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情皇城》扶小瑶

11、第 11 章

　　先前扬声说话的人此刻从惊讶中回过神，宣布表演会开始。
　　金公子自觉地走下了台阶，临走前却低声对我说：“庄姑娘，我期待你的表演。”
　　说话的时候他含笑地看着我，那玉树临风的俊俏模样竟让我心中对他是花花公子的评断产生了怀疑。
　　一直到他在人群前排站好了位置重新看向我，我才猛地回过神，走到琴桌前落座。
　　坐下的刹那我的目光忍不住穿过人群，朝莫言的方向看去，他也正看着我。
　　人潮中，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花街两侧红灯笼的映照下仿佛燃烧着什么，只可惜，从蔡浩然指下响起的琴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来不及再琢磨他眼中的情绪。
　　这场比试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思，蔡浩然的琴艺在当时确实算是一绝，只可惜遇到我这个从现代穿越过去等于开外挂的人，他只有输的份。
　　当我弹出1953年赵玉斋先生创造的复调演奏法，通过左右手交替演奏出多声部时，他的脸色在霎那间变得惨白。
　　他输得很彻底，就算评委中有他相熟的人想帮他，在我面前那些人也只能乖乖闭嘴。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蔡浩然面如死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那目光仿佛是看到了真正的鬼。
　　“姐姐，你太棒了！”
　　站在凤翎楼二楼空廊上看着我的弦凝突然大喊了起来，原本因为我的琴音而陷入寂静的人群被一下子点燃，所有人都欢呼起我的名字。
　　这万人空巷的场面于我而言本来并不陌生，可到底是值得高兴的，但此刻我的注意力并不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只因为金公子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正一瞬不眨地看着我。
　　他当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欢呼，他只是维持着他动人的笑容，轻轻为我鼓掌。
　　明明只是那么简单的动作，在这样的气氛下甚至完全可以被忽略，可我的眼中那一刻却只看得到他。
　　或许是因为如果不是他的话，我现在已经失去了表演的资格，我依然被堵在人群的那一头，只能眼睁睁看着蔡浩然出尽风头。
　　等我从对视中回过神，蔡浩然已经灰溜溜地逃走了，他当然没有按照赌约叫我师父，但我相信，他日后在这北京城中不会再有昔日的风光。
　　人群渐渐散开，围观的父老乡亲们边议论着今晚的事边离开，余下的富绅少爷们进了各家温柔乡寻欢作乐，花街上的喧闹慢慢平静了下来。
　　金公子沿着台阶走上湖心亭，在我身前站定，朝我作揖说：“对了，先前情急之下，冒犯了庄姑娘，还未向姑娘致歉。”
　　我闻言一愣，一会儿后才意识到他是说之前带我“飞跃”的事，想起当时两个人那种姿势，在这古代确实是冒犯了。
　　虽然想说没关系，但是现在毕竟是古代，我只能略一欠身，笑道：“若无公子出手相助，雅娴连这台都登不上，公子算是将功折过了。”
　　他发出爽朗的笑声，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又道：“自古有天籁之声的说法，我以前总是不信，今晚听了庄姑娘的琴，才知道这说法是真的。”
　　我听出他在同我搭话，又想起大雨天他见到我时的反应，忍不住讽他道：“可不是，当日我还是乞丐的时候，金公子一定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绝活吧？”
　　他闻言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如此，但不得不承认，姑娘当时已让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喔？因为我长得漂亮？”
　　“不是，因为姑娘当时的笑容。”
　　他说这话时嘴角的笑意变淡了些，似是因为回忆起当时的事而有了诸多的感慨，可惜我听不懂他的话，我当时的笑容？那和我现在的笑容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嘴角一弯就笑了吗？
　　金公子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湖心亭的凭栏边，望着外面的湖水微笑地说：“姑娘当时的境遇，可以说是极为凄惨，可姑娘的笑容却欣喜万分，就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一般。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姑娘那么高兴，但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那种环境下露出那样的笑脸。姑娘让我意识到，人应该知足常乐，很多不必要的烦恼，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话让我一愣，想起那天兴奋到痴狂是因为在水塘中看到了自己的脸，这样说来，比起我莫名穿越成乞丐的噩运，那确实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好事。
　　我本来并不见得就是容易满足的人，可当时的情况太过特殊，才会让我欣喜若狂。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巧合，只是这巧合，却让金公子产生了莫大的感慨。
　　我微微勾起了嘴角，并不打算说出这一切，若这意外的发现能改变他的一些负面想法，又有什么不好？
