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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师傅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妙手仁心。
妙手要求医术好,仁心要求心怀慈善。
师傅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丐帮的叔叔不是好人。
“那万一我遇上受伤的丐叔叔,我是救还是不救呢?”
师傅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对我说:“阿离,如果遇上这种情况,你就朝那个叔叔丢一个商阳指。”
“然后呢?给他扎个长针吗?”
“不,”师傅神情严肃,“给自己套个春泥就骑马走吧。”
02
我有时候会怀疑师傅是哪天习武的时候走火入魔,到最后耽误了时辰放弃了治疗,才会三天两头把前几年秀坊姐姐来玩时留在这里的言情话本当秘籍拿给我。
后来故事翻得多了,我才晓得师傅对丐帮叔叔为什么有那么深的恨意——因为故事里漂亮的大姐姐好不容易和英俊潇洒(师傅语)的花间哥哥在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了,总会有一个从天而降的丐叔叔三两拳敦敦敦就把大姐姐给打死了。
我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我还没有吃到长安大酒楼里的出水芙蓉宴,所以我不能死。
“阿离,遇到丐叔叔该怎么办?”有一天清晨,师傅站在摘星楼上给我上早课,他突然问我道。
“丢商阳指,然后给自己套春泥,直接神行回谷。”
师傅看着我,眼神中闪着欣慰的光芒,从背后抽出一套满是灰尘的衣服交给我:“你出师了,可以自己去闯荡江湖了。”
……师傅,你在背后说“小兔崽子终于出谷了老子可以去看美人了”我还是听得见的啦。
03
长安城挺大的,大得让我想起了师傅以前喝醉的时候写的那首诗:
长安城,城安长
长安城门真是大
来了一群又一群
真是大啊真是大
长安城里的人真多啊。我站在城门口向城内张望,蹲在信使身边举着“长安一日游”牌子的驴车车夫连起来可以绕万花谷两圈,我随手抓住一个问道:“哥哥,长安大酒楼在哪里啊?”
“五金去伐?”
我摸了摸出谷前从师傅袖袋里扒拉来的三金,只好拒绝了已经一只脚跨上驴车的车夫。
怪只怪自己当年太傻,如果当年在西湖旁晕倒大概就衣食无忧了吧?
接下来我又见识到了五金一串的糖葫芦,二十五金一株的马草以及起步价一千金的悬赏单子,我估摸着我手上这三金大概只能在长安大酒楼里换一碗白水。
可我实在是想吃那出水芙蓉宴。
思来想去,我捧着三锭金子跑去教书先生地方换了几张纸和一罐墨水,拿下系在腰间的毛笔在先生隔壁坐了下来。
“代人画像抄书写信了哎!”
我一嗓子喊出来,半条街的小摊贩都对我投来了愤怒的一瞥,接着开始七手八脚地收拾东西准备收摊,就连原本好心分我一条板凳的先生也连凳子都不要,揣了一包纸墨笔砚就往小巷子里蹿。
他们跑什么呀?我望着一瞬被清理干净的街边摊和摊子旁还愣在原地的几个叔叔婶婶,有些迷茫地又喊了一声:“代人画像抄书写信了哎!”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城管来啦!”然后我感觉后颈一凉,衣服被人揪了起来,再接着我就被带上了屋顶,刷刷刷掠过一片院子,直接飞到了城郊的树林外面。
我安全着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转身去看那个不知名的大侠,可我在原地转了一圈只看到了几只小鹿在附近无聊地吃着草。
“你也真是厉害,”少年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也不怕李局长直接喊一群军爷来踩了你的摊子。”
我抬头,看到一个小叫花双手枕在脑后,叼着根草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叫苏笑,你叫什么?”
