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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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许琛冰冷的眼神，俞晓涵像是突然清醒过来，立即甩开杰夫的手，紧张地对许琛道：“那个，你，你听我解释！”
许琛脸色依然很冷，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又低头看着俞晓涵。
他正好去市政厅谈一块地的批文，路过这广场时看到一个女人长得跟晓涵很像，穿衣风格也像，不由多看了两眼，没想还真是她。今早只听她说要跟父母中午聚餐，现在倒好，跟个男人站在一起，还紧紧拉着手！
“那说啊！”等了半天他都没等到她开口，心里竟七上八下的。
“他是我表姐的老公。”她尴尬地说。
她表姐的老公，也就是她以前那个未婚夫。想到这里，他脸色更冷。
“我没想到他们也会来……”又一阵风来，她冷得缩起了脖子。
许琛见状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顺便把她拉到有阳光的地方，皱眉道：“谈什么必须要站在风里谈，不怕冷了？”
她披着他的外套，看着他小声道：“又不是都像你对我这么好的。”
“原来你也知道我对你好啊？”
“我当然知道的！”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
“晓涵，你朋友吗？”杰夫走了过来，一边不住打量着许琛。
“他是我男朋友，”她回头看着杰夫，“我们有事谈。”
许琛眼里的寒冰彻底融化，又见俞晓涵拉起他的一只手。
“刚才还没来得及说，”她抱歉地看着他，“我等下找时间跟他们说。”
“不用等了，”许琛的目光看向她身后不远处，“现在走出来的是你妈妈吧，走，一起去说！”
俞晓涵回头一看，还真是妈妈，只见她姿态优美地站在门口，目光来回打量着她跟许琛。
许琛一来，所有人都归位。
俞晓涵为他一一介绍，除此以外她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倒是他，与她并肩而立，落落大方地接受众人的打量评判，交谈间应对自如，要不是他的司机来催，他还打算一直待下去。
可直到他离开，大家还都回不了神。
“晓涵的男朋友一表人才啊！”姨父先开口赞道。
“看打扮好像职位不低，他在哪里做事？”姨妈问。
“他之前在华尔街投行，现在是一家公司的财务长。”
“什么公司？”
她正忘了名字，抬头瞥见对面大厦顶楼的广告牌，便指着随口道：“就那家公司，本地的老企业，被他家收购了，他也是大股东之一。”
这一说，大家更惊讶。
“这大企业的财务长，年薪一定很高吧？”雅琴问道。
“不知道，我关心他年薪做什么，又不靠他养。”
说完，就见雅琴表情尴尬，杰夫更是神情低落一句话不说。
俞晓涵发觉自己的父母到现在一句话没有，心里不禁有些担心，待只剩他们一家三口时，便向父母交代了许琛的家庭背景以及两人认识的过程，跳过很多细节，仍让他们非常吃惊。
“难怪他看起来就不像一般人家出身，他爸爸可惜了，”俞爸感叹道，又看着女儿，“你原先大概都不知道他家的背景吧？”
“她哪里知道这些，”俞妈看了女儿一眼，“许琛的妈妈很多年前我还见过两次。”
“真的？”俞晓涵立刻问，“哪里见到的？”
“台里演出的时候，她每次来去匆匆，但为人蛮亲切一点官太太的架子都没有。这几年听说没怎么露面了，还有人说她隐居国外，原来都已经……真可惜呀！你们那个区也是巧，那位失踪的邻居竟然跟他家也是认识的。”
“是呀，要不是玲姐我跟他也不会熟。”
“那你现在跟他，算是认真交往的？”俞妈不无担心地问。
“是吧，”俞晓涵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想谈朋友就谈朋友，可他一定要见见你们。”
“是他要见我们？不是你要他来见我们？”
“当然不是我！他一定要见你们，说他们家的人我都见过了。”
“你见过了？”俞妈更惊讶，“你都见过谁了？”
“先是他舅舅一家，上次去欧洲参加的就是他表姐的婚礼，他表姐的老公还是我校友。他姥姥也是那时认识的，复活节就是去纽约看他姥姥，还有他小姨一家，他小姨的女儿签在我们唱片公司，也认识的。他大伯也见了一面。还有，下个月要举行他妈妈的下葬仪式，他要我一起参加，到时上面可能会破例同意他爸爸跟这边视频，让我也一起见个面。”
