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情》瑶婷gl》苏陌瑶

23、无奈

　　善良有时候会遭到痛恨，因为它是很多后患的根源，除恶需务尽，但并非似说来这般轻易。
　　比如方思瑶。
　　她明明知道面前的江晓婷就是自己一切痛苦的源头，只要她狠得下心，就能够让事情在这一秒终结，一了百了。
　　明明她是那么想报复江晓婷，想要她们偿还自己所遭受的伤心和痛苦。
　　但是方思瑶却忍不住一再给江晓婷机会，哪怕得到的话也不过是继续证实发生在她身上的背叛欺骗。
　　她心里的恨意是那样浓烈，以至于恨着江晓婷的同时，也恨着自己的心软。
　　“晓婷，根据我的经验，我要提醒你，你这么年轻，千万不要轻易被骗了，你真的很了解你男朋友？你见过他的家人？你知道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方思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立场去质问这些话，就在此刻她依然心里有丁点怀疑江晓婷同样被隐瞒了什么，钟伟哲的话已经不可信了，若是这个小三真的有那么重要，那钟伟哲现在应该是着急跟自己谈离婚，然后抛下不再珍惜的家庭去和心爱的小三双宿双飞，而不是维持虚无的幸福轮廓，就像他们都在原点，缓步前行。
　　有时不是蒙在鼓里的自欺欺人，而是编织谎言的始作俑者，不肯面对现实。
　　“我算是很了解我男朋友。”江晓婷对男朋友一向自信，她认为钟伟哲是个很有修养的人，诚信是最基本的行为准则，学校里受欢迎的教授，一定不会满口谎言，“他是一个正人君子，绝对不会骗我的。”
　　方思瑶唇角动了下，目光轻蔑又嘲讽，浓密长睫在眼下遮挡出些许淡淡的暗影，她攥紧手里的钢笔，尖锐的笔尖映着落日时分残余的光芒，泛着轻微的金色。
　　江晓婷，你真的了解你的男朋友，我的丈夫钟伟哲吗？
　　那你为什么认不出我？认不出你男朋友的大老婆？
　　他是正人君子？只交往一个多月就将学生骗上床的算是什么正人君子。
　　钟伟哲早就结婚生子，有妻有儿，却和女学生搞出婚外情这种丑事，不思悔改还撒下弥天大谎，想要左右逢源，同享娥皇女英是吗？枉他为人师表，枉你备受喜欢，背地里竟然男盗女娼。
　　江晓婷依然没有回身，“不过你说得对，我到现在真的还没有去过他家，只知道他有一个妹妹，他妹妹有一个小孩，我是不是应该多了解一些他的家庭？”
　　方思瑶怔一下，捏着钢笔的手松了些，她在想江晓婷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故意避开自己的身份，避开谈论自己吗？那为什么又要说未婚的钟珊妮有一个孩子。
　　是她亲眼看到，还是钟伟哲告诉她这些事？
　　莫非正如自己猜测，钟伟哲欺骗自己的时候，对江晓婷也未必是全部坦诚，那他对自己隐瞒婚外情的事实，对江晓婷又隐瞒了什么？
　　方思瑶缓缓垂下手，触到身后的办公桌，将钢笔压在手里，按在桌子上，锐利的笔尖划过她莹白的掌心，慢慢有一点点温热的粘腻感。
　　她几乎没有察觉，感觉就快要碰到事情最真实的面目，或许不堪，或许疯狂。
　　事到如今，越来越陌生的钟伟哲让方思瑶快要不认识他，大概聚少离多的十年婚姻里，他早就变了模样，自己毫不知情。
　　就像钟伟哲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早就在很久之前，她和钟伟哲，就已经踏上不同的两条路，几年来越走越远，他们不能回头，更无法同归。

