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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卷 P26-29 ...

  •   景永福站直身,转头看那方向,视线里十几骑漂亮的契种良马逐渐清晰,下意识的,她挡在那个只知道啃兔子的家伙面前,但她又怎么挡得住他那个头?
      领头的契列萨人是个精悍的中年人,他对水姐点头示意后,说起生硬的中原话:“惊扰诸位,在下是契列萨婆罗族左刀钦克婆罗氏,来找少主。”左刀是契列萨族宗中颇有分量的人物,左刀称主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此人已是族中宗氏认可的宗长。
      左刀的眼神一直投射景永福的方向,她只好识相的让开半步,露出那啃兔子的家伙,心中嘀咕:莫非婆罗族当代的宗长少主就是这个吃了她一只半兔子的人了?
      “哗啦”几声,马上所有人齐齐下马,跪在地上。又是几句叽里呱啦的契列萨话。景永福瞎想着说话的内容,无非是,小的保护不周害少主在外吃苦,吃中原人的一只半兔子都那么香……
      这位婆罗氏的少主无疑架子极大。他居然理都不理他们,任由叽里呱啦声在耳边此起彼伏,直到最后一块兔肉啃完,他才抓起衣襟擦擦嘴,之后就径直向小翠走去。
      阿根挡在小翠面前,却见那男子斜了眼他后,单腿跪在小翠身前,用他那油亮的爪子握住小翠颤抖的素手,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响在众人耳边:“你等我,等我六年。六年后你长大了,我蒲蒲儿婆罗娶你为妻!”
      水姐瞪圆了眼睛,伍厨张大了嘴巴。若夫人死死拉住冲上前去想揍人的阿根。一群契列萨人交头接耳。景永福看傻了眼。
      “少主,走吧!”
      蒲蒲儿上马之前,忽然将怀中匕首丢给了景永福。“这是聘礼!”
      “啊!”景永福几乎能闻到血腥味,捧在手里只觉得恶心,刚要丢开,却听马上男子追加了一句:“大福,六年后你实在嫁不出去,蒲蒲儿也娶你。”
      匕首下落途中出鞘,“啪”一声砸在景永福脚上,出奇的锋利,鞋头中刀,还好没伤着脚趾。
      “混蛋!”景永福破口大骂起来。
      豪迈的笑声响起,“六年后到草原来找我,不然我就来抢你们!”
      马撒开蹄子,狂奔而去。
      “疯子!”景永福对着远去的男人大吼。契列萨人一片哄笑着追随他们的少主拍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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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匕首擦拭干净后,小翠死活不接,所以景永福只得带在了自己身边。契列萨人的刀子与四年前景国王府的藏刀有着天壤之别,前者是用来杀人的,而后者只能堪堪完成逃亡使命。
      聘礼之词,景永福只当他胡言乱语。这么好的一把利器,正适合防身。
      经过契列萨婆罗族少主的插曲,景永福不敢继续游历烨北平原,水姐身手再好,也只有一人。所以一行人迅速赶往了烨北西南,在废亭坡守株待兔,等到了李易和轩辕不二。
      废亭坡很久以前是有亭子的,但后来亭子废了,就成了废亭,而现在,连废亭也没有了,只剩下矮秃秃的山坡,挡在了西进王都的要道上。
      轩辕不二的军队还没有踏上废亭坡,遥遥就看见低矮的山头上,一女一骑稳健而来。不复侍女的装扮,刘寄水一身简练的女武服,不带任何兵器,直入轩辕军,如入无人之地。
      “轩辕将军!”刘寄水抱拳,“将军一路劳顿,我家姑娘请将军在此小憩片刻。她有几句话要与殿下相谈。”
      轩辕不二早认出水姐,问道:“你家姑娘人呢?”
