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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捌】
      七日后的傍晚,楚霁云外出看病归来时魏枭然不告而别了。
      魏枭然这一次的伤比一年前还要重,却只停留了七日。以他的身份在江湖上肯定有很多仇家,这样满身是伤居然还要逞强!?自己一个瞎子更不可能找得到他。
      楚霁云闭上眼仰头,握拳砸在墙上:“这个傻瓜。”什么明白,他还是什么都不明白,他不想他为了药材赔上性命,因为他找到了比药材还要好的良药啊。
      之后的半年,楚霁云总是梦到一个脸部模糊的人影带着两味药一步步地向他走来,走到他身前后他才发现这人满身是血,接着倒在他怀中……却是没了气息。
      这种日子让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而那坛来自轩屏楼的美酒就这么放在墙角,动也未动。
      ……
      早嫁作人妇的王姑娘带着她的孩子来看病,察觉到楚霁云精神并不好,关切地问道:“楚大夫,这些日子我瞧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楚霁云若无其事的笑笑,“这几日夜夜被梦魇缠着没睡好罢了。小虎的伤寒并不严重,吃完这服药应该能好了。”
      “……楚大夫,您真的不要我说媒吗?我们村子的姑娘有不少钦慕于您,……呵,应该说那时的我也是,您瞧您也老大不小了,难道就不想要子孙继承您的医术吗?”原本羞涩的少女如今说话老练了许多。
      楚霁云站起身作送客状:“真不需要,而且我也不想害了好好的姑娘家。”说实在话这半年他已经被说媒说怕了,日日都会有那么几个人来,也不知道这地方哪有这么多的姑娘。
      “哎,那好吧。”抱着孩子走到门口的妇人忽然停了脚步,片刻后又走了过来,“楚大夫,有一坛酒和这包东西放在了您家门口,您瞧瞧,许是有人给你的谢礼。”
      他接了过来打开包袱,一边的妇人惊叹道:“咦,是一朵漂亮的蓝色大花,还有一封信。也没我什么事了,楚大夫,那我先走了。”
      “多谢。”他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了,日复一日叠加的担忧褪去了不少。但魏枭然来了居然不现身,……怕只怕就算见着了两人也不会好言好语的相谈。
      想到他可能还未走,楚霁云真想就这么把酒和药摔在门口,可终究狠不心下……这药也不知是他花了多大的心思找到的。
      之后,他带着信,拿了青竹杖来到村中一位秀才家。
      “孙秀才,能帮我看一下这封信吗?”
      “当然,楚大夫,你先坐。我看看。”
      ——还有一味药一月后便可送到。
      ……
      楚霁云没想到信上只有一句话,他站在药桌旁,原本磨药能使他的心绪平静,但已经好几次没用了。
      魏枭然以为做了这些就是赎罪了?以为他复明后便开心了?
      他将晾在一边的美丽蓝花拿起来用手指摩挲着,脸上笑着眼中却是一片死寂。
      呵,哈哈哈!那好,一切就如他所愿。
      他将燕栀小刀拿出来想丢出窗外,……最终还是放回了衣衫里。
      一月后。那一日正值初秋,他背着药篮点着青竹杖走在回家的路上,行至门口时停了脚步:“既然都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他没有高手的直感,胜在听觉不错,而且这个人此刻似乎控制不到一点声响都不发出。
      没有任何的回应,楚霁云冷了语气说道:“我等会儿就去做解药,魏公子,作为恩人,我应该好好报答你,现在邀请你到家中小坐片刻,如何?”最后他还是用上了些微的祈求口吻。
      而那停留着的身影也终于有了行动:“好,楚大夫。”沙哑的嗓音让楚霁云皱了眉头。
      他们对彼此的称呼又回到了当初。

      【玖】
      从魏枭然出现起他猜想这人定是又受了伤,等到男子坐好:“我帮你把脉。”他刚走上前伸出的手还未触碰到已被拒绝。
      “不用,我没事。楚大夫,你可以制作解药了。”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他也不打算再做什么好人。他将所有的药材摆在一起,但凡在制药时他的行动比常人还快上几分,行云流水的速度和认真的侧脸更让人着迷。
      想过无数次再见时要说的话,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显然现在就算问了也得不到解答。他想着,愧疚……魏枭然你知道吗?你的这份愧疚甚至让我产生了罪恶感,你欠我的让我觉得你做得远远超过了,如今反倒成我欠了你……
      如果不是男子的呼吸楚霁云会觉得魏枭然已经走了,太过的安静让他觉得诡异,结果还是他忍不住起了话头:“这次又是什么时候走?”
