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烦》女儿亭

4、第四章

　　没过几天，阎铮果然就给我弄回一沓复印的入党申请书，出自祖国保卫者之手的文章就是不一样，同样的党，同样的赤诚之心，怎么人家就能文情并茂感人肺腑，自己却只能隔靴搔痒言之无物。。

　　我恭敬的挑选了一份，将剩下的全部还给阎铮。。

　　“脑子缺弦啊你，还我干嘛，去去，自己留着拜读去。。”

　　我默默的将申请书收好，不还就不还，我留着改改，以后还能当思想总结用。。

　　后来的日子慢慢的好过起来，和同学渐渐熟悉了，除了自己的宿舍还可以往同学的宿舍跑跑，我羡慕的看着同学的大家庭，受到他们一致的鄙视，教师宿舍不是更好？有的同学好奇怎么住到那边去了啊，我就努力的解释我是花钱的，花很多钱！同学都是朴实的人，点点头哦一声，也不多想。。

　　和大家成群结队的去食堂抢饭，每天早上声势浩大的抢座，放学后拼命三郎的抢球场，好像才终于找到点大学生活的感觉。。

　　今天放学依然准备和同学去打篮球，只是快下课的时候天上忽然飘起了小雨，我没理会，像我这种高中时代只知道学习，基本没怎么摸过篮球的人，在大学里能找到一群水平菜到能被我截球盖帽的队友是多么的来之不易！下雨算什么，下刀子我也要继续打！

　　几个菜鸟在场上奔跑许久，被球砸许久，后和大家去了次公共澡堂，虽然我羡慕群居生活，但是对挤澡堂还是有些莫名恐惧。。

　　喜滋滋的回了宿舍，发现有个人脸色发青的瞪着我看。。

　　阎铮最近时常喜怒无常，原因无非便是他的各类女友喜怒无常的对他，他就喜怒无常的对我。。

　　“你嘛去了？”
　　“去和同学打球了。。”
　　“这大雨天的打球，你脑袋没被驴踢吧？傻！”

　　运动的愉悦在我身体里仍未挥发殆尽，心情良好，于是我嘿嘿笑一声表示对他的不予理会。。

　　他不解气，又骂一句：“傻！”

　　我再次嘿嘿一笑表示不和你一般计较。。

　　他竟然跳起来，捏住我的下巴：“你说，你傻不傻！？”

　　我……

　　幼稚的我见过，没见过这么幼稚的。。

　　我僵直在地，下巴在他的掌握中不得动弹，黑线数条：“我。。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啊。。”

　　“老子本打算送个漂亮MM回宿舍的！打你手机让你送伞……你手机呢！为什么扔宿舍啊！你当那是摆设啊！”

　　我……

　　不讲理的我见过，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从头到尾都把我当小仆使还不行，没勾搭到MM的罪过也栽赃到我头上。。

　　我间歇性的疲倦又成倍袭来，只好告饶：“那算我对不起你吧，我下次注意。。”
　　“注意个P！丫一点都没诚意！卫生间泡的衣服帮我洗了吧！”
　　“= =||啥……”
　　“快去你！那衣服比你都值钱，不能总泡着！”

　　我……

　　其实我完全可以拒绝，但是我稍微设想了一下后果，可能是他长达一晚的精神折磨，可能是他继续动用的肢体暴力，也可能是我没有经受过的蛮不讲理，我今天的作业还有很多，需要几个小时来完成，而洗一件衣服只要十分钟。。

　　我默默的走进卫生间。。

　　我站在水盆前，捧着比我还值钱的阎铮的皮，黯然思量，妈，二舅，你们要是知道我住进了条件这么好的宿舍，但却给人当起了奴隶，你们会不会哭。。

　　我抹抹泪，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不像阎铮的声音，庄重而虚假：“爸。。恩恩，挺好的。。同学也挺好的。。同宿舍的也很好。。恩恩。。是是。。好的好的。。没问题。。知道。。恩恩。。行行。。入党申请也交了！那再见~周末我就回家。。”

　　入党申请！？原来他也……看来福利我只是顺便。。

　　挂了电话的阎铮终于想起来隔墙有耳，猛的推开卫生间的门，正看到因为想象阎铮手捧党章作奋勇前进状的我，把咧到后脑的嘴收回了一半的样子。。

　　他脸色青红不定的走过来，忽然猛地按住我的头想往水盆里压。。

　　这人力气实在太大了，而且来势汹汹，我的头就在水盆的边缘，眼看着洗衣水就要灌到鼻子和嘴里，我挣扎着唔啊唔啊凄惨的叫唤了好一阵才换得他心里平衡，哈哈笑着饶了我。。

　　我恨恨的抬起头，扶着水池边，用卷起的衣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干喘了几口气，空动了动嘴，千般忍耐，我还有作业，坚决不屑与他闹！

