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以爱的名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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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在学校里安安心心上课。
他还是孩子，自然就该忙孩子的事情。大人的事情，就该由大人出面。
我先打电话给Kate，（胭脂：就素林同鞋的妈妈……）说：“我找到了想和他共度一生的人，请你正视我是GAY的事实。”
老太太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
我猜着，她多久会飞过来对我咆哮呢……一周？三天后？没想到老太太精神真好，挂了电话就直奔机场，买了飞机票就飞回来了。
她二话不说冲到我们公司，我正好在办公大厅和业务员说话，她冲上来就是气势汹汹的两巴掌。
Kate下手很重，我被打得耳鸣，站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她张口就是一句：“Wake the fuck up！”
看来真的是生气了，她向来认为有文化有教养的人就不该说粗话，说粗话是降低自己的格调。
办公大厅有二十二张写字桌，在场的至少有十七八个人。我随手逮了霏霏问她：“你说我会不会爱上女人？”
霏霏飞快地摇头，看了看Kate，又飞快地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再想想又点头。
小姑娘脖子细细的，我真怕她这么点啊摇啊的把头给甩下来……
我对Kate说：“这个办公室里，没有人不知道我的性向，如果你是想当众给我个下马威，很遗憾让你失望了。”
她恨恨又甩了我一耳光：“我X你妈！”
我好意提醒她：“我妈是你。”
她又甩手一耳光。
啧……老人家啊……看准了这里是中国是么……
Kate恶狠狠扔过来一张名片，昂首挺胸地走了。名片上应该是她住的酒店，看来今晚要准备和她唇枪舌战一番。
我两面脸颊先是发麻，然后开始火辣辣的疼，幸亏办公室里女孩子多，找了个什么清凉的面霜给我敷上，到下班才略微好了点。
和Kate的谈判，其实根本没有多少难度。
那时在美国我之所以退让，只是因为没有什么可坚持的，而现在不同。
她开门见上就说，GAY是错误的，男人怎么可以爱上男人，这是违背自然规律的。这话她当年也说过。
我静静地等她说完，听来听去不过是几句老生常谈。
说到后来，她甚至提出，如果我一定要爱男人，她就取消我的继承权。
她既然把继承权都说出来，就表示她无话可说了。
我问她：“我爱上男人对你而言有损失？还是有伤害？男人和女人唯一的差别也不过是不能生育，如果说孩子，我可以去领养一个。现在谁还在乎血缘？不是亲生的也可以和亲生的一样疼爱，何况有的人，亲生儿子不也得送给别人养么？！”
Kate愤怒地看着我，又淡淡地露出歉疚。
她和父亲把我接去美国前就已经是名存实亡的夫妻了，父亲的女友甚至早已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只是为了一些便利，他们才迟迟没有离婚。
我过去后没几年，他们正式离婚，我归Kate扶养，父亲马上组建新的家庭。
Kate虽然已经是身份上的美国人，但是她骨子里还有着中国人的家庭思想，认为“棍棒下出孝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偏偏美国这个国家很奇妙，亲生父母打儿女是违法的。有一次因为我逃课出去踢球，她怒极之下用棒球棍打我。一个邻居从自家阳台看下来，正好能看见我们的起居室，于是他报警，我就被警察和义工带走了。
Kate就这么丧失了对我的抚养权，甚至不能探望我。
父亲和他的妻子貌似因为经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被认为没有能力再扶养我，我就辗转被白人夫妇收养。那时候，我排斥美国人，每次被领养就重新再逃走，再被领养再逃走，一直逃到我成年，不需要人收养为止。
Kate千方百计把我弄出国，然后因为一个中国人看来完全无关紧要的原因丧失我的抚养权，我青春期的那段时间几乎完全没有人管教，现在想想，居然没有吸毒没有变坏，实在是奇迹。
造成我那段日子不幸的源头，正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说：“我小时候在国内的时候，别人有父母亲陪着，我没有。奶奶说等你们接我出国了，我就能和父母一起生活。结果出国后，我还是没有父母。你现在凭什么来干涉我的生活？你凭什么说不许我爱男人？你确定你真的了解我？你知道我高中一共换过几个学校？你知道第五次收养我的夫妇姓什么？你知道第七次收养我的夫妇住在哪条街？你知道我毕业舞会的舞伴是谁？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跑来向我叫嚣？！”
Kate怔怔看着我。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当年那件事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她也一直很痛苦。现在我说的话，显然有点过分了。
我淡淡地说告辞，最后只告诉她：“我不幸福的时候，你没有出现过。现在我想得到幸福，请你不要自称是我母亲，然后跳出来阻止。”
这是，最后的，重重的一击。
Kate悄然回美国。
我过几天后才打电话向她道歉说那天的话我真的失分寸了，我不该伤她的心等等等等。