      “……等你制好了药。”
      “呵,难道不该是等我看见吗?”将所有药放入罐中烧着,楚霁云忍不住嘲讽道。不,他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这人果然容易让自己火气旺盛,深吸了一口气刚启唇就听到男子的迎合。
      “好,等你看见,我再走。”
      他没想到魏枭然真会同意,讶异的同时也将适才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去煮面,你在这……”
      “我来,楚大夫,你在这坐着,我之前受你照顾良多,除了酒和那三味药,这段日子我负责做饭。”
      楚霁云真的乖乖坐着,他仔细听着魏枭然行动的脚步声,忽然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是不是应该谨防你再一次毒害我?”这话让屋内的温度降到了零点,锅碗的声音也停了,紧接着他的笑声打破了沉默,“我开玩笑的,顺便我们一起把你第一次带来的酒喝了吧。”
      “好。”
      楚霁云举着酒杯明明看不到头顶的明月却还是仰着头,“魏公子,我告诉你在刚变成瞎子之时我曾经自残过,但后来师父的一巴掌打醒了我,我就想啊……我对自己这么残忍有何用。世间那么多瞎子多活得好好的,我也同样能够活得好好的。虽然常常觉得遗憾悲伤,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日子一长,我甚至觉得从前那富家少爷的生活只是一场梦罢了,而那梦早就醒了我却还念着。……枭然,可以告诉我,当你将毒下入饭菜中时是何种心情吗?”
      等了许久,酒杯相碰的清脆响声将楚霁云快要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听见魏枭然喝了一口酒。
      “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被要饿死之际师父将我带回了组织。那年我五岁,是师父给了我温饱,给了我继续活着的生命,师父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是我仅能对他的回报。所以不管在凶险的训练,我都要做到完美,就算每一天都濒临死亡。”

      【拾】
      十三岁那年魏枭然得到了一个任务——改名肖魏然作为楚家小少爷的侍从潜伏在楚家。他要做的仅仅是在少爷的饭菜中下毒。当时他不知道那毒有何效用,因为只要是师父下令他必会服从,亦不问缘由。
      但显然他的心性还未磨练到足够冷酷,事后想来在和楚家少爷相处的两年是魏枭然生来最快乐的时光,能肆意的哭和笑,能肆意的吵闹,也不用顾忌每日的性命之忧。
      以至日子愈久,每到下毒时他的内心都在挣扎,好几次他都将那药悄悄地扔了。楚家出事的那日他正好外出,回到府中看到了极其凄惨的景象,想到少爷一时惊慌失措,幸好并未找到他的尸首,不由得庆幸定是逃脱了。
      之后他跟着师父完成最后的任务时……看到的目标竟是少爷和他的母亲,从头到尾他都只是躲着不敢现身,直到看到有人救走了少爷才松了口气。
      从此也再寻不到楚霁云的踪迹。
      这便是他的过去,那段停留在他记忆中抹消不掉的过去。那一夜魏枭然全部告诉了楚霁云,没有一丝隐瞒,但也只是说了年少的岁月,至于成年之后……他只字未提。
      正如楚霁云所言,他听命于人只是一个傀儡,并无需心有愧疚,可一想到少爷故作高傲却又藏不住高兴的闪亮眼眸到如今的死寂……他便认为是自己害了此人的一生。
      楚霁云喝到最后醉倒在桌上,魏枭然跛着腿走到他身边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师父在死前下了最后一个命令,让他退出组织。
      他应下了,但在退出之前他必须拿到最后一味药引,最终落了个废了武功断了脚筋的下场,甚至还被喂了毒,结果反而是组织先一步弃了他。好在在外行事他并非以真面目示人,又有谁会想到一个跛子会是名动天下的夜枭。
      而药引亦被他成功的带了出来。
      魏枭然庆幸楚霁云看不见,至于在眼睛康复后……也无妨了。
      他伸出手在空中描画着黑发青年的眉眼,嘴角微微翘起,再见到楚霁云的一刻,他总算明白夜夜纠缠自己心灵的是何。可就算明白了,他也不配得到。
      这个人,就算瞎了,也依旧光华灼灼,也依旧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女子。
      更何况,是将要复明的楚霁云。
      ……
      “你就是新来的小侍从?!既然以后都要听命于我,为何不跪下?”