　　月色下，静立湖边的他披着一层月光，看起来恬静安详，他英俊的侧脸敛去了笑意，变得成熟稳重，再没有半分花花公子的感觉。
　　我看着他，心中充满了好奇，一个人身上为什么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一会有少年的风流洒脱，一会儿又如经历无数风霜的沧桑老者？
　　“金公子……”
　　我正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弦凝扑进了我怀里，大笑着说：“姐姐，太好了，刚才好多人来和我说要到我们柳记琴行学琴呢，姐姐，你真是太伟大了，我崇拜死你了！”
　　“可不是嘛，那些个爽直的大老爷们平时看蔡浩然那贱胚子就不怎么爽，前面看他败了啊，都直叫好呢。”
　　云姨也一步一摇地跟了过来，脸上春风满面，就像她自己赢了蔡浩然那般兴奋。
　　我直拍弦凝的背，朝云姨甜甜一笑，眨眼道：“都是云姨给我精心打扮的功劳，我在气势上就赢了。”
　　“瞧瞧，我们庄丫头不但弹得一手好琴，还长了一张特别讨人喜欢的甜嘴儿。”
　　云姨和弦凝都不停地在笑，我的目光掠过云姨，落在了一言不发的莫言身上。
　　他是被弦凝拉来的，这会儿站在云姨身后，淡淡望着我。
　　他的眼睛仍然那么深邃，月光仿佛都照不进那抹深潭，在这月夜之下，他独立在湖心亭外，竟隐约有一种孤寂落寞的感觉。
　　我一点点皱起了眉，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今晚的莫言，我竟莫名涌起一种淡淡的心痛的感觉。
　　那感觉很奇怪，并不应该是我本身滋生出来的，而像是从莫言那里传染过来的。
　　我看着他有些出神，他却在看了我一会后就转开了视线，逃避的样子让我有些疑惑，他今日很古怪，到底是怎么了？
　　“来来，都到我楼里吃东西去，兴奋了这么久，肚子该都饿得咕咕叫了吧。今天云姨做东，你们尽管放开了吃。”
　　云姨笑着招呼我们进凤翎楼，弦凝第一个答应，小妮子今天实在是兴奋上了天，这会儿大概叫她做什么都乐意。
　　“莫言也一起来，还有金公子。”云姨居然也认识金公子，朝他们两个各抛了一个媚眼。
　　莫言淡淡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金公子，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金公子却朝云姨笑了笑，朗声道：“多谢云姨，不过我家中还有事，要先回去了。”
　　一听他不留下，我皱了皱眉，弦凝这时拉着我要往凤翎楼走，金公子却又开了口：“庄姑娘，可以稍留一会吗？”
　　他的目光笔直看着我，毫不闪躲，让人根本就无法拒绝。
　　云姨在边上发出了轻笑声，我有些尴尬，想瞪她，弦凝却也跟着起哄：“姐姐当然可以稍留一会啦，金公子，你有什么话，就好好和姐姐说吧。”
　　听她居然调侃我，我咬牙瞪她，手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口中笑骂道：“死丫头，这是妹妹该说的话吗？”
　　“嘿嘿，就是为了姐姐好我才要说啊！”
　　弦凝冲我做了个鬼脸，哈哈笑着松开我，快步走到一直看着我们的莫言身边，拉着他就跟着云姨往凤翎楼走了。
　　莫言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却不是在看我，而是看向了金公子，他似乎欲言又止，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我在心里暗骂他们一个个都没有良心，居然就这样把我抛下，可也不得不转身面对金公子，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看出了我的无奈，脸上的笑意却不减，拍了拍身边的凭栏，对我说：“庄姑娘，夜风凉爽得很，你若不是很饿，陪我说说话可好？”
　　原来他不是有话要对我说，而是要我陪他说话？可我看起来像是能陪古人聊天的人吗？他要聊的话，找莫言不是更好？
　　心中诸多疑问，可想起他之前表现出的两种样子，我对他也好奇得紧，只是在答应之前，我仍忍不住开了个玩笑，“那我要是很饿了呢？”
　　他潇洒一笑，手往凤翎楼的方向一指，看着我道：“那自然是放你去吃东西。”
　　“那你要聊的话怎么办？”
　　“下次再聊就是了。”
　　听他这么爽快，我反而不能再扭捏了，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并肩站在凭栏前。
　　迎面而来的风确实舒服得很，平静的湖面上倒影着缺了个口子的月亮，微微晃动着，像是引人去摘似的。
　　“你说吧，我还不饿。”迎着风开口，我望着湖心的月亮，心里想着不知道这月亮的圆缺，我要在这个世界看上几回。
　　他侧目看了我一眼，半晌后笑着问：“大雨那日，到底是什么事让你笑得那么开心？”
　　“我那日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因为我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脸啊。”
　　“不会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就算你发现自己是个美人，依旧改变不了你的命运，你当时高兴的，是别的事。”
　　他笃定地应着话，看着我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笑意，竟似将我看穿了一样。
　　我很想说我真的只是因为看到自己的脸没变所以才高兴，可转念想到这个答案会惹来多少麻烦，就禁不住嘴角一阵抽搐。
　　抿着唇思索了一会，我朝他眨了下眼睛，狡黠地说：“那不然你猜啊，你若猜中了，我会承认的。”
　　虽然知道他肯定猜不到，但我仍然禁不住去想他到底会说出什么样的答案。
　　他沉吟了一会，微皱着双眉，一副认真在思考的样子，那严肃的表情让我忍不住一阵发笑。
　　“还真猜不出来。”他最终给出了答案，还为难地摇了摇头。
　　我低声直笑，对他摆手说：“猜不出来就慢慢猜，等哪日想到了再来找我要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