事后的道歉有时候仅仅是个缓冲作用。我说过的话已经起了它预期的效果，虽然对不住Kate，但是为了小叶，只能如此。
后来，我又联系了Kate的几个闺中密友，让她们在美国经常劝劝她，从后来的结果来看，成效不错。
小叶那边，我去见了他父母。
年初一他和父母通话后，我偷偷看了他手机，背下了他家里的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他母亲，听到我说“有些关于乔叶的事情想和二位谈谈”，她立刻很紧张地询问我是谁。
重要的事情，我不喜欢在电话里说，直接约了时间去D城见他们。
这是一对严父慈母式的夫妻，伯母文静温柔，伯父严肃方正。
我说：“我是小叶的爱人。”
身为父亲的男人立刻涨红着脸怒目看着我说：“请不要胡说八道！”
我说：“我和小叶相爱着。”
男人或许是愤怒，或许是窘迫，双手攥得死紧。
伯母几乎要落泪，不肯相信我说的任何一个字。
他们和Kate不一样，他们养育了小叶整整二十年，儿子任何一件事他们都清楚，都知道。乔叶是GAY这个打击之大恐怕超出他们的承受能力。
第一次去见小东西的父母，我几乎是被打出来的。
伯父举起的拳头，如果不是有伯母拦着，大概会分毫不差地落到我身上。
但是我不急，这本来就是一场持久战。
第二次去被关在门外，第三次去隔着门说了几句话，第四次去伯母开着门说了几句话。
第五次去，我说：“小叶在学校里很上进，还交了入党申请书，二位请放心。”这次，我终于进到了屋里。
小东西大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所以索性躲在学校不回家。二老想儿子却又无法传达给他，双方都僵持。
我把手机里小叶的短信一条条调出来，翻给他的父母亲看。里面有他报告他的学业，说学校里的趣事，甚至，还有我和他调情的肉麻话。
伯父显然是翻到了那些情话，手微微一颤。反正本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的，我并不觉得难为情，倒是伯母的脸顿时红了。
后来再去，我就成了小叶父母的信使，儿子最近的情况，在学校吃得香不香，身体好不好，有没有什么不顺心，遇到了什么欢喜事，我都一一报告给他们。二老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只是仍少不了那份尴尬和别扭。
有一次，我正在和伯父说话，小叶突然按楼下的通话器。
他没和我说过这个周末会回家，我第一反应是要避一避。
如果被他知道我偷偷见他父母，他要么是生气，要么就是吵着要一起面对。我希望他现在安心读书，如何说服父母我有我的打算，他要是插一脚，既会打乱我的计划又会耽误他的时间。我只能听着他的脚步声踢踢踏踏走进来，又踢踢踏踏走出去。
我……想他……
胸口的某处揪得生疼，告诉我：我想他……
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我林越为什么会迷恋这么个糊里糊涂的小东西……但就是……想念他……
如果可以，我希望立刻就抱紧他，闻他身上淡淡的体味，告诉他……我……
回国后学到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中文扔下了很多年，但是知道这句话其实有个浅显的翻译，叫“只要功夫深”。
这四个月中，我几乎每个周末都往返于A城和D城，这数百公里的距离似乎感动了伯母，而对我来说，其实只是开销厉害了些……每次去，我都反复强调，我会给小叶幸福，我们是真心的相爱，并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他为了将来努力奋发学习，并没有因为我而荒废自己。而我，自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照顾他。
所谓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可见反复又重复地说一些话，确实是有用的。
有一天，伯父突然问：“你和……咳，你和小叶……那个……过了么？”
我不确定他想听什么样的答案，老实告诉他：“做过了。”
这位长得很英武的中年男人立刻从脖子红到耳根……
自从我那个“做过了”之后，二老的态度又发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具体表现为：从喊我“林先生”变为“小林”。
小叶告诉我说要来A城实习，又说暑假就要过来。
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和他父母说：“小叶的脾气二位一定比我更了解，他认定的事情就算拦着他也一定要做。他是开开心心地幸福下去还是闹着别扭把自己锁起来，就看二位的表态了。”
我没有打算会很顺利地说服他们。
Kate那边的顺利，是我以伤害了她作为代价，用不堪的过去换回来的。但小叶父母这边，我真的没有预想这么快，我作好了准备要一年、两年、甚至六七年、十几年……但是在我一说完那段话后，他们就点头了。
伯母说：“小叶从小我们就很疼他，说得直白点就是溺爱。我们也知道溺爱小孩不好，可自己的孩子总归是心疼到肉里。新闻里也有那些家长溺爱小孩把小孩子推上歪路的，我和他爸爸想来想去，同性恋虽然不是好事，可是也没有伤天害理谋财害命。我们溺爱也溺爱了二十年了，这一次，不管是错是对，我们就再蒙着眼睛溺爱一回……”说完，失声痛哭。
我以爱的名义伤害了她，她以爱的名义宽恕了我们……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以爱的名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