师傅跟我说了遇到丐叔叔的一百种逃跑方法。
可师傅忘了告诉我,如果遇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丐帮小哥哥我该怎么办。
04
我觉得苏笑这个名字有点娘,可我不敢把真实的想法告诉小叫花。
自从我那天被他揪着衣领子从内城大街一路飞到了城郊,我就被他强迫收作了小弟。
“我师兄出门都有左右护法的,可威风了。”小叫花如是解释。
“……可我是个女孩子呀。”
小叫花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以后大哥罩着你。”
“大哥,我想去吃长安大酒楼的出水芙蓉宴。”我从善如流。
小叫花翻遍全身的口袋也只翻出了两百碎银,他蹲在街边怅然地看了会远处酒楼的招牌,然后对我说道:“等着吧,大哥一定会让你吃到出水芙蓉宴。”
我坐在城门口的石墩上摇晃着双脚,一边舔着他从前边糖葫芦摊子上顺来的糖葫芦,期待地点了点头。
小叫花长大之后应该不会变成话本里拆散漂亮姐姐和花间哥哥的坏人丐叔叔吧?我心里暗忖。
05
我在长安大酒楼隔壁的小巷子里支了个书画摊子,帮别人绘像,也偶尔代各府的公子写写情信,一天能赚五金。
小叫花在长安大酒楼里做了帮厨,专门负责揉面和打面团。
他常常溜出来给我丢一点面粉兔子和面粉金鱼,我不吃,放在包里当宠物养,很多天之后我才明白原来面粉兔子和面粉金鱼不会动,可是它们会变色长毛,所以我的粗布包坏了,我拿赚来的一大半钱又买了个新的包包。
我们住在城郊的小庙里,晚上的时候会有野狐和野狼在外面叫,小叫花就给我展示打狗棒法,敦到后来小庙门口甚至会有野狐和野狼定时上贡的野果子了。
我喜欢在睡前数一天赚来的钱,然后掰着指头数我还需要努力多少天才能咂到出水芙蓉宴里那道上等排骨汤的汤头。
出水芙蓉宴要六百金,我和小叫花要不吃不喝努力两个多月才能吃上。
可买墨水要钱,买纸也要钱,我还喜欢三天两头去隔壁的小茶馆听黑腾风和白游鳞吵架,一边听一边有滋有味地喝一壶阳羡茶。
师傅以前跟我说,万花弟子,琴棋书画茶要样样都好。所以我偶尔还要去弹弹琴,赌个棋什么的。
我觉得照这样子算下去我大概明年这个时候也进不了长安大酒楼。
可是小叫花总是很乐观,他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是他听过最对的道理。
06
无聊的时候,小叫花经常给我讲他以前在君山总舵的故事。
比如他在罗汉山上捉了一只大隼,他拿师兄辛苦攒下来给师姐买脂粉的钱给大隼买肉吃,后来被师兄发现了追着他满山跑,最后一直跑到归雁泽的小旮旯里敦了一通才罢休。
“可是丐叔叔也有人喜欢吗?”我想起话本里的故事。
“我师兄吗?”小叫花翘着脚躺在草席上,嘴上衔着的狗尾巴草在月光下上下甩动,“我师姐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他敢偷看其他姑娘一眼师姐肯定砸碎他的酒坛子。”
又比如他出来历炼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把总舵的信使骗进了洞里,十多天后他收到了师兄给他寄过来的充满了咆哮语气词的信,饱含着一个师兄对师弟的深情思念。
其实我也想有一个师兄和一个师姐,这样我就能多摸点金子出谷了。
我们在破庙里住了快三个月,小叫花借着打面团把降龙掌法给摸了通透,可我包里的金子总是数不满一百锭。
第三个月底的时候小叫花坐在破庙的屋顶上看着大月亮,坐了很久才对我说:“吃不起大酒楼的,等大哥学会了给你做。”
我想着小叫花学会如何完美地打面团就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学做几道菜也定是不难的。我一边在稻草人上练着扎针一边怀着美好的憧憬睡了过去……
07
“后来呢?”
小丐萝眨着大眼睛看着我,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晃动着双脚看着我。
我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拍了拍小丐萝的脑袋:“去把你爹喊进来吃饭。”
“嗳,”小丐萝一骨碌跳下了板凳,朝屋外跑去,“爹爹,娘喊你回家吃饭唻。”
不过多时,我就看到苏笑那厮单手抱着女儿,笑眯眯地掀了门帘走了进来:“娘子,今天吃什么呢?”
“桂花藕,粉蒸肉,上等排骨汤,花鲢鱼羹和翡翠豆腐。”
“嚯,是出水芙蓉宴啊。”
我等了八年还没等到苏笑学会那五道菜,偏生是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我又想起师傅说的那句话了。
可惜我既没有丢成商阳指,到后来连上个星楼就跑的激情也没了。
“女儿,我跟你说,你要记住丐帮的男人都不是好人。”
“那遇到爹爹的师兄弟我该怎么办唻?”
“你首先要使出龙战于野。”
“然后唻?我要直接吹口哨喊大隼接我回家咩?”
“不,”我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然后你把爹爹教你的降龙掌法认真地在丐叔叔身上练习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