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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眼(一) ...

  •   *开篇*
      阿婆常和我说:“人间有那么多简单道理,够一个人用一辈子,安稳一辈子的了,何苦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之前我很不以为然,不过现在,只要让我见见十五的满月,我便心满意足。

      阿爹给我取名为盈,大概希望我一生圆圆满满。可是我总是不甘心他就这样离我而去,我就想,即使找不到他的坟冢,为他报了仇也是好的。

      只是现在,我双目失明,而那个杀了我爹的人,还在这世上安然无恙。想想就心痛。

      可是阿婆又来和我说:“何苦非要和自己过不去?”我便什么也不再想,只是安心在我的黑暗里睡自己的觉,总之天也不会亮的。

      所以我就不断地做着梦,梦里都是那些如梦似幻的往事。

      *梦一*
      那日我背起行囊,豪且壮,秋风飞扬,落叶无边。

      我与印辞别,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三年前,乡里人说我爹被人杀了,我就逃了,逃得飞快,什么都没带着,于是又渴又饿地倒在印家门前。他便收留了我。

      印此时已经学会了用拐棍辨别方向,他试探着靠近我,每每这时,我心里总是一阵辛酸,我上前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我轻声道:“以后由我来代你看看这世界不好吗?”

      印双目失明,这是我心中永远也无法释怀的疙瘩,不会被一点一点解开,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纠缠地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我怕我的心弦会被扯断,所以我必须离开。

      “盈,你真的不肯留下,不肯,为我留下?”印声音沙哑,我知道他一定一夜未睡。

      “对不起,盈,等我游历够了,就回来。”我不忍道别,但是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样无趣憋闷的生活,印的世界太安静,而我,喜欢热闹。

      “你会回来当我的妻吗?”他声音有些哽咽,我点点头,但我知道他看不见。

      我不敢回头,怕看到他空洞深陷的双目,给我换眼的七公曾寻来两个假眼球,是上好的绿玉雕磨而成,放在印的眼眶中,一定很好看。

      但是他说:“反正我也看不见的,只要盈不嫌弃,就不必浪费这东西了罢。”

      我当然不嫌弃,但他这句话让我心间的疙瘩又紧了紧,实在有些透不过气来。

      *梦二*
      “阿爹,盈以后会看不见东西吗?”那时我已经进私塾学习了两年,我喜欢先生讲的东西,我知道因为阿爹有钱,我才能在乡塾读书,别人家的女儿像我这样大的,都在田间帮着种田,时不时有轻浮的男子路过吹几个口哨,她们的脸立刻熟得通红。

      我才不那么没出息,只有先生笑的时候我才会脸红,当时我这样想。

      我天生眼疾,慢慢长大,我觉得看东西越来越吃力。爹爹束手无策,我问他关于眼睛的事,他什么也不说。

      还是他的好友七公告诉我,我在十三岁的时候一定会失明。但在我失明之前,我没想到,爹爹先离开了我。

      于是我跑了,跑得那样快,最后又饿又渴,昏倒在印家门前,那天晚上的月亮,我本以为是我此生见到的最后一次满月。

      “姑娘,可还好?”我睁眼一瞧,那男子眉眼如画,他注视着我,而我只想吃两个肉包子,“不好,饿……”

      本以为我相貌良善,绝对不会碰到坏人,结果当我醉心于外界这大好河山时,我的银子被偷了,又一次昏倒在别人家门口。

      盈啊盈,怎么这样没出息,总是昏在别人家门口?

      不过,也幸好是户人家,若昏在了荒郊野外,我恐怕也见不到这个月的满月了。

      我在微家里吃了两笼屉肉包子,他笑着看着我:“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只身在外?”

      我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我没有亲人,没有银子,我还这么能吃,做工的地方不要我……”

      我没有告诉他关于我的一切,等着我回去的印,还有我爹的事,都出来了,不就是为了与过去告别吗?印不会怪我的,他说过:“只要你快乐,我也快乐。”

      可我们一直都不快乐。

      微两眼眯成一道缝:“那就留在我这里,当个米虫也没关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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