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暗恋玫瑰》数年厌厌雨

29、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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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有两个不喜欢她的哥哥。
　　她在刚知事的年纪，就不断被灌输这个事实。

　　妈妈拿玩具逗着她，一个发音一个发音地教:“妈——妈——”
　　年幼的她发出咿呀的声音，也在某个时间节点，含糊的仿着大人的样子，说:“mua——ma——”
　　第一声妈妈，不知道妈妈听后有什么表情。
　　她那么小，对一切都没有太多的感受，也理所当然的把那些记忆忘掉。
　　而她的哥哥们，却对着刚学会说完整句子的小妹妹，冷着脸说，不要讲话。

　　真希，你很吵。
　　真希是个笨蛋，到现在还不会写片假名。
　　不要跟边上的孩子说我们是你哥哥，也别缠着爸爸，更不要去闹妈妈。

　　如果是现在的小林，她会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遭到街区所有妈妈夸赞所有孩子崇拜的两个男孩对她的冷淡。
　　可是，五岁的真希不明白，为什么幼稚园其他小朋友可以跟着哥哥姐姐手牵手回家，自己会被甩开手，说自己走。
　　七岁的真希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夸边上蝴蝶结小辫的同学好看，桌子上会被涂鸦不好看的画。

　　然后，和学说话一样，在某一个谁也料不到说不准确的时间，从床上醒来的真希捧着眼窝红红的脸，问餐桌对面的爸爸。
　　“真希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男人停了一下进食的动作，倒是颇为认真地看着她。
　　“怎么会这样想？偷偷看电视了吗？最近的作品都不适合让孩子看呢。”
　　这个话题应该展开。
　　和男人看了一下时间，点了点手上的腕表，上学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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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总有些相似的地方。
　　若利父子的眉眼。
　　父亲和小哥哥看表的动作。
　　他们甚至都喜欢细长的方形表，表盘朝向内侧，看的时候微微低头，手握拳上翻。比寻常的动作要雅致很多，有多舌的夫人盛赞小林先生文质彬彬。

　　20岁成人礼后，牛岛阿姨想给两个孩子购置一份纪念性的礼物。
　　房子太夸张，车子也有些早。
　　除去专门定制的和服，总得再加点什么。
　　想来想去，还是买一块好表吧。
　　不用选择太贵重，那样的是要等他们再年长些才配得起。
　　也不能再带着学生气的电子手表了。
　　店里灯光好亮，铺在丝绒质地布料上的表，也好亮。
　　牛岛阿姨让他们自己选，要选一只称心的。
　　小林一眼就看到了，没有那么大众，摆在柜台边角，却依旧好看的方表。
　　导购很热情，是这块吗？
　　接着尽其所能地夸耀放在托盘里的款式如何经典，还有戴着手套给她试一试。
　　小林伸出手，微微握拳，手心朝上。
　　想要帮忙的导购愣了一下，旋即素质良好地询问是更喜欢朝里戴吗。
　　接着，小林听到了曾经属于那个人的赞词。
　　自己被按上，感觉很微妙。
　　不是抵触，也不是欣喜。
　　像曾经有一块糖，她怎么祈求都没有同意让她尝一尝。等长大后，意外吃到了，发现没有想象的那么甜，但也不至于厌恶地吐掉。
　　那个糖卡在喉咙眼里，不进不退，反而让眼睛最先酸涩起来。

　　小林单手遏住另一只手的手腕。
　　这里很干净。
　　没有表，也没有镯子。
　　她却像在遮掩烫伤的丑陋疤痕一样，用力的，用力的，握紧。

　　他那么漫不经心地同自己搭话，丝毫不掩盖已经遗忘的事实，面上也没有尴尬的神情。好像是美式文化里，随口对不认识的流浪汉说了一句早上好，即使弄错了，收不到回应也没有关系。

　　所以，小林逼着自己讲话。
　　是我，那个不应该出现在世界上的小林真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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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期的梦，多半是白日梦。
　　小林迷迷糊糊梦着北川第一的少年，也在白鸟泽全新的环境里，扮演着想象中的自己。
　　成绩优异，行事稳妥，为人可靠。
　　会有很多很多的羡慕，以及无伤大雅的嫉妒。
　　若利不会甩开她的手。
　　课桌上没有恶心的涂鸦。
　　小林是小林，一个寄人篱下、敏感多疑、内外不符，但没有人会无视会觉得多余的小林。
　　即使那位男孩带着笑容拒绝了她，还有人能抱住她。
　　即使她不能拥有他，也能透过其他人去想象他。
　　即使期间过程不美丽，不道德，不值得被原谅……
　　可都是把“真希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压回去的法宝。

　　而在知晓她所有罪孽的人面前，十几年的伪装摇摇欲坠。
　　她无法确认自己在落泪，也没有勇气抬手擦脸。
　　在小哥哥面前，小林明知不可仍装腔作势地挺直背脊，尽可能的挤出他那样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表情。

　　“哦，原来叫真希吗。”
　　小哥哥没有走近，也没有走远，垂着眼睛抿了一口咖啡。
　　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背影，和妈妈很像。让我拍张照吧。”

　　小林不解。
　　男人耸耸肩，竟然说明原因。
　　爸爸已经退休很久，帮忙照顾他们的孩子。对着小小的，奶声奶气喊grandpa却发不出じいちゃん(爷爷)的孙女，居然也会突发奇想地问那个孩子现在应该成年了吧。
　　“爸爸偶尔会想你。毕竟你是他带大的。”

　　生下她后，母亲的身体不理想，大概是在小林刚记事的年纪就以医院为家。
　　小林，确实是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带大的。

　　不觉得很伟大吗？
　　一个不忠的产物，日日夜夜都相伴在身边，没有错过任何一天。生日，入学仪式，运动会，颁奖典礼，毕业。
　　他给予了小林足够的陪伴和相当的体面。
　　就像一位真正的父亲那样。

　　“爸爸是个好人呢。”小哥哥感慨道。

　　小林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酒店房间的，双臂环着膝盖蜷缩在浴缸里，花洒喷出的水流不断地落下，不断地往外淌。
　　浑浑噩噩之前，她听见时隔太久的话，

　　真希，你能不能消失？
　　那至少不要发出声音。
　　也不要哭。
　　如果……
　　不是你，爸爸妈妈就不会变成这样。

　　还有，
　　爸爸是个好人。

　　她汹涌地没入水中。

　　那我呢？
　　我就是那个坏人吗!

　　不是。

　　小林真希是多余的人
　　是错误的人。
　　是不该出生的人。
　　看到真希的样子，你会觉得好痛苦。
　　听到真希的声音，你也会觉得好痛苦。

　　我也一样啊……

　　小林抱着脑袋，满脸湿意。
　　水波独有的嗡嗡声慢慢压住这些话语。
　　听不见了，不要再听见了。
　　我把这些可怕的话甩走了。
　　……
　　无论是谁，救救我吧——

　　轰隆隆的雷鸣配合闪电不断地打下来。
　　飞机不断盘旋，无法找到下落的机会。
　　已经绕了半个小时了，在和附近机场联系，准备换地迫降。
　　牛岛若利看着底下翻滚的黑云，回忆起队友们的打趣。
　　比起接机这样不是更浪漫吗？度个短暂的蜜月吧。
　　教练也松口了，答应的假期一直拖到现在，但是不许太放松啊！
　　他出神地想，这样算不算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