她说完，就见父母都有些呆愣。过了会儿，俞妈才对俞爸说：“你说她不声不响就要把自己嫁了，我们还一无所知。”
“我没有呀！”
倒是俞爸神情舒展：“我就说你以前瞎操心，你看她要么不找，一找找个厉害的。”
俞妈一想还是不放心：“你们也才交往，就考虑结婚是不是快了点？”
“你们也觉得太快了？我没想那么远，是他说的！”说着脸上露出似甜蜜又似苦恼的笑。
俞妈看着她的神情又是一阵呆，随即道：“我看你根本没搞清楚要嫁的是什么人，许家，还有他妈妈那边的凌家都不是普通人家，结婚跟谈恋爱不一样的……”
“所以我不能嫁给他吗？”她立即问。
俞妈顿时无语，还是俞爸开解道：“领导，人家把女儿往家里领又敢主动来见我们，这么看还蛮有担当，至于其他嘛，晚上不是要一起吃饭，倒时聊聊再说。”
许琛一看表，已经迟到二十分钟。本来约的一点半，因为刚才广场上的巧遇，又跟晓涵的父母见面交谈了几句，他知道迟到是肯定的。所以，当见到秘书小姐时，他满脸歉意：“真不好意思，路上遇到突发状况所以迟到，等下我亲自跟你老板致歉。”
秘书小姐扬起温和的笑：“没关系，他今天下午就您这一个预约，会一直等您。”
他心生感激。进了办公室，就见那位和蔼的老先生立即起身与他微笑握手，脸上没半分不悦。
“真是抱歉！本来准时出发的，没想路上巧遇女朋友和她父母。他们来探望女儿，而我正考虑要怎么跟女朋友求婚，所以就……”他神情为难，“因为是她的父母，也不敢怠慢，既然见到了总要聊几句。”
“我能理解，年轻人！”老人立刻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又半开玩笑地说，“都以为华尔街回来的人眼里只有金钱和利益，可你分明不是，看来偏见害人啊！”
许琛一挑眉，心想他还真是，否则干嘛一直不放弃地叫助理约这个难搞的老头儿。
明明舅舅都说了没可能谈成，政府那帮人油盐不进，可他偏就不信邪，不相信还有当官的不被利益所打动，今天他是有备而来，可没想一场迟到打乱了步调。
“你很爱你的女朋友吧？”老人问道。
他又是一愣。
公归公，私归私，他从不在这种场合谈自己的女人，可老头儿既然问了，出于本能他觉得最好诚实回答，想了想，露出些许无奈道：“可能吧，常常拿她没办法。”
“哦？”
“她啊，心太大，又爱自由，”他笑了笑，“对她来说音乐第一，自由第二，然后才轮到我。”
老头儿哈哈大笑，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竟然都在跟他讲当年他向老伴求婚的过程。起初许琛面上还带着兴趣盎然的笑，心里却觉得这老头儿不是脑子不好使便是故意跟他绕弯不谈正事。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预约，刚刚他也不过是为迟到找个好理由，没想他能借题发挥这么久！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有点儿傻？
可听着听着，他的心态变了。这老头儿与他父亲年纪相当，可他讲到自己妻子时脸上那种温柔的神情，说到当年的心动，依然充满怀念与满足，这种神情莫名打动他。想来他也就是个有求于他的商人，一个陌生人，他竟能敞开心扉对他谈起心底最私密的情绪，这真有点儿傻，不过傻得挺可爱。后来许琛发现，这地方的人大多这样，傻里傻气，但都挺可爱。
这场会谈进行到尾声，他最初想好的利益输送一点没说，也不是没机会说，只是在这样一个真性情的老人面前说那些，真是看低了他也看低了自己。
“真对不起，让你今天听了一堆废话，”最后，老人看着他，似乎看穿他的想法，说道，“本来我们的确没打算把那块地批给你们集团，但我现在改变想法了，所以文森，你回去好好把你们的方案做出来，我会交给我们部门的人评估，尽量帮你们争取。”
许琛面容未变，心底却大大的惊讶，不禁问：“您之前一直不同意，为什么突然松口了？”
老人笑得坦然：“因为我发觉你是位真正的绅士，这是市中心最后一块绿地了，我相信你。”
听了此话，许琛汗颜。原本的方案表面上说是建老年公寓，实则为了加盖豪华公寓和商业店铺，形成新的商圈。面对老人诚恳的眼神，他觉得回去要跟舅舅好好讨论，也许他原先的方案真的太急进和功利了。
不过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这天的晚餐在许家进行。俞晓涵发觉许琛做事考虑周到圆融，是他跟她父母说，本来应该他亲自去家里拜访，但既然来了本城，就想请大家到家里聚餐，好让他好好招待。
