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番外、长兴王·玉流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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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文二十七年，我死了。
遗憾吗？是有的。怨恨吗？似乎谈不上。
只是终究有点可惜吧。可惜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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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时，天降异象，母皇大喜，赐我名为珏。珏者，双玉也。我的出生，代表着母皇的地位得到巩固，所以母亲十分喜欢我。
她从小就对我讲：“阿珏，你是朕的福星。”
那时候，谁都越不过我。
我虽不是嫡出，但是确实地位最高的。其实有的时候，所谓嫡庶，不过是在位者的一句话罢了。若是我父侯封为正夫，我自然是嫡女。但是母皇并没有这么做。后宫之主空悬，父侯看似多年荣宠，也不过是侧夫，连贵夫都没封过。
她也没有封储，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属意于我。但是后来我想，母亲真的这么想么？我不知道。
那一年，我有了一个妹妹。母皇不喜欢她，但我喜欢。是真的喜欢。她出生的时候，粉粉嫩嫩的一小团，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晶亮亮的，看着就让人软到了心坎里。抱在怀里软软糯糯的，那么可爱，招人疼呢。
可母皇始终都不喜欢她。
不曾打骂，也不曾夸赞，彻头彻尾的无视，就像是眼中没有这个人，从不理睬。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不喜她？就算她的父亲青父侯不被母亲所喜，就算她让母亲疼了一天一夜，可她终究是母亲的孩子啊。
我没有得到过答案。不过没关系，我会对她好。
欢儿，多可爱的孩子，我在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到我的倒影，那么清澈。
我曾经想着，等他日继位，便第一个封欢儿为亲王，享尽荣华富贵。我有的，断不会少了她。
可终究只是我想而已。
永文十九年，母亲立她为储，朝野哗然。
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明面上，她似乎抢了我的储君之位。可实际上，我知道，她是替我去送死的。
欢儿自幼聪慧，想必也是明白的。
无论是说甚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也许从那时起，我们之间便开始有了不可填补的罅隙了……
我永远都玩不了，那天的国宴，她以储君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无悲无喜，不卑不亢。我突然觉得我不认识她了。或者，这才是真正的欢儿？我不知道。
而欢儿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是，她离开韶阳的那天，天上下着纷纷扬扬的雪，我在风雪的掩护下，策马默默地跟了三十里。
我想，玉应欢这个人，不会存在了，如果她能回来，也必是玉流玡了。我只是想……多看她一眼，亏我总想着护她一世，可我终究没有做到……到最后，我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送这一程路的绵绵大雪而已……
我不能再往前了，我看着马车渐渐地在风雪中消失，或者说，风雪，吞噬了我的欢儿，我的四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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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在桐国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五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不知道她回来会是个什么光景，但是当我知道她将回国的时候，我是高兴的，真的。那一刻我并没有考虑她回来后，储君之位会如何。
未来谁当主子，这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反正都是我们玉家的江山。可惜，只有我这么想。
所有依附于我的势力，都对我说，太女不可留。
真是放肆，本王家事，干卿底事？
我并不想与她争这些，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命。但我没想到，他们竟敢越俎代庖，私下杀令。
当我得知父侯的爷家派了死士去刺杀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派去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没有退路了。
全天下没人会相信，这命令，是背着我下得。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多可笑的笑话啊……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这个头，不是我开的。
我是喜欢妹妹，但我更在乎自己的小命，说到底，我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
何况，由不得我。我的父族、我的夫族把我架上了烤架，我可以输，但他们不行。似乎，怪不到我身上，是吧？是吧……
万事开头难，可有些事，一旦做了，似乎就不在乎是不是在做第二次第三次了。害她一次，和害她十次，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对抗着，对抗着，就会觉得这似乎才是真正应有的常态。
“皇姐日安。”
“太女日安。”