      稚嫩的嗓音,微昂的头,年少时的楚霁云站在一片雪地的阳光下,傲然直指看向他的男童。
      “我是来保护你的,又不是你的仆人,为何要下跪。”自称肖魏然的男童皱着眉。
      “哼,我是主,你是仆,我说什么你都要听。”
      “你如果赢得了我我就听你的。”肖魏然抬起小胸脯。
      “好!”
      最后肖魏然毫无悬念的赢了,但额头肿起来的楚霁云很不甘心,趁着他放松之际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左肩,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血印子。
      ……
      因为和少爷打架肖魏然已经被关入柴房饿了一天一夜,他并没多大的饥饿感,在训练时最高纪录是三天未进一粒米,所以当楚霁云拿了包子给他时他是惊讶的。
      “我都告诉爹爹不是你的错,我也有份,但他还是不听。我偷偷拿的包子,不想吃就给老鼠啃吧,我走了。”
      也不晓得楚霁云那矮个子是怎么站到窗口的,他将三个包子丢到房内后就离开了。
      应该是让肖魏然感恩戴德的场景,硬生生被楚霁云骄傲的嘴脸弄得没了味道。
      他还是将包子吃了,送到眼前的食物没有不吃的理由。但这件事他一直记着……之后两人的关系好起来,虽然时有争吵,但其实是将彼此当做了好朋友的。
      而在离开楚家知道那药的效用时,他认为自己背叛了楚霁云,辜负了楚霁云的信任,虽然这是作为杀手常有的事,可到底和少爷相处的太长了,人心都是肉长的。
      他问过原因,得来的回答是楚家的仇家想让楚家之子也尝尝作瞎子的痛苦。
      ……
      魏枭然就这么坐着,瞧着楚霁云的睡脸一夜。

      【壹拾壹】
      楚霁云是被头疼疼醒的。
      他很少喝酒,这次确实喝的凶了些。鼻尖嗅到粥的香味:“好香,有肉的味道?我可不记得我家有肉。”
      “我醒来时看到门上挂了新鲜的猪肉,就擅作主张做了肉粥。”
      “啊,是前边的老张,我之前救了他们家得了重症的女婿。他们家养猪,每次宰了猪都会送一点过来。快点,我饿了。”楚霁云就这么靠着墙,窝在床上也不起来。
      魏枭然无奈地笑笑,盛好后掌控着脚力走到青年身边。
      两人彼此都不提解药的事。
      楚霁云之前说那药还需煮上三天,便是两人还有三天的相处。
      ……
      三天过得很快,在闻到药刺鼻的味道时楚霁云有一瞬间想砸了那晚药,但也只是想,接着仰头喝下。
      魏枭然松了口气,心却绞疼。
      “感觉如何?”
      “哪有这么快见效的,起码还需一个月。”
      楚霁云的答案让魏枭然一时愣住。
      “毕竟那么多年的毒……”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像被人戳瞎了眼睛的那种疼传到神经处,他捂住眼咬着唇防止□□泻出。
      魏枭然赶忙扶住他,直到楚霁云松开手,他瞧见青年眼睛处留下了血红的痕迹,无声的拿了一边的帕子轻轻抹去。
      “这排毒过程还真是要命。”楚霁云感叹着,抹眼睛的动作被拉住,听到提醒,“现下还是不要碰为好。”
      “呵,弄得我好像是病人,你才是大夫。”楚霁云说着却就这么看着魏枭然。
      一刹那,他觉得自己被眼前这人看的一清二楚,身体僵了僵。
      似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楚霁云伸手摸到一边的椅子坐下:“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我适才在想……你如今是何模样。”
      “我知你也形容不出自己的样子,今日下午陪着我上山采些药吧。”
      “好。”
      ……
      当魏枭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已经过了一个月。
      那日他在远处看见青年蹲下身抱起跌倒在路边哭泣的孩童,温柔的抹去孩子白嫩脸颊上的泪水。
      而走至他面前的依然是点着青竹杖的瞎子大夫。
      他并非真被蒙在鼓里,他是知道的。知道这人在第一天就恢复了些微的视力,到今时今日早就恢复如初,可楚霁云什么都没说,他也一句都未问。
      这一次的彼此欺骗只是为了延长那离别之日,可现在魏枭然不想再装了。

      【壹拾贰】
      院落中。
      这年入秋后的夜晚并凉,楚霁云都记不清这是两人喝的第几次酒了,但自从那夜后他就没再醉过。
      吃着小菜,气氛安静异常,之后魏枭然打破了这份静谧。
      “霁云,我明日要走了。”
      楚霁云放下举着的酒杯,眼眸掩去了空洞,犹如夜空璀璨的星光,他看向他。
      “你知道了。”
      魏枭然薄薄的唇角似乎想拉起弧度,最终还是作罢:“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也应知道……我为何这样做?”
