩国王之前，爱德华王子曾携妻子前往圣城，以期获得光明教廷的支持。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那时的伊芙琳也已不是未婚少女。
　　“奥利尔家的双生子有成为法师的天赋。法师的成长太艰难了，谁也不知道她们会成为强大的法师，还是默默无闻一辈子，甚至中途夭折。与其赌那个微小的可能，不如将她们送出去联姻，带来肉眼可见的利益。”阿卡莎眯起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有本事的人大多厌烦循规蹈矩的生活，厌恶被他人掌控命运。两位贵族小姐逃家了。她们在智慧之城生活了一段时间。但是……不是有天赋就能学到魔法。最终的结果是，凯瑟琳留在智慧之城，进入法塔，如今成为一位法塔之主的继承人。伊芙琳灰头土脸的回到莱恩，继续当她的贵族小姐，并在几个月后嫁给了爱德华王子。”
　　“但是……”伊恩看着两位少女离开的方向，“她们都留下了。”
　　“另一种选择，另一种命运。”阿卡莎若有所思的说。
　　“这算什么？时光回溯？操纵命运？”幽灵女士神情亢奋，眼眸中闪烁着难以理解的光。
　　“或许只是一点幻象，弥补曾经的遗憾，弥补回忆往昔的意难平。”阿卡莎说，“一个美梦。”
　　伊恩露出思索的神色。
　　幽灵女士恶狠狠的瞪着阿卡莎，仿佛准备发起攻击的野兽。
　　“不合理吗？我们循着大恶魔马卡斯的踪迹而来。”阿卡莎摊开双手，“那位最擅长操纵梦境。”
　　“如果是大恶魔马卡斯的梦境，不应该是恶魔占领凡世，君临天下吗？”伊恩问道。
　　“或许这个梦境最初确实如此。马卡斯的成就不止于此。”阿卡莎看着热闹的集市，赞叹道。
　　伊恩顺着阿卡莎的目光望去，看着往来人群鲜活的面庞，听着人们腔调各异的话语，望着远方模糊了轮廓的山峦，呼吸混着汗水与阳光味道的空气。这里是如此的荒诞，种种不可思议的组合在此碰撞。这里是如此的真实，所有的感官都在诉说，这是一个再真实不过的世界。
　　“当我们的灵魂回归光辉之主的怀抱，我们是否会面对这样一个集市，包容了过往的一切痕迹。”伊恩喃喃自语。
　　幽灵女士烦躁的说：“我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只是白日梦而已！什么也改变不了！”
　　“人们绝大多数的思绪都不会转变为影响现实的事物。”阿卡莎宽容的说，“但是如果没有它们，目之所及，具是无知无识的木偶。那才是真的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