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11、第 11 章

　　本台讯，因为设备检修，从杭州与上海通往安格拉镇的天轨车次仍然在持续停运中，选择在这个季节出游的朋友们请提前安排好行程。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次天轨站的设备故障维修进展十分缓慢，似乎碰到了技术上的难题，车站方已经多次发出致歉通知，恢复运行仍然遥遥无期。
　　如果有更新一步的消息，我们会及时通报给大家。

　　为了在这里表现得更像一名“老居民”，奚炎在来之前就已经下了不少功夫，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对于街坊四邻的生平研究。
　　住在隔壁的田村先生，是个年过七十的独居老人，退休之前是个著名的生命科学家，他以前在自己的故乡——日本可谓相当有名，拿过不少国家级的奖项。
　　据传，在他的华裔妻子还在世时，两人一直感情甚笃，其退休后携妻移居中国，几经辗转，最后定居在安格拉小镇。
　　至于他退休后的生活，媒体已经鲜有报道了。但就这几天的交流来看，田村算得上是一个非常亲切好相处的邻居，常常会用流利的汉语主动和奚炎打招呼寒暄。
　　唐青流来自于即使在基地内也一向身份神秘的第六事务处，有许多高度机密的文件和情报，最初就是从六处传出来的，而他们的消息来源，外界至今无人知晓。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就算带着再多揣测的意味，也是有极大分量的。
　　想到这一点，奚炎不由得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田村的生平履历。
　　他怀疑自己之前漏掉了什么重要的讯息。

　　第二天奚炎晨练回来经过他的门口，发现铁门半敞开着，他慢下了脚步朝门内望去，发现田村正背对着他在院中不知在摆弄什么。
　　奚炎屈起手指敲了敲铁制的门栏：“田村先生。”
　　阿飞见他停下来，便抬起前腿趴到了铁门上，汪汪地叫了两声。
　　田村知道是他，转过身来微笑着道：“早啊，小炎。”
　　奚炎问：“需要帮忙吗？”
　　田村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臂上的灰，道：“没关系的，我自己来，就当锻炼身体。”
　　奚炎这才看清，原来他是在修补院中破损的台阶，手边还放着一个看起来十分专业的工具箱。在这样的年纪独自打理家中的大小事务，还能一手包揽这样的活计，这对于很多人来说实在是不可想象的。
　　值得一提的是，田村饲养的宠物是一只美洲狮，出于镇上对于猛兽类宠物的管理规定，这只狮子未经申请是不允许走出他的房屋范围的，或许这就是叶昭阳晚上总是听见它那不满的嘶吼声的原因。
　　在古稀之年和这样一只猛兽独处室内，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位传奇的老人。
　　田村的心态总是让许多居民羡慕，奚炎平时常常见他神态悠闲地外出散步，和城中的大小商贩都能有说有笑，这位老先生与大家的相处都十分和睦，又知书达理，在镇上人缘很好。

　　奚炎感叹道：“您的身体真好。”
　　“哈哈。”田村半开玩笑道，“谁让咱是研究生命科学的呢？学这个的，不健康点都对不起自己的科研成果啊。”
　　奚炎饶有兴致道：“那传授给我点秘诀吧。”
　　“唔……”田村思忖了片刻，道，“非要说的话，就是把每一天当成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来过吧。”
　　奚炎说：“我还以为您会推荐给我食谱啊或是保健药品之类的东西呢。”
　　“我研究了大半辈子生命的课题，最后才明白，外界的力量对于生命的作用其实是微乎其微的。”田村道，“生命本身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什么可以撼动它的地位。”
　　“啊？”奚炎奇道，“您这不是在否定自己之前的研究成果吗？”
　　“是啊，我想明白得太晚了。”田村的表情忽然有些黯然，他垂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道：“没有任何一种药可以改变生命的去路，如果有这种药存在的话，她又怎么会离我而去呢？”
　　奚炎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那个她指的是田村的亡妻，忙道：“对不起……”
　　“不，没有什么对不起的。”田村摇了摇头，“生死有命，我们凡人只能接受，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奚炎正想出言宽慰他几句，忽然一阵急促纷乱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焦急的女声喊着：“抓小偷——！”
　　奚炎和田村俱是一惊，转头望去，只见相邻路口一个瘦小的人影飞快地跑了过去，身后跟着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
　　此时正是清晨，附近的街道上还不见什么行人经过。奚炎二话不说拔腿便冲向了跑在前面的人，阿飞随即嗷呜一声也跟着他跑了出去。
　　女人仍然在身后气喘吁吁地喊着：“抓小偷啊！他偷我的包……”
　　那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远了。
　　“嘿，小鬼，停下！”奚炎喊道。
　　前面的人只顾着闷头逃跑，只当没听到他的话。
　　奚炎自认为跑步速度过人，但在全力冲刺了一段路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拉近与前面这个小偷之间的距离，而且这个人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累似的。
　　奚炎心下惊奇，分了些神细细打量起前面这人来。
　　看身量明显是个小孩子，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也乱糟糟地披在肩上，整个人的装扮和他挎在身上的那只油光锃亮的皮包十分不搭，想来，那就是他方才偷走的东西了。
　　引人注目的是，这男孩的腰间还别着一个袖珍的酒坛子，像是已经有了年头，式样古朴，表层有不少磕磕碰碰的痕迹。
　　年纪这么小的小偷，应该是个流浪儿吧？
　　不过就以他的年龄来说——居然能保持这样的速度狂奔这么久，着实是不简单。
　　不多时，两人已经跑出了小镇居民区的边缘，进入了两边被野草地包围着的山间公路，小偷跑到了半路忽然一个转身，扎入了路边一片灌木丛生的野林里。

　　粗略计算一下，从方才开始追这小家伙的地方到这里少说也有个四五公里了，阿飞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缀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呼哧呼哧地伸着舌头追赶。
　　真没想到方才的晨练只是个热身活动而已，若说奚炎一开始还只是单纯的见义勇为，现在他可是完全被这个小偷勾起了兴致——他很想看看这家伙的耐力究竟是有多好。
　　小偷身材矮小，一钻进灌木丛里便被交错的枝桠草叶淹没了，他像是条灵活的小鱼一样在林子里游来游去，似乎想借着这天然的屏障甩掉身后的追兵。
　　但这对于奚炎来说委实没什么作用，他凭着身高优势将整个灌木丛一览无余，小偷的举动没能甩掉他的追踪，反而因为左拐右拐拖慢了自己的速度，更加将行迹暴露于奚炎眼下。
　　就偷个皮包，至于这么拼命么？
　　奚炎心里一动，弯起食指和拇指放到口中吹了声口哨，回头冲还在大路上没跑过来的阿飞打了个手势。
　　阿飞立刻训练有素地停住了脚步，在原地游移不定地转了个圈，失落地呜咽了一声，听话地转身往回走了。
　　两人渐渐深入了野林，身边茂密的灌木也逐渐拔高，山野间尚未消散的晨雾在眼前越来越浓，不多时，奚炎就敏锐地察觉了不对劲。
　　因为这里的浓雾，能见度正在变得越来越低，再这样走下去，就很难捕捉到那小偷的踪影了。
　　必须得尽快抓住他才行。
　　就在他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前方传来轻微的摩擦声，那是踩碎落叶的同时鞋底与地面的泥土刮擦的声音。
　　小偷停了下来。
　　奚炎毫不犹豫地加快脚步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