　　“可能是他觉得我还在念书，没有到结婚的时候，所以不适合现在就介绍给他的家人认识，没关系，我们以后有很长的路要走，晚些再认识也可以。”
　　江晓婷替男朋友找解释，像是在消除Jasmine的疑虑，又像是再说给自己听，她回头，看见神色冰冷的Jasmine站在身后，望着她。
　　又是那样压抑的愤怒，就像自己是她寻觅许久的仇人，苦心的隐忍让恨意浓烈到几乎窒息，江晓婷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Jasmine的不友善。
　　她很讨厌她。
　　江晓婷心里越来越慌，乱成一团，她有点不知所措，微微低着头，小声说，“Jasmine，你怎么呢？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什么？你讨厌我了？那……你告诉我，我会改。”
　　“没有，不是你的错。”方思瑶艰难开口，声音一如既往温和柔软，好像细润的绵绵春雨，“我听到你跟你男朋友这么亲密，我真的很羡慕。”
　　方思瑶不羡慕江晓婷拥有钟伟哲的爱，那样的爱既然从来不曾诚实以对，必然是虚假又肮脏，
　　有人适合在谎言中维持自己想象中的幸福，没有发现破绽，就不会看到丑陋，不会感到痛苦。有人适合在真实里坚强。
　　江晓婷的信任让她可以在谎言里轻松很长时间。
　　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十几年。
　　如果不想去挑明，可能就永远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方思瑶轻然微笑，透着些许涩然伤感，沉重的没有半分欢愉，“我跟我的前夫不像你们，我为他付出一切，想不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她的付出不需要回报，也不需要他人的肯定，只是希望接受她付出的丈夫可以明白她的用心。
　　对家庭的爱和责任，让一个女人甘愿将自己最好的年华奉献在这里，可男人并不愿意珍惜，也不觉得珍贵。
　　时间是世上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纵然丈夫不在乎，也不应该用背叛和欺骗来回报妻子。
　　方思瑶不清楚，是不是想要离开一个人，真的可以毫无理由，也不念半分情分，哪怕对方没有过错。
　　江晓婷对又一次误会Jasmine感到歉疚，自己怎么总是觉得Jasmine会讨厌她并为此非常担心，明明Jasmine不会是那样的人。
　　“Jasmine，我很同情的你的遭遇，你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你前夫放弃你是他有眼无珠，我相信你很快就会遇到另外一个人，他会疼惜你，爱护你，照顾你一辈子。”
　　方思瑶没说话，江晓婷手机响了，她转身去拿，方思瑶抬起手，刺痛感让她微微蹙眉，润白的肌肤上一条不长的伤口横在掌心，像破碎以后勉强拼合，愈合不了的痕迹。
　　如同她千疮百孔的情感和苟延残喘的坚持。
　　她在慢慢适应现在的生活，就像她知道自己最后一定会走向离婚。
　　事情已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方思瑶感到疲倦。

　　“喂，伟哲……是啊……我最近确实比较忙，不过我跟你说……我交了一个新朋友……这个人稳重成熟，风趣幽默，而且很有才华，还会做手工饼干。”
　　江晓婷朝方思瑶笑了下，比划个噤声的手势，“你猜猜看啊……我可以给你提示……这个人帮我很多忙……上次我脚踏车没气的时候也是她再我回来……会怕了吧……会怕就好……她是女人啦……叫Jasmine，长的很迷人，而且她现在来跟我学大提琴，是我的学生。”
　　方思瑶现在脑海一片空白，她没料到江晓婷这么急着将自己介绍给钟伟哲，甚至到江晓婷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的时候，依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Jasmine，拜托。”江晓婷语气粘腻的央求她，“拜托你跟他讲几句话。拜托拜托。”
　　江晓婷执着的将手机推在方思瑶面前，让她无从拒绝，方思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过手机，不近不远的挨在耳边，压低声音，“喂，我是Jasmine。”
　　她故意让名字的发音不标准，尽量掩盖自己被钟伟哲发觉的可能。
　　那边是钟伟哲熟悉的浑厚嗓音，“你好，我是晓婷的男朋友。谢谢你，这么照顾我女朋友，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夫妻多年，共同生活，方思瑶对钟伟哲比任何人都熟悉，绝对不可能听错。
　　他亲口承认江晓婷是她的女朋友。
　　方思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结束这段荒谬的通话，突然感觉很累，疲惫的快要没有力气支撑下去，既然挽回家庭是痴心妄想，那自己正在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