      一直装作未痊愈的理由魏枭然也应该清楚的,那眸子变得幽深锐利。
      他移开了胶着的视线。
      “……你也看见了,我的腿,还有我的脸。”骨节分明的手摸上自己的脸,一张清俊的脸庞,一条从下颚蔓延至右眼的刀疤赫然在目。
      “你又不是女子在乎容貌做什么。枭然,从你回来之日起我就知道你的腿有了隐疾,如今怕是就连自保的招数也使不出吧。”
      男子的面无表情让他停了言语,楚霁云说这些并不是想折辱这人,所以只是做到点到即止。
      “……过去的都过去了。如果我一直记着过去的那些仇恨,你觉得我还能这般笑着吗?还是你认为那般笑着的楚霁云是虚假的?”
      正因为他真的将过去的一切抛却了,所以才能如此笑着,而不管是何时的楚霁云,都是真正的楚霁云。
      “不后悔吗?”
      魏枭然终于正视了他的眼。
      “为何要后悔,做了便做了,就如同当初给了那个叫肖魏然的小侍从信任,我也从没后悔过。”
      从见着这人后就没多大变化的表情从眼中起了波澜,最后魏枭然用手掌将脸遮盖住了,他看见那手指间有水迹渗出。
      “好。”
      不需要其他言语,一个好字加上唇角微勾的弧度就足够了。

      【壹拾叁】
      村里人本以为魏枭然不过是暂时留在楚大夫家看病的人,后来也不知道是谁传开了他将在这定居的消息,早就因为楚际云眼睛能瞧见后忙碌起来的媒婆们这下更是乐坏了,但结果不言而喻,也只是白走一趟罢了。
      魏枭然不明白如今的自己怎么还能够吸引人,不想被楚霁云一句话道破:“这村子民风淳朴,你这段日子帮这帮那的干了不少好事,只要品行不错,长得人模人样,身体没什么大病他们都能接受。”
      他笑了笑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两人的相处像回到了两年前,只是其中又添了几分只有他们自己明白的东西。
      唯一让楚霁云不满的是不管怎样魏枭然就是不肯让他把脉,想偷偷摸摸也没找到过机会。直到之后的某一天他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后悔还有其他的深意。
      就算早知道了,他也不后悔。
      那日,楚霁云早早到隔壁村落诊病,中午归家时迎接他的不是平日里的饭菜香味。
      疑惑的进屋,门的吱呀声还在回响,浓重的血腥味刺入鼻中,他的脑海中不自觉的闪现了过去救魏枭然时的场景,惊惧在心间渐渐扩散,直到他走到厨房中,看到灶台边倒着嘴角流有血迹昏迷的男子。
      ……
      喂药后,两人相对无言,这次魏枭然先开了口:“对不起。”
      他等了良久,等来的是一声喟叹:“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这人居然中了毒,而且还是无药可解之毒!
      明明大夫就在面前,如果在出现的那日起就开始调养或许还能活个十年八载,可事到如今,能活个一年半载便是幸事了。
      楚霁云想吼只觉得没了力气。
      “……所以,霁云,我早就叫你不要留我。”这种无理取闹之言还真不像魏枭然会说的。
      他转身走到药桌边抓了几味药放入药罐中,此时外间传来男子的大喊:“楚大夫,您在吗?我的娘子似乎得了伤寒起不来,咳嗽的厉害,您跟我过去看看成吗?”