　　他眼睛亮亮的看着我，就好像在期待我能给他一些让他惊喜的反映。。

　　怎么可能！我能骂你？还是打你？还是兼而有之？可惜我是程谦，我敢拍着胸膛骄傲的说，以上一条我也做不到！！

　　忍耐就是我的基本构成，充斥着整个骨骼和血液！

　　我人输阵不输的岿然不动，继续洗衣……

　　他无力的叹了口气，泄气的皮球一样晃到我身边，抬起胳膊，放在我的肩膀上，然后重重的勒住了我的脖子。。

　　“谦儿同学，我想采访你，你长这么大发过脾气么？”

　　他一边勒住我的脖子，一边用力晃着胳膊，这个人身体里到底有多少暴躁？和人接触的时候都要充满了攻击性。。

　　我用力的挣脱着，赌气的说：“干嘛这么问！我当然也会生气！但是我不发脾气！”

　　其实这没有什么难以做到，从小的经历慢慢积累，就成了日后生活的范本，从小习惯了忍气吞声，长大了自然懂得舔舐伤口。世人只以为胃只有消化食物一用，非也，强健的胃，是可以消化愤怒的！

　　洗衣进展飞快，而他也终于自讨了没趣，停止了晃动，松开了胳膊：“你知道吗，你的脾气和我妈简直太像了！”

　　我愣住，呆呆的盯着他看，他就爱说这样的话，听不出贬褒，只是单纯的叙述。。但是，一般人听来，说是像自己的妈妈，那多少是存在好感的吧？

　　“所以我看到你那窝囊样就有气！！白痴！！”

　　他拍拍屁股摔门走开了，留下一时无法做出反映的我，我只得低下头去继续洗那件价值如我的衣服。。感叹着，这个人类真的是太过难以解读了。。

　　关于我和阎铮妈妈到底相似几分，我在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伯母大人后，自己的确是有了评价，只是没觉得虽然没有阎铮形容的那么相像，但也有十之七八。。

　　前几天在宿舍埋首刻苦之际，忽然响起了犹豫不决的敲门声。。

　　我抬头看过去，一个很端庄的女性站在门口，一身棕色的套装，一丝不苟的发髻，虽然衣着是正经的职业女性，整个人却有一种柔和的气质，迎着我询问目光，她沉吟着开口：“打扰你学习了吗。。我是阎铮的妈妈。。”

　　我赶快从凳子上跳起来，忙不迭的迎上前去：“阿姨您好，我是程谦，我就是随便背些公式，您快进来坐吧！”

　　阎铮的妈妈马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谢谢小谦啦，我给阎铮带来些东西，方便拿进来吗？”
　　“当然方便！阿姨哪里话！”

　　阿姨朝外招招手，几组小兵便井然有序依次而入，第一组抬着电脑，第二组抬着小型洗衣机，第三组抬着不知名纸箱，第四组抬着不知名支架，第五组。。

　　我擦擦汗，冲到队伍中一块将这些大件安置了起来。。

　　忙了半个小时，还是没见阎铮出面，我忙拨通电话汇报宿舍现在情形，谁知一接通就听见他那边大呼小叫：“还没搬完啊！我在饭店都快饿死啦！”

　　我……

　　他……

　　圣母阿姨呵呵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笑说：“他等不及了吧，小谦，那我们去一块吃个饭吧！”
　　“啊，我不去了，你们一家人……”
　　“可是阎铮说一定要叫着你呢，给阿姨个面子好不好？”

　　哎，和阿姨这样的人说话真是如沐春风，我们都有着体恤别人的心意，都有着谦卑有礼的表达，和阎铮那种人住久了，我都快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礼节这种东西！

　　我和阿姨锁好宿舍的门，走出大门，门口一辆黑色桥车威严的停在那里，没等我做出反映，司机便用闪电般的速度冲到阿姨面前，毕恭毕敬的打开了车门，阿姨点点头说声谢谢，随后欠身坐到车里。。