这晚见面之初，彼此都有点紧张。俞晓涵难得见许琛紧张，不由问：你应该经常经历这种事吧，也会紧张？
他没好气地说：什么叫我经常经历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好不好！
倒是俞妈，原先心里的担忧与怀疑，在见到许琛并与之交谈后反而淡了许多。所以，当她看到客厅里的钢琴时，脱口便对女儿说：“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法齐奥里？长的也是你喜欢的样子，又有这台钢琴，难怪！”
“妈！”俞晓涵神情尴尬，又看了眼许琛，只见他正低下头笑，又悄悄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
俞妈瞥见两人交握的手，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没多久，却拿起陈列架上的两只杯子仔细打量，一边说：“没想到谈个恋爱画功都进步了！”
许琛想起晓涵之前跟他说过，俞妈原先在国内是古筝演奏家，同时又是位工笔画画家，作品在圈内小有名气。晓涵多少是得了母亲的遗传，身上带着些许浪漫的艺术家气息。
而俞爸竟是位生意人，且有着江南男人的特质——对妻子非常体贴关怀。先前，俞爸神色严肃正经，见俞妈渐渐舒缓放松，两人几个眼神交换，他的脸上才多了笑容。许琛猜想晓涵的父母感情一定不错，不然不会有这样的默契。
没多久，俞妈接了个电话，对大家说：“你姨妈家两个小囡今天玩累了，所以不过来了。”
说着，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不来最好，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许琛听了眼睛一亮，不禁望向心上人，她也望着他，眼里满是高兴与羞涩。
这顿饭四个人吃得愉快舒心，只是说好不来的人，却在大家吃完饭正上甜点的时候又来了。这次，只来了姨妈和雅琴两人。
雅琴一走进来便忙着四处打量，惊叹道：“这房子可真大啊！”
“两个孩子晚上有点发烧，但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到个场，”姨妈说道，“等晓涵下次带男朋友回去，也让我们好好招待。”
俞妈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雅琴。
许琛叫安妮给她们上了甜点和茶。
“哎呀家里有佣人就是好，能做这么精致的点心！晓涵真是好福气！”雅琴坐在俞晓涵对面，一边喝茶一边笑着说。
俞妈听了别过头叹气，俞晓涵微微皱眉，只有许琛神色如常，并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
这时，俞爸出声跟许琛聊起了生意经，两人讲着讲着移步去客厅了。
俞妈也跟姨妈两个人起身去了别处，雅琴这才凑近晓涵笑着道：“刚才进门时看到门口停的车，真够豪的！”
她说起车的名字和来历，俞晓涵也不大懂，又听她说道，“那车限量的好伐！我出国这么久连今天总共才看到过三次！真有钱哦！”
“我今晚被两个小囡折腾死了，还是你好。”她转而神色失落地感叹。
俞晓涵不知该说什么，正想给她添茶，她说想喝点酒，于是给两人都倒了杯玫瑰酒。
酒过半巡，见许琛朝她们走来，周雅琴突然起身，笑着对许琛道：“我还第一次来这种豪宅，方便带我参观一下吗？”
听到这话，俞晓涵没来由地想起多年前的一幕。恍惚中，她望向许琛，只见他神情愉悦，微笑道：“当然可以！等我一下。”
说着他弯下腰，温柔地拍了拍俞晓涵的脸：“又喝多了吧，去，安妮在厨房给你备了醒酒茶。”
她被许琛推着走进厨房，安妮不在，桌上倒放着醒酒茶，许琛将杯子放进俞晓涵手里，又将她按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蹲下身道：“乖，在这儿等我。”
说完起身走了。
直到听到许琛和表姐的笑声，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带着表姐参观房子去了。
她呆愣地坐着，没多久，俞妈走了进来，一见她便问：“怎么在这里？我还到处找你！”