依旧是言笑晏晏，可背后却是杀气凌凌。曾经的姐妹情深恍惚的可笑。如果让此时的我回到过去，我会杀了她么？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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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文二十七年春，母皇病危，太女监国。筹谋政变时，我意识到差不多胜负已分了。可我必须这么做。我突然想把我的所有势力都卷进来，你们愿意逼着我造反，那就跟着我一起死吧。
死的轰轰烈烈一点，我这辈子看着随性，其实憋屈的很。我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成的。我想护她，没做到；想做储君，没做到；想杀她，没做到；想造反……依旧做不到。
我看到她带着神乌卫从宫门里出来，她骑于宝驹之上，英姿凛凛，绝色无双。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窝在我怀里的那个粉团子……
呵……当年那个小团团，长大了呢。
我竟不知，从何时起，那双曾经映满我的倒影的清澈眼眸，变成了一汪寒潭深不见底。曾经的欢儿呢？竟是一丝一毫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她的眼中无悲无喜，我知道的，她一定失望透顶了吧？她一定觉得我骗了她。
我确实骗了她……
那时她年幼懵懂，总有该死的奴才欺负她，我曾经告诉她，我会一辈子保护她。
可到头来，我却是最想致她于死地的那个。
招招致命。
其实我不想的，但由不得我不想。
……真的吗？可又想想看，我自己都觉得虚伪，想必她也不屑于顾吧。
毕竟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长兴大公主与太女殿下势不两立……可他们还记得曾经她与她的四妹妹有多么形影不离吗？
呵……我自己都要忘了……
不死不休啊……
怎么就到了最后这一地步呢？我自己也不晓得。
我知道我败了，就不可能活下去。但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圈禁一辈子？省省吧。我不愿，她也不会。
万民请命致我于死地。我看着她眼中那似乎不作伪的悲痛。悲痛？会么？算了吧……我死了，你应该要松一口气吧……毕竟怡安并不怎么成气候。我才是你的心腹大患。
我一天不死，你一天坐不稳你的位子。
鸩酒？最后的尊严吗？多谢了，这情，本王承了。
我想史书上定会记上这么一笔，永文二十七年，帝病重，长兴大公主，逼宫哗变，败于女娲桥。这大概也是唯一会被后人记住的事吧。啧，就这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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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囚禁的最后那段时光，我有时会想如果当初是我自己去了桐国会如何？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或者如果没有那场战争又会怎么样呢？
说起来，我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我疼她，是真的；可后来的利用，也是真的。我怜她，是真的；可后来我想杀她，也是真的。
我自己都糊涂了呢……
她来看我的那天，天气挺好的，外面的阳光也挺足的。很多年前的这个时候，我经常带着她让她在御花园里胡闹，这孩子太文静了些，太乖巧了些。我总想让她高兴一点，肆意一点，胡闹也没关系。她是我最疼的妹妹，是天家的公主呢。怎么放肆都有理由的。
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太早了，那个时候咱大贞还没和桐国打仗呢……
这还是我被囚以来，她第一次来，也会是最后一次来吧……毕竟我手边放着的，就是我此生的终结了。
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为什么要说那些，大概是觉得可惜吧……我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反正史书不会写。他们只会写长兴公主与惠明太女如何争斗如何博弈，最后惠明太女如何在夺嫡中取胜，最后登上帝位。
至于永文初年大公主与四公主的花间幼事，大概不会有人写进史册……我死了，这陈年往事，就像是没发生一样随我进棺材了吧……
真让人遗憾呢……
“欢儿！”好久没这样叫你了，可惜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你会是个好皇帝吧？”
“会的……”我听见她渐行渐远地回应。
那就好……这样就够了……应欢长大了，会长成优秀的帝王了。
这样就够了……
啧，这鸩酒喝着有点涩喉。不怎么好喝啊……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叫过我阿姊了……
大概，在她眼中，她的阿姊，早就死了吧？
也是，一心置她于死地的，怎么会是千般宠她万般疼她的阿姊呢？
呵呵……不过，这会儿，我是真的要死了……
不知怎么我突然记起了公主阁外面的玉兰花了，那花在她去桐国的那几年，死了。
嗯……都死了……
可它……也曾经是灿烂过的啊。
我们也曾经……非常非常……要好过啊……
我还记得那一年她才四岁，我抱着《诗典》来教她识字，就在那开着花儿的玉兰树下。里面有一首《鸣竺》。我第一次当教书先生，也不知道该给她读什么，就胡乱着教。那是我教她的第一首诗呢。她也聪明，只两遍就记住了。那玉兰的香味浓郁得紧，她的声音青青脆脆的，跟雏鸟一样。
幽幽鸣竺，喜我于微，歌之和之，中月不归。
丝丝鸣竺，奏我于畔，舞之乐之，朝夕为伴。
铮铮鸣竺，送我征远，悲兮壮兮，高歌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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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欢儿去学吹竺好不好？”
“好，欢儿要做什么阿姊都允。”
后记
玉琉珏永远不会知道，史书中记载，贞武光帝，这个正史对其生父语焉不详，各种野史中更是称她其实乃是长兴王亲女的帝王。在位三十年，在开明清治地基础上，开创了阳初盛世，更在期间吞并了桐国和东凉。
这位站在巨人肩上名垂千古的帝王，名讳，玉竺微。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番外、长兴王·玉流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