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及大脑切片》乔李

4、梦境：我在梦中与他相爱

　　昨晚做了一个特别美好的梦。

　　梦到一个住在海边的人，他们家的房子在矮楼里，白色的矮楼矗立在白色的沙滩上，距离大海不过几十米的距离。
　　梦里的我很喜欢他，又因为自己终将离去，而始终不敢靠近。

　　我在矮楼前仰望，踩着细沙，穿着薄薄的卫衣，风一吹衣服便裹着身体，似乎整个人都要随着飘上去，飘到他的窗前，能够和他肆无忌惮的会面。

　　就这样望着望着，矮楼里突然走出了他的母亲，一个温柔和善的女人，亲切的邀请我进去见他，对我说：“他在等你呢。”

　　我犹豫着拒绝，忍不住的抬眼，却看到窗已经打开了。他穿着白色的毛衣探身出来，言笑晏晏的注视着我，挥手给我打招呼。

　　快乐从与他对视的那一刻蔓延。
　　一时间，什么顾虑都不在了，他飞快的跑下楼走出来，我也快步迎上，和他拥抱在了一起。

　　他问：“冷不冷呀？”

　　他的怀抱很温暖，所以我摇头，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汲取着他的气息，不愿说话，也不愿与他分离。

　　他将我揽在怀里，用让人安定的语气说：“我回去拿衣服。”

　　他返身上楼，拿了一件白色和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如约回来，牵起我的手漫步向海边。

　　海边的游客不多不少，我们穿越人群，迈入大海，并肩仰躺在海水里，身体随着水波摇摇晃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相牵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过。

　　躺的久了，我们便换到沙滩上继续躺。
　　那是一个斜坡，身边有陌生游客不时来去，却也不能打扰到我们分毫。

　　我们在洁白的沙滩上相爱，等待着必然的命运到来。

　　分离时刻，是海浪汹涌，海啸四起的时候。
　　平静的大海掀起万般波涛，卷着无可抵挡的死亡淹没一切，白色矮楼被海水覆盖，人群惊慌着四处逃窜，他的母亲被冲得消失不见，我与他也在同时失散。

　　我被卷入大海深处，却未曾死去。

　　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散块状的白云，致命的洪水褪去，却仍留有余韵，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一波接一波的海浪翻腾——我正是在此时发现他的母亲宛如浮萍的在海里飘荡着。

　　我从侧方托起这个温柔女人的后背，俯视着她紧闭双眼的脸庞，试图确认她的安全。

　　宿命一般，她睁开了眼睛。
　　霎时，天地变幻。

　　天还是那个天，海还是那个海，可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阴沉下来，明亮温暖的色调被阴暗诡异的氛围吞噬。
　　天暗沉沉的仿佛要压下来，起伏着的海面深不见底，幽深难测，似有无数神秘诡异的不知名存在蛰伏其中。

　　我与她一上一下，保持着对视，瞬间从光明置身于黑暗。

　　画面定格在此刻，我才意识到我竟是凌空横起，以超出常理的姿势与她相互观望着。
　　我的面容身体，也早就天地变幻的那一刻显出了真实。

　　我已不是那个在洁白沙滩下等待着爱情的少女，而是变成了一个保持着人形，全身上下由水构成，边缘模糊，没有面目的怪物。

　　她受到了惊吓，我也是。

　　从此，我便消失在世间。

　　而她还活着，他也是。

　　白色矮楼在海啸后奇迹般的存在着，只是距离海边远了许多，在一个普通小镇里永恒的矗立着，混迹在周围许多的建筑中，再不见特殊之处。

　　他和她生活在里面，日复一日，直到又一次的海啸来袭，洪水咆哮着从遥远的大海席卷而来，再次带来覆灭性的灾难，吞没了整个小镇。

　　奇异的是，奔腾的海水仿佛有自我意识，独独绕过了白色矮楼。
　　他和母亲安然无恙的待在里面，打开窗向外眺望，看到的是被淹没的半个小镇，还有那由海水组成，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

　　怪物只露出半截上身，下半身和海面相连，蔓延散开，仿佛本身是大海凝结而成的影像。
　　它的面容模糊，却能勉强辨认出是个刘海覆盖着半个额头的少年，正带领着滔滔海水从白色矮楼前呼啸而过。

　　隔着两个世界，他和少年对视。

　　没有谁说什么，但他自然明白，这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