“雅琴是跟许琛在说话吧？”她沉不住气地问。
那么主动积极，她觉得多年前那一幕又来了。她并不怕她说什么，她跟许琛之间没有秘密，只觉得有点伤心。明明都是一家人，为何总要这样？
“有什么好担心？”俞妈立刻说，“你让她去说！我倒想看看许琛的反应。”
她一言不发，俞妈倒是四处打量，很快对俞晓涵招了招手：“快来！”
俞晓涵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在厨房的另外一道门后，居然听见了许琛跟周雅琴的交谈声。
原来，这道门通往另一个会客厅，而他们此时正站在会客厅的门后。俞晓涵不禁想，许琛让她在这等，是故意把人带到那里去的？
“表姐把我单独叫出来，是有话要说？”她们听见许琛问道。
“你蛮聪明，是有些话想跟你说。”雅琴的声音轻轻传来。
俞妈挑了挑眉，就见女儿神情低落。
“那趁这儿没人，说吧。”许琛望了眼她身后的门，笑着道。
“其实也没什么，”雅琴语气轻浅，“你知道吧，晓涵好多年都单着，现在看到她找了你，我心里蛮为她高兴的。”
听到这里，俞晓涵不禁咬住了嘴唇。那一次，好像也是这样开始的。
“晓涵是个好姑娘，就是……你知道，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的事还蛮了解的。”
“哦？那她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表姐请直说。”
俞晓涵突然不想再听下去，转身便要走。俞妈却按住了她，一定要她听完。
周雅琴望着对面男人脸上的微笑，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一点温度都没有。她出国之前也在职场混了多年，这点眼力不会没有。
“你以为我要跟你说什么？”她笑着问。
“这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他也笑着答。
“她一直都傻傻的。”她突然说。
“只知道弹琴画画，其他时候都傻傻的，一点城府都没有！脾气也不大好，说话直来直去，从来不会讲好听话讨人喜欢，对外人就是这种样子。”
俞晓涵神情难过地低下头。
“但她对自己人又是一种样子，虽然脾气没变，但不管你怎么闹她她都不会真的生气。就拿我来说，我刚来的时候破坏了她的婚礼，她到今天都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一个人搬到这个陌生地方，这么多年，我也就这次才见到她。今天看到你跟她，我蛮开心的！希望你以后好好对她，别伤害她，她不容易的！”
她听得眼眶通红，万万没想到表姐会跟许琛说这些。
“表姐，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许琛也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喝了酒就是话比较多，哈！”她突然笑了起来，“晓涵很有音乐天分，小的时候啊，她一边学琴一边自己创作歌曲，那时候她每做一首新歌都会拿来弹给我听，问我的意见。现在，我知道她给很多歌手写歌，很多好听的歌！可我也知道她再也不会把她写的歌弹给我听了……”
她闭上眼，感觉眼泪涌了出来，不禁伸手捂住脸。
俞妈过来拍了拍她的肩，他们什么时候谈完的，后来又谈了什么，她全然不知道，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觉身前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泪眼朦胧中看见许琛站在面前。
俞妈对他使了个眼色，悄悄退场。走到外面，就见俞爸过来低声问：“怎么样？”
“没啥事情，两个人在里面说话，蛮好。”俞妈放心地笑了笑。
“是我太小心眼了，还以为她跟以前一样……”俞晓涵哭倒在许琛怀里，“我真的不怪她，都过去了，我自己也不好！”
“她对你有愧疚。”许琛抚着她的背说道，他想起刚才周雅琴眼眶里的泪。
“我们都有错。”她的眼里同样含着泪。
也许，每个人都曾做错过，也都曾为自己犯过的错而后悔过。最终，也无非都想找一个机会来弥补。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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