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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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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传统节日里最为隆重的春节将至,镇上很快又充满了浓郁的节日气氛,安格拉小镇就像是个百变女郎一样,在东西方的文化中旋转跳跃,现在摇身一变又成了满街贴着年画的江南小城。
奚炎也置办了些“年货”,就当走个形式,纠纠对他搬回家的坚果甜品都喜欢得不得了,正坐在沙发上嘎嘣嘎嘣地嚼青豆,睁大眼睛看着他半跪在地上给叶昭阳挫伤的小腿上药。
奚炎收了药,正要将叶昭阳的裤腿放下来,纠纠不知何时跳到了身边,伸出手像是想戳一戳叶昭阳腿上红肿的部分,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小心翼翼地问:“疼吗,师父?”
叶昭阳冷冷道:“谁是你师父。”
奚炎一笑,摸了摸纠纠的头顶:“当然疼了,跟你说吧,昭阳这可是因为那些血噬才受的伤,这回他们打起来我看你还开心得起来吗?”
他这本是一句逗纠纠的玩笑话,纠纠却认真地想了半天,说:“怎么会这样呢?”
“哪样?”奚炎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随口问道。
“师父怎么会受伤呢?”
奚炎无奈地摇了摇头,叶昭阳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看电视不理他。
纠纠嘬着手指在原地纠结了半天,小声道:“如果它们害师父,那就是坏蛋。我讨厌它们了。”
奚炎用眼神制止了正要出言反驳的叶昭阳,笑着对纠纠说:“是啊,我们就是因为它会伤害我们重要的人,所以才要阻止它们、消灭它们的啊。”
纠纠若有所思地走回另一边的沙发座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叶昭阳不声不响地看着奚炎,奚炎被他亮晶晶的眼眸盯着,觉得口干舌燥,起身凑过去吻住他。
趴在沙发脚的阿飞扭过头去。
本台讯,春节临近,安格拉镇的天气也有回暖的趋势,在为即将到来的美好假期做准备的同时,我们也提醒您,出于安全和环保考虑,请尽量减少烟花爆竹的燃放。
接下来是每日例行的旅游宣传栏目时间。
“看来今年没有例行的焰火晚会了啊。”奚炎若有所思地说,“以往每年在广场上都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倒计时,据说很热闹,我还想带你见识一下的。”
叶昭阳叼着刚喝完的牛奶瓶里的吸管,含混不清地说:“别去凑热闹了。”
“也是。”奚炎笑笑,“就我们几个人在家里看看春晚也挺好的。”
纠纠一脸好奇,和叶昭阳同时开口问:“什么是春晚?”
奚炎:“……”
这可怜见的孩子也就算了,但是……他转头问叶昭阳:“你在剧组里待的那几年,难道就没听说过?”
“没啊,可能是因为节日什么的都是我一个人过的吧。”
奚炎表情一滞,默默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叶昭阳想了想,又说,“小时候的春节,山庄里张灯结彩,还挺热闹的,可是,还是跟你在军营里的时候最好。”
奚炎问:“怎么好?”
“营地就在战场旁边,尸横遍野,每天都好像有鬼魂在四周彻夜哭泣。除夕那一夜,很多人一起点了篝火守岁,我们偷偷跑到山里废弃的村庄,寻到了一些发潮的爆竹,带回去一个个凑到火边试,最后一个真的点着了,炸响在所有人面前,那一刻……”
他停顿了很久,方道:“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过年。”
奚炎静静地看着他,千言万语无声地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呼啸而出,隆隆的时光碾过他跳动得过分激烈的心房。
那一刻他好像意识到了,为什么自己总是能听到他言语之外的情绪。
那不是什么心理学的小花招,不是什么善解人意,不是偶然,亦不是巧合。
那是画楼西畔,堂前流水,缺月疏桐里,灵犀一点的朱砂。
或是乱世烟火里,再过多少个一千三百年,也只得这一人而已的传说。
即使记忆已经被他遗忘在前世的坟茔里,但有一种烙印,它就这样打在了灵魂上,因为在生与死的交接处,战火纷飞的年代里,他们曾眼见一旁白骨渐腐,山鬼夜哭,而眼前爆竹声响,腊尽岁除。
那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或许,生命的意义他穷尽一生也不能参透,这是一种愈繁华便愈荒凉的存在,可是同时,他又觉得,自己拥有的比那更好。
纠纠看了半晌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要含情脉脉地对视半天不吱声,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道:“所以……春晚到底是啥呀?”
“咳……”奚炎和叶昭阳同时扭开头,一个看向电视,一个看向纠纠。
纠纠:“是啥!”
奚炎看了看时间,过去拎他领子:“你该睡觉了,乖乖地去,我就给你解释。”
“别动粗!”纠纠奋力反抗,“有你们这样对待小孩子的吗!”
奚炎失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家伙长见识了。他故意充耳不闻,继续道:“春晚啊就是……”
叶昭阳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闹闹腾腾上楼去的两人,低下头,半晌,微微笑了。
纠纠被奚炎“送”到门口,老大不乐意地抓了抓头发,回头冲奚炎做鬼脸:“我进去了!”
“等等。”奚炎一手拧开门,一手打开了灯。
忽然亮起来的灯光一晃,纠纠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适应了光线以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崭新的阶梯床。
“当当当当!”奚炎兴高采烈地配了个效果音,“给你的新年礼物,喜欢吧。”
纠纠在原地愣了老半天,时间久到奚炎以为他不喜欢这东西——不对啊,明明是见他在商场对这张床青睐有加,自己才趁阿飞出门遛熊孩子的时候赶去搬回来的。
难道他那天看错了?
那就是太喜欢了以至于激动到说不出话?
奚炎探头探脑地去看纠纠的表情,刚弯下腰,纠纠忽道:“爸爸……”
“呃?”奚炎一愣。
“爸爸……也给我买过的!”纠纠猛地抬起头来,激动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他们是怎样变成血噬的了!”
奚炎怔了一下,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还有什么?慢慢说。”
“还有你问我怎么知道沼泽的那只血噬,我也想起来了!我跟着一个怪阿姨,她总能找到血噬所在的地方……她养着它们……还……”纠纠说到这里声音抖了抖,“还带很多游客去那里,他们,他们就是这样死掉的……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他颤栗着抱住了自己的头,声音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幽喃停好了车,拎着一大袋刚买的零食低着头快步往家门口走,正熟门熟路地打算撞开院前从来不锁的栅栏小门进去,却一个急刹车顿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一双靴子。
这双靴子的鞋头很尖。视线慢慢上移,过膝靴,羊绒大衣。
靴子的主人有一头温柔的褐色长发,上面别着一个精致的发夹,是由蛇骨做成的。
这真是一个美不胜收的女人。
幽喃瞠目结舌地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