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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不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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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不悔
越王伏诛,一场大祸消于无形。
薛千柔看着越王在自己面前闭上双眼,停止了呼吸,他的鲜血沾到她的身上,萦绕在她心头,她突然觉得很累。
她成功了,除了瑶昭仪之死是意外,其他事情都是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的,在离开之前,弑君反贼终于被除去了。可是她心里却无丝毫欢愉,反觉怅然若失。
越王对她的爱,她对齐寅的爱,都一样没有结果。
她会记得越王这个人,可是等她离开这个时空,齐寅却连她曾经出现过都不知道。她在的时候,他最爱的是贤妃;她离开以后,不管他爱的是谁,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低下头,晶莹的泪珠滑过脸颊,滴到越王的血中,再溅到她身上,血腥味使得眼泪更加汹涌,她也不知道是在为越王而哭,还是在为自己而哭。
“柔柔……”不知何时,殿内只剩下她和齐寅两个人,齐寅温柔地扶起她。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他将她揽入怀中,想要带她离开这里。
“皇上——”薛千柔抬起一双泪眼望着他,“如果有一天,臣妾不再是这副相貌,你还认得臣妾吗?”
“当然。”齐寅低头吻她的泪珠,“朕爱的是你,又不是你这张脸。”
他的话给了薛千柔莫大的安慰——诚然,她知道他或许只是随口安慰,但她愿意去相信,因为只有相信,她的心才能不那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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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死后,他那一党的人自是全部被清洗,本来他有五万兵马驻扎城外,其中五千亲兵进了皇宫,全部被太傅剿灭了。
琴夫人被齐寅赐了鸩酒,大将军没有替她求情,只是听说将军夫人病倒了,齐寅派了太医上门诊治。
琴夫人是齐寅登基后第一批进宫的妃嫔,九年来,齐寅宠幸她的次数屈指可数,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临死前她也并未要求见齐寅,反而提出要见薛千柔。
齐寅以薛千柔重伤未愈拒绝了,谁知道琴夫人会不会不甘受死,拉薛千柔垫背?他可冒不起这个险。
但琴夫人坚持不肯饮下鸩酒,并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薛千柔。薛千柔听说后,主动提出要去见一见她,齐寅拗不过,唯有同意,但私下里派了暗卫保护。
琴夫人仍然保持着从一品夫人的仪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等待自己的也并不是被赐死的命运。薛千柔站在大殿门口,施了一礼:“夫人。”
琴夫人颌首:“敏昭媛,你来了,请坐。”
薛千柔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来都来了,也不愿表现得太过小气,于是走到宾位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夫人要见臣妾,是想替越王报仇吗?”
琴夫人笑笑:“敏昭媛说笑了,凭你的武功,哪怕是受了伤,我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薛千柔脸色一沉,除了蛇精事件时,她曾露了一手“铜钱斩长蛇”之外,只在齐寅和越王面前显示过武功,琴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很奇怪是吗?我竟知道你会武。”琴夫人笑得很苦涩,“越王很早就向我提起过你,我知道你武功很厉害,也知道你并非真正的沈意卿。”
“臣妾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琴夫人既然知道她的底细,为何不告诉齐寅?她设计杀了越王,琴夫人一定很恨她,那么将事情捅出来,让齐寅治她的欺君之罪,才合情合理。
“越王曾对我说,若他篡位成功,他要你做她的皇后,而我则为贵妃。”琴夫人眼里闪着泪花,“我答应了。”
“夫人为了他不惜犯下死罪,为何要接受这种安排?”
“为什么?”琴夫人奇怪地看着她,“当然是因为我爱他。”
薛千柔一呆。
“我叫你来,并非想要伤害你,只是想跟你聊一聊他,这宫里除了你,也没人能跟我聊起他了。”琴夫人眼里露出请求的神色,“可以吗?”
“其实……我跟他不过只见了几面而已。”薛千柔不忍拒绝一个痴心女人最后的愿望,“第一次是在甘露宫附近,那天他去刺杀贤妃……”
她回忆起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交往,讲着讲着忍不住问道:“他为何要刺杀贤妃?贤妃对他并无威胁。”
“刺杀贤妃的根本不是他,那日他是来与我私会的。”
薛千柔讶然:“那刺客是谁?”
琴夫人站起身,在殿内踱了两步:“你虽聪明,于这后宫之事却仍未想得透彻。那时萍贵人有了身孕,你又盛宠在身,且皇上连续数日召你侍寝,这是连贤妃都未曾有过的待遇……”
“你是说……刺客根本就是贤妃的人,她这样做是为了将皇上从我和萍贵人身边抢走?”
琴夫人点头:“萍贵人的孩子……是越王的。他要策反太傅,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你和琳妃姐妹产生矛盾,然后借你之手除掉她们,所以他牺牲了那个孩子。谁知贤妃发觉了我们的阴谋,故意替琳妃求情,而你也插了一脚,以致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不,贤妃并不知道越王的计划。”薛千柔仔细想了想事情的经过,肯定地说道,“她之所以不想让你得逞,是因为你杀死了那个孩子——皇上答应养在她膝下的孩子,而且还是一位皇子。”
“原来如此……”琴夫人沉吟半晌,“你与皇上感情尚浅,若她有了皇子,后位便唾手可得,怪不得她这么恨我。”
“她知道你是幕后之人?”
琴夫人点头:“她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而且可以轻易抓住每个妃嫔的弱点。六尚局有许多人为她所用,就是御前也有她的眼线,但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破绽,你要小心她。”
薛千柔觉得她和琴夫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古怪,琴夫人爱着越王,越王爱着她,照理琴夫人应该很恨她才对,可是如今她们却像朋友聊天一般讨论着越王和后宫妃嫔,琴夫人还叮嘱她要小心贤妃。
“夫人——”她突然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块暖玉递给她——是在彤史室时,她从越王身上射下来的那块。
为免琴夫人误会,她将彤史室的事讲了一遍。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琴夫人问道。
“夫人请讲。”
“我死后,可否将我和越王合葬在一起?我知道这很为难,但……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请求了。”
“我试试。”薛千柔不敢打包票,毕竟他们意图篡位,齐寅许他们下葬已是开恩,想合葬有些异想天开了。
“多谢你。”琴夫人感激地一笑,“若是实在不行,也不必勉强,请你帮我将这块玉置于越王棺中,就当我一直陪着他。”
薛千柔将玉接过,小心地收了起来。
“能给我讲讲你们的其他几次见面吗?”琴夫人幽幽说道,“等听完我就上路,决不会让你为难。”
“夫人……”薛千柔有些哽咽,她也爱着一个人,所以对琴夫人的经历感同身受,虽说琴夫人犯了死罪,但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爱的人,从这一点来说,她并没有错。
琴夫人走到她身边,握了握她的手:“别为我难过,我马上就可以和他团聚了,我心里委实欢喜得很。”
她的神情的确带着几分喜悦,薛千柔唯有强忍住心中的悲伤,给她讲起了自己与越王在烈风山树林中和在冷宫的两次会面。
从始至终,琴夫人脸上都未出现嫉妒、憎恨之类的表情,只是痴痴地听着,静静地怀念着自己的爱人。薛千柔尽量将每一个细节都讲到,让她得知更多越王的表情动作,也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让这个痴情女子多活片刻。
但无论怎样拖延,总有讲完的时候。
琴夫人满足地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我也该走了。”
“夫人……”
“多谢你来送我最后一程。”琴夫人替她擦了擦眼泪,低声道,“他日若你有了身孕,可以多与睿婕妤和倩婕妤接触,她们有办法替你保住孩子。”
说完她转身走回案边,拿起鸩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