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13、第 13 章

　　这只眼睛差不多有一个成年人的巴掌那么大，眼睑周围的皮肤粗糙而干燥，上面覆盖着一层厚而细密的鳞片。
　　奚炎很熟悉这种眼睛，一般来说，它里面都散发着嗜血的凶光——
　　这是任何一种动物最原始的本能，生存。
　　为了生存，它必须消灭一切可能对它有威胁的其他生命。
　　奚炎当机立断地一个翻身后跳，随着这个动作手一甩，便把那把木弓从袋子里抽了出来，柔软的皮袋轻飘飘落在泥地上，灌木丛被随即扑过来的凶兽撕裂。
　　树枝断裂，零零碎碎地散落，同样长满了鳞片的兽爪沉甸甸地踩在上面。
　　现在这只猛兽终于挣脱了雾气，完完整整地在奚炎面前露出了他的全貌。
　　非常普通且常见的一只血噬，四肢着地的时候，也有一人多高。
　　这在他们基地的档案中随处可见，因为跟这种怪兽的资料日日相伴，奚炎总会生出些已经和它们十分相熟的错觉来。

　　血噬怒吼一声，挥舞着尖利的爪子再度朝他扑了过来，奚炎边跑边伸手解开了裤腿边上的暗扣，将那里藏着的一支通体漆黑的箭抽了出来。
　　这支箭光从外表看很难判断是什么质地，它柔软而坚韧，随着奚炎将它取出来的动作，箭身还有微微的弯曲。
　　奚炎脚步一顿，回头望向狂躁地追赶而来的血噬，掐着时间向右转身，一个弯腰从灌木林的缝隙中钻了过去，紧跟着又是一个前滚翻，拉开了和血噬之间的距离。
　　根据现有的资料，所有已知的血噬都是左撇子，它们向左转弯的次数要远多于右，在逃命的时候尽量向右转，这会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这条知识是最近才为人们所熟知的。
　　就在血噬猛地刹住车，向右转头的瞬间，奚炎的软箭已经搭在了木弓上，他修长的手指像是在撩拨琴弦一样，轻轻柔柔地一拨。
　　疾如闪电。
　　箭镞深深地没入了血噬的右眼之中。

　　鲜血很快从它的眼眶中汹涌而出，血噬的眼瞳里本就铺满了大面积的赤红色，而现在，那颜色仿佛变得更加鲜艳了。
　　它很痛苦，就像每一个曾经被自己射中的怪兽那样。
　　血噬嚎叫着，微微低下头，爪子不住地在泥土中翻搅。
　　奚炎一面偷偷将手探向另一边的裤腿——那里藏着另一只软箭，一面谨慎地慢慢后退，口中道：“老兄……冷静点，待在那别动。”
　　如果被处长看到这一幕，他一定又要嘲笑自己愚蠢了：想要跟这种暴虐的猛□□谈，这得是多么没常识的人才会做出来的事？
　　他握着手中的软箭，分毫不敢懈怠地盯着血噬的一举一动。
　　右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仿佛是在提醒他，这道抓伤就是由于他前几天因为再次试图与那只血噬交流而留下的。
　　但不知为什么，奚炎丝毫不觉得气馁。
　　他一定可以找到什么方法的。

　　血噬的嘶吼声渐弱，它的尖牙彼此磕碰着，蜿蜒的血水顺着布满鳞片的脸颊向下流淌，一滴滴砸在脚下碎裂了一地的树枝上。
　　奚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就在他眨眼的一刻，血噬脚下一蹬，借力高高跃起，向他扑了过来。
　　奚炎立即举起软箭，但已经来不及了——这怪物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出人意料。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血噬的巨掌按住了他的肩膀，狠狠地将他按倒在地。
　　“别再犯蠢了，上校先生。”处长摇着头这样说。
　　奚炎知道此时分心是不明智的，但他忍不住再一次想道：那个小鬼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把他引到这只血噬面前？
　　还有，最重要的是，他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只血噬！
　　他努力仰起头，看着居高临下的血噬，大颗的血珠滚落，滴在他的脸上，奚炎被那强大的力量压迫着，几乎要抓不住手中的软箭。
　　不巧的是，他并没有在晨练的时候随身携带足量软箭的习惯，而藏在他裤腿暗囊里的软箭，一共只有两把。
　　腥膻的血味萦绕在鼻间。

　　还是打不开。
　　叶昭阳有些沮丧地拨拉着门把手上的拉环，不管他怎么尝试，都还是不行，他试图回忆奚炎每次开门时的动作，却还是不得要领。
　　门外的阿飞已经安静下来，像是明白了他对于这个门锁的无能为力。
　　叶昭阳站在门前呆了一会，又跑回窗前，探出头去看阿飞。
　　阿飞趴在门前的台阶上默默地看着他，一人一狗就这样对视了片刻，阿飞忽然站了起来，在距离窗户几步远的地方躬身蓄力，跑了几步，跃上了窗台。
　　叶昭阳扒着窗户看它，阿飞伸出爪子来，拨了拨他放在窗沿上的手指。
　　叶昭阳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收回手向旁边退了一步，阿飞紧接着从敞开的窗户里一跃而入。
　　阿飞甩了甩头，冲着他叫了一声。
　　叶昭阳关上了窗户。
　　阿飞又甩了甩头，跑向了门口，用爪子推了推门。
　　叶昭阳有些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开这……哎？”
　　阿飞跳了起来，一爪子拍上门锁，那铁制的门环随之转了一圈，咔嗒一声，锁开了。
　　阿飞转头看他：“汪！”
　　叶昭阳：“……”

　　本台讯，橙色大雾警告已经解除，今日天气晴好，适宜外出。秋日天凉，请居民们注意添衣保暖。

　　唐青流赶到现场的时候，警局的车辆还在半路上，他远远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不由皱着眉毛核对手表上的光亮。
　　巨大的血噬尸体倒在地上，一支黑色的箭刺穿了它的右眼，那赤红的眼瞳因为它的死亡正在渐渐褪色。
　　唐青流停住了脚步，定位芯片应该安置在距此不到百米的地方，但他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再去了。
　　他蹲下来仔细地看着这具已经毫无声息的怪兽，忽然发现了什么，伸出手去，拽了拽在尸体下颌处压着的东西。
　　这东西只露出细细的一小段，黝黑，柔软，坚韧。
　　它被压的很实，用力拽了几下，也没能让它往外伸出半分来。
　　唐青流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来。
　　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渐渐近了，速度慢了下来，唐青流头也不回道：“他只带了两支箭。”
　　“嗯？”跑到近前的幽喃不解。
　　唐青流转身往回走，与他擦肩而过，边走边道：“芯片在前面不远处，你去收回来。”
　　幽喃愣了一会，跳脚道：“你凭什么命令我啊混蛋！”
　　唐青流的背影已经远去了，警笛声远远传来，阳光穿透了绿野上最后一缕薄雾。

　　阿飞嗷的一声冲了出去，叶昭阳连忙跟上：“等，等一下，你的主人到底去哪了？为什么……”
　　阿飞汪汪汪地叫了几声，忽然停住了脚步。
　　叶昭阳追到了院门口，低头看了看踯躅不前的阿飞，猛地一抬头，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我在这。”奚炎用温温润润的声音说道。
　　叶昭阳张大嘴愣了片刻，颤抖着伸出手去，刚伸到一半，便被奚炎抓住了，他微微侧过了半边被鲜血溅染的脸颊，道：“不是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