      “与夫人在前面已经等了几日了。这会儿……”刘寄水忽然笑了笑,“只怕在梦周公。”
      轩辕不二竖眉,正犹豫见或不见,却听刘寄水洒然道:“如若殿下不方便,那我家姑娘就不去王都了。这几日连日来游山玩水,燮国的大好江山委实赏心悦目,比起人声鼎沸的王都,还是天地之间甚至于市井之地更适合我家姑娘。”
      李易自遇刺后一直佯装伤重,不出车门半步,此刻却掀开车帘,对轩辕不二说道:“将军请稍候片刻,本宫还是去见见这个小丫头!”
      轩辕不二沉吟道:“殿下身上还有伤,让则儿陪您过去吧!”轩辕则应了声。
      李易换了身衣服,在轩辕则的搀扶下,上了匹马。轩辕不二的副将一旁面有忧色,“将军,让殿下和少将军同去,是不是人少了点?”
      轩辕不二大手一摆:“去不得人多,那小姑娘见人多就会跑了。”他早看清废亭坡地势,即便生生冒出几个歹人来,也讨不着便宜。
      “究竟是哪里来的小姑娘,莫非……”副将仍在东想西猜,那边刘寄水已慢慢引马而去,两骑青年尾随。
      山坡到顶,往下可见一驾马车静静地停着。车前一个男子蹲在地上,一个男孩正看他摆弄食材,一派宁静,只有风过山坡杂草的轻颤。
      景永福其实并非摆架子睡觉,她自从换了女装后,奇怪的事就接连发生。先是撞见那个贪吃兔肉的混蛋,跟着没几日,一直迟来不至的葵水来了。若夫人说她长大成人了。长大成人意味着,她很困。
      过了很久景永福才醒来,懒洋洋地问了句:“伍大厨,我们今个吃什么?”
      若夫人忙对她道:“殿下来了,等你等到现在!”
      “哎哟,对不住!”景永福的头脑逐渐清晰,“请殿下上来说话。”
      车门打开,李易脸色苍白,在轩辕则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景永福凝望他许久,心底某处动摇了,这人伤着还在马车外等她许久,一直没有喊醒她。他以尊贵之躯如此待她,这次她真的动摇了。
      “真是太失礼了,竟叫殿下等了那么久。我给殿下介绍,这位是大福的母亲,这位是小妹平小翠。”
      李易目光在若夫人身上一晃,没有看小翠,直接停留在景永福的脸上:“你有什么要跟本宫说?”
      景永福上下端倪他,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便道:“也没什么别的,只是拦一下殿下罢了。”
      李易顿时眼光厉厉,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你既然来了,就不说什么吗?”
      景永福没有立刻答他。他站起:“那本宫走了。”顿了顿又道:“平大福,本宫感谢你助轩辕将军捉到了奸细。此地不安全,你早些离开。”
      见李易转身,她连忙道:“殿下且慢!前路坎坷,殿下如何而去?”
      李易道:“本宫的手下再不济,拼死护主的忠勇还有的!”
      “殿下既然未受重伤,那殿下的兄长自然也就没有加害于殿下。”
      李易慢慢地转回身。
      景永福道:“殿下既然平了边境流寇,急于得意归朝,那大福就祝殿下一路顺风。”
      李易张口,半响,只得一个字:“你!”
      景永福忽然低头,柔声道:“大福多次冒犯殿下,但殿下恩德从不曾计较。还请殿下坐下,听大福一言。”
      一片沉闷,过了很久,李易才坐回景永福面前,神情复杂地说:“你究竟要我如何?”
      景永福转目窗外,隐约可见轩辕的军队。
      “殿下,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您看外面那么多将士,他们是您,是燮国的忠勇之士,一腔热血只愿撒在疆土,而不会是王室夺嫡上。”她转回目光,“您一人身上担着燮国无数性命!”
      “可是我不出手,有人会逼我出手。”李易沉痛地道,“你知道他们派了多少人刺杀本宫?你知道我这次出行带了一百零三人,此刻还剩多少?只有二十九人,其中十四人恐怕这辈子都只能靠朝廷养活了。罢了,和你说这些又有何用?你也不过是个小丫头……”安排死难者的后事,和处理伤患,延迟了他的行进速度,不然他只会走在景永福前面,断不会被她等到。
      景永福的心猛地一抽,那份负疚就更加深重。她能预计,本可阻止的事情,但却忽略了。这一忽略,就是七十四条人命,还险些害了李易的性命。
      “本是手足同根,可我念这亲情,他们谁又会念这兄弟之情?”