      “在的,我这就来。我离开一会儿。”楚霁云走到门口的那一刻停了脚步,他忽然回首神情肃穆,“魏枭然,只要你不后悔留在此地,那我就看着你死。”
      魏枭然呆愣地看着青年离开,他想笑,脸上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楚霁云背着药箱还未到家,远远地便看到在家门口站着一高瘦的人影,急忙跑过去,责怪道:“怎么不躺好?”
      “喝了药好多了,再说我不是弱不经风的女子。……楚霁云,我想了想,”既然这人不嫌隙,他又为何要做女儿姿态,毫无负担的微笑出现在那带了刀疤的脸上,“除了这我无处可去。”
      楚霁云伸出手扶住连站都吃力的男子,笑出了声。
      “……进去吧。”
      即使从头至尾彼此都未表明心情,即使到头来只能相伴一小段路,但已无须多言,只因谁都明白。

      【壹拾肆】
      两年后,春日。
      一白发的蓝衣青年坐在竹榻上晒着太阳,腿上坐着从邻村过来玩的女童,那圆滚滚的脸上眨巴眨巴满是疑惑。
      “先生,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此人正是楚霁云,他揉了揉豆子细软的头发:“先生一觉醒过来,就白了。”
      豆子哦了一声,然后东张西望起来:“上次豆子见到的魏先生去哪儿了?”
      楚霁云捏了捏那软软的脸颊,和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对视着:“魏叔叔啊,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就算说了死亡,怀里的孩子也是不懂的。
      “他一个人吗?”却没想到豆子继续认真的提问。
      “嗯,一个人。”……一个人去了。
      已经比原先想的停留的要久了,但他根本没觉着丝毫腻味啊。
      “那多没劲,豆子一个人时就很无聊,所以每次都要找个人陪着豆子,魏先生为什么要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先生你为什么不陪着他?”
      为了不使微笑垮下来,楚霁云移开了目光看向远处:“会的,我会去找魏先生的。”
      “先生,你别哭啊,你一定也觉得很无聊是不是?难道是一觉醒来魏先生就走了?所以你无聊的头发都白了……要不豆子去找找魏先生,让他等等你。”豆子急忙伸出小短手抹掉他脸上的泪。
      楚霁云低下头将额头抵着豆子的额头,轻轻地说道:“呵,是呢,先生一醒过来魏先生就走了,然后头发就白了。……不需要豆子去找,魏先生没走之前我已经叫他等等我了。”
      豆子再次一屁股坐到他身上,呼了口气,然后开始玩着青年散下来的发丝:“那就好,这样你们两个人就不会无聊了。那先生何时去找魏先生?”
      “豆子,我们回家了。”办完事的男人正好这时走了过来,抱起自己的孩子,颔首,“楚大夫,谢谢您。”
      “不客气,豆子,再见。”
      “先生再见。”豆子蹭着爹爹长了胡渣的脸颊笑得很开心,早就忘了刚才的问题。
      楚霁云静坐了片刻,随后站起身拿了酒走到了后院。
      院落的大树下有着一个坟包,他一步步的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摩挲着木排上的文字。
      ——魏枭然之墓。
      “你叫我不要急,说你会等我。但等我老了,走不动路了,还要那么久啊。枭然,我怕我到时连你的模样都记不得了……”青年就这么坐在了地上,倒了两杯酒一杯洒在木牌前,一杯一饮而尽。
      “无妨,无妨,我们终有一天会再相见,我绝不会让你等那么久。”
      他喃喃低语着,仰躺在草坪上,碧澈的天空映入眸中。
      他其实连自己都恨过,恨自己为何这般无用,一双眼用了魏枭然的一命来换。
      但有时又可悲的庆幸,如不是看见了魏枭然,他拿什么来回忆这人,如没有这一切……或许那人在刺杀别人时早死在了荒郊野外,这样宽慰自己的话他对自己说了无数遍。
      楚霁云闭上眼,恍然间,看见一个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中,隔着一段距离,带着刀疤的俊颜含笑望着他。
      魏枭然离去的前夜这般说过。
      “霁云,能遇见你,我魏枭然何其有幸,我终于也有家了。”
      ——能遇见你,我楚霁云又何其有幸。
      他枕着满头华发,手中拿着那把燕栀小刀,就这么在草地上睡着了。
      两只空了的酒杯摆在一边,如同两人无数次的把酒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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