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4、第 4 章

　　本台讯，关于昨天上午在安格拉镇北山的野兽恶性伤人事件我们获得了最新消息：伤人的野兽已经被警方击毙，具体情况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不幸的是，在此事件中受伤的一位游客已经被安格拉医院确认死亡。
　　金秋时节正是旅游高峰期，为了自身安全，希望各位谨慎出游，切勿进入未开发的危险地带，防止发生类似惨剧。

　　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奚炎下楼找水喝，路过客厅时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猛地一回头，正对上了叶昭阳的目光。
　　“……”奚炎顺手拽亮了台灯，打量他一番，“睡不着吗？”
　　叶昭阳抱着膝盖缩在宽大沙发座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奚炎打了个哈欠，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又从茶几下翻出了一条厚厚的毛毯，丢进叶昭阳怀里：“别着凉了。”
　　叶昭阳抓着毛毯绣着锦缎的边缘，在台灯暖黄的光芒下注视着奚炎趿拉着拖鞋重新上楼的背影。
　　趴在楼梯口的阿飞竖起耳朵，抬眼看了看经过身边的奚炎，又闭上了眼睛。
　　叶昭阳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绷带和纱布缠得几乎毫无缝隙的双手。
　　在安格拉小镇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平静无波地度过了。

　　白日里的安格拉小镇悠闲而美好，呈现出一派电影画面一般的田园风光。从玻璃窗望出去，街上走着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友善的笑意，让人很难想象它夜晚的诡异模样。
　　下午的时候，警局派来的几名调查员来对于昨天的事件进行例行询问。叶昭阳摆弄了半天也没能成功地打开门锁，只得从旁边的窗户探出头去请对方稍等，然后跑上楼去寻找奚炎。
　　二楼的房间找完一遍，全都是空的。
　　又上了一层楼梯，叶昭阳初次来到了第三层，这里整层楼似乎就只有一个房间，看起来像是玻璃质地的大门被涂成纯黑色，完全看不见屋内景象。
　　阿飞就趴在门边，见他上来，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
　　叶昭阳敲了敲门，等了半晌没有反应，便将门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这层楼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电子射箭训练场。巨大的显示屏覆盖了整整三面墙，箭靶随机出现在显示屏上的任意位置，而站在训练场正中的人可以通过一把外形手感都完全与真弓无异，但却不需要装填任何实体箭的长弓来进行瞄准射击。
　　弓身上光彩四溢地流转着金灿灿的颜色。

　　带着防噪耳机的奚炎感觉到室内的光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呆立在门边的叶昭阳的目光。
　　“啊，抱歉。”奚炎立刻摘下了耳机，终止了训练程序，“有什么……”
　　他的话音中止在了半途，那一瞬间，从叶昭阳眼中流露出的、几乎无法掩饰的情绪让他一下子忘记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对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中稀薄的光彩，绝对不像是一个刚认识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人会露出的模样。
　　他好像是看了自己很久，也好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那些情绪一下子拥挤到了嘴边，却互相推搡着蒸发掉了，只剩下一片虚无，于是，他就只能露出这样有些无助的表情。
　　奚炎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这样的静默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奚炎摘下半指手套，抬起手臂蹭了蹭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朝叶昭阳走了过去，温和道：“抱歉，我忘记跟你说我在训练，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昭阳猛地打了个冷战，仿佛被他的声音惊醒了一般，随即转过了身，低声道：“楼下有人来了。”

　　调查员离开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视仍然循环播放着安格拉小镇的旅游宣传片，奚炎送客出门回来，就看到叶昭阳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一望无垠的麦田。
　　镜头一转，切到了山林间，高昂着头的麋鹿背上驮着满脸兴奋的小女孩。
　　奚炎给自己倒了杯波旁，慢条斯理地喝着，评价道：“拍得真不错，难怪镇上的电视台一天到晚都在放。”
　　镜头又切到了镇上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场景，花车上站着从像是从卡通片里走出的王子公主，穿着夸张的动物服装的演员们和乐队一同欢天喜地地游行在大街上。
　　头顶上甚至飞着许多只天使造型的玩偶，往下面撒着金光闪闪的碎屑。
　　场面盛大而温馨。
　　“天使之城……”奚炎念着屏幕上出现的大字，眸光暗了暗，“真是个好噱头。”
　　他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随手放回了酒柜边的小吧台上，转身摘下了门后挂着的风衣，道：“我出门买点东西，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带的吗？”
　　叶昭阳总算把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挪开了，看着他犹豫了半晌。
　　奚炎穿戴整齐，站在门口耐心地等待着。
　　只听叶昭阳道：“那个，可以帮我带一卷……嗯……”他举起手来，弯了弯手指，露出了个十分困惑的表情。
　　最近与他说话多了，奚炎发现了叶昭阳还带点南方口音，似乎是江浙一带的人。
　　“啊，绷带是吧。没问题。”奚炎点点头，拉开了大门，“记得不要一个人出去乱跑。”

　　正是因为多种文化的交汇，安格拉小镇才能焕发出与众不同的风采。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无论你来自哪个国家，都会在这里感受到迷人的异域风情……它似乎不属于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一块领地，正因如此，才会被人称为“天使之城”。
　　对于安格拉小镇来说，不存在所谓的最佳旅游季节，因为它在一年中的每一个时刻，都是充满魅力的，或许这是因为地球上的四季，无法拘束它的美好吧。
　　本台今日的旅游资讯就播报到这里，感谢您的收看，我们明天同一时间再会。

　　作为一个独身男人，奚炎的起居习惯和下厨的手艺一样都好得无可挑剔。叶昭阳坐在餐桌边看着他熟练地将炒锅里特制的炖肉拨进阿飞的食盆，黄狗嗷呜了一声扑进食盆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奚炎端着锅起身，注意到了叶昭阳的目光，冲他笑了笑：“你瞧我们家这只狗，无论饮食多好都胖不起来，这体质估计好多姑娘都羡慕着呢。”
　　叶昭阳一如既往地没有做声，奚炎也不介意，将锅铲都放进水池，回到桌边与他对坐，举筷夹了只排骨放进他的碗里：“多吃点，我看你都瘦得快赶上它了——啊，对了。”
　　他放下筷子，起身回到厨房里，翻出来两瓶牛奶，递到了叶昭阳面前：“你不是失眠吗，睡前喝一瓶牛奶试试看，这是我路上刚买的。”
　　叶昭阳接过来看了看，重复了一遍：“牛奶？”
　　“嗯……怎么？”
　　叶昭阳摸了摸玻璃瓶的盖子，半晌，垂下眼，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