      小翠被他悲伤的神色所动,小手紧紧抓住若夫人的衣摆。她与阿根一胎同胞,自懂事起阿根就对妹妹珍爱无比,她很难相信这世上还有谋害手足的兄弟。
      “我虽侥幸逃生没有负重伤,可我这里被伤了!”李易手指胸口,吐了口浊气后,他低低道,“很久以前就开始伤了,但这次,彻底了。”既然说了,他就说到了底,他也不明白,为何要对这个黄毛丫头说那么多。
      景永福叹了口气,问:“请问殿下您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燮国呢?”她本来是打算远离他的,有多远就离多远,但他感动了她,所以景永福下定决心还了李易的知遇之情。以她的年龄和身份,当日在天然居的说话有点可笑,可李易从来没轻视过她,所以这一次也不会。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扮演李易生命中闪过一下又倏忽而逝的过客,她想要帮他一把,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李易仿佛领悟了什么,眼神发亮地盯着景永福。
      “殿下想要一个强大的燮国吧?”景永福说出他心中的答案,“兄弟齐力,同心断金。可称霸当世,一统天下。这是最好的。而兄弟不同心,弑王除患,守个自家江山还是容易的,不过逐鹿三国,那就算了。”
      “兄弟死的死,颓的颓,即便九五之尊可呼风唤雨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或者,好一点吧,活下来的也许心不甘情不愿,但至少有点牵绊也有点趣味。又者,再好一点吧,想到日后可分享的江山版图,想到将来更安逸的选择,总比日夜操心操肺或者族灭家亡强的多吧!”
      “平大福!你为什么帮我?”
      景永福哑然,不知如何回答。原先她只想先过好自己的日子。近的来说,她不想再发生令她不舒服,而让他人无辜送命的事情。远的来说,燮国不安生,她与若夫人和身边的人也不得安生。这就好比为省力,就得先做了不省力的活。比如为逃离景王府一时的省力,她就得和若夫人先做几个月不省力的活计。
      “你想要什么?”
      景永福忽然失笑:“我想要什么?想要财富我想我努力挣钱也许可以成为巨商?想要荣华,嫁你做个后妃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前提是殿下不嫌我没有倾国之貌。不过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殿下,我还小。我想先幸福地长大,然后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李易听到那句“嫁你做个后妃”不禁心弦一动,但面上依然沉静,他问:“那是什么?”
      景永福思索了会:“小时候,我曾经在跳舞的时候想过,自己也许是只鸟。飞翔于空的感受那样自由,仿佛身体就跟风似的轻盈。”但是父亲来了,她跌了下来。
      “你……还会舞蹈?”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景永福浅浅一笑,拉住若夫人的手,“飞的再高,也没有在娘身边快活。”空中的滋味再美,都是飘渺的,而脚下所站的土地才是最可靠的存在。而无论孩子飞多远,母亲的臂弯都是她最温暖的归宿。
      “我助愿殿下顺利登基,但只到这里为止。”
      若夫人微笑着点头。只要孩子想做的,做母亲的都会默默支持。景永福微微愧疚的对若夫人道:“娘,等事儿完了,我们再去寻一处风景秀丽的地儿安生。”
      李易默默注视着这一对母女,神情复杂。
      这一天午后明烈的光芒持续到傍晚,很多燮国将士都看见他们未来的君主,当时的太子殿下,亲自引一辆马车归回队伍。奇怪的是他没有骑马,而是走在马车前,轩辕则紧随着他。马车前坐着一个高大的女将,女将身旁是个平庸窝囊的男子。马车门关着,里面据说坐着一位美丽无比的夫人,和她的三个孩子。
      李易轻手轻脚的走着,所过之处,军士静默。
      后来李易登基,将废亭坡更名为下马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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