　　市委的司机我也见过不少，这么恭敬的真是从未见识。。

　　没想到见者有份，司机同志又小跑到我这里，为我打开了车门！

　　我左右的看着宿舍周围的行人和学生，生怕被人瞧见，我生来就该做小人物，本来就被舅舅折腾的不轻，没想到一不小心又借了阎铮的光，享受了回皇亲国戚的待遇……

　　喂……是不是有点太扎眼了啊。。

　　我兔子似的窜到车里，颤颤的说：“阿姨咱们走吧，阎铮都饿了。。”
　　“呵呵，小谦，你告诉阿姨，阎铮平时有没有。。有没有对你不讲理啊。。”

　　啊，亲爱的阿姨，您觉得在您儿子脑袋里，装有道理这种东西嘛。。

　　可是我怎么忍心说出这种实话伤害如此有良知的阿姨的心呢！

　　我凛然的微笑，答道：“从~~来没有~”

　　阿姨从容的拍拍我的肩膀，似乎我肯定了她的问题：“委屈小谦了，可是阿姨也对阎铮很没办法很头疼啊。。他也不听阿姨的话。。唉。。”

　　啊，亲爱的阿姨，我想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您的人了吧！我不小心听过阎铮在相差不多于10分钟的时间内分别给您老公和您打的电话，前后的差距只有这个词才能形容——人鬼殊图啊。。

　　到了饭店，看见阎铮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听到有人进屋，就懒洋洋的向后仰，把脖子支在椅子靠背上，脑袋倒过来看着我们。。

　　阿姨嘟囔了一句：“阎铮你坐好啊。。”

　　阎铮没理会，自顾自的把他身边的椅子拽出来，用手拍的啪啪作响，示意我坐到他身边。。

　　我朝他笑了笑，心情不错的坐了下去，他看了看我，也的朝我乐了乐：“小谦儿，我发现你一见到吃的就特美！小吃货~”

　　阿姨一边焦急：“阎铮你怎么能这么和同学说话啊！”

　　阎铮头都不回，把阿姨当作空气，继续讨人嫌：“不过小吃货最喜欢蹲在宿舍门口吃。。”

　　我绿了……还敢说！都是谁害的啊！？

　　那边只听阿姨长长的叹气。。

　　饭吃的比较诡异，我不知不觉成了主角，阿姨也不停的和我聊天，阎铮也和我没完没了的挑衅。。

　　晚上回宿舍以后我很好奇的问阎铮：“你是不是和你妈耍脾气啊？”

　　“耍脾气？他就是我爸一傀儡，都懒得理她！”
　　“可是我觉得你妈妈很好啊。。”
　　“因为你傻！”

　　我……

　　我于是默默的趴到小桌前奋斗作业。。

　　他端着水杯晃悠晃悠的巡视着今天他妈妈带着大部队搬来的东西，看到别的东西都无所谓的样子，直到看到电脑才有些开心。。随后他爬上爬下的把电脑装好，然后过来敲我的头：“哎，这些东西你都可以用啊！”

　　“哦？恩，呵呵，那。。谢谢你啊。。”
　　“。。傻！”

　　我……

　　“电脑密码是SBSBSB，你也可以玩！”

　　我……

　　我真想把这串密码原样送还给你！！

　　可是不知怎么，心里还是溢满着有点说不出来的暖意，就像刚才吃饭时，一勺一勺的喝着他盛给我的汤。。

　　我们背对着彼此，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谁也没有说话。。

　　慢慢的，他那边的音箱传来了轻轻的音乐声，是女子十二乐坊的《最初到现在》。。我整个人悄悄的兴奋起来，很想回过头告诉他，这也曾是让我久久都欲罢不能的旋律。。

　　虽然曾经那么熟悉，只是在这个虽不宽阔但却安适的小屋里再度听到，竟然又一次为它的曼妙婉转而感到迷醉眩晕。。

　　我身后的人，你也有一样的感觉吗？

　　很想很想说一些话，很想很想看一眼背后的人，只是身体里两种背道而驰的念头缠斗过后，只有一方占了上风。。

　　我最终还是静静的呆坐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份默契。。

　　只是我自己知道，我一直以来都忽视着自己身体里存在着胆怯而孤单的藤蔓，任它缠绕着自己的心，化成最坚固的盾牌。。其实，它明明期待着一个比任事物都要强大都要坚毅的依靠，可以安心的舒展，可以任意的生长。。

　　而在这一刻，我忽然产生了很让人羞愧的念头。。我在想，那个依靠，如果是阎铮，可不可以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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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大家亲切地搂搂抱抱……

　　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