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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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只纸鹤是灰色的。
很少会出现这样的颜色，蒲安将它放在手心里端详了好久。
不知为何，心中沉甸甸的，像是那些饱满了浓浆的果实已经熟得要忍不住落下来一样。
她用了很多年看那株幼苗长大，等它开出鲜红的花硕来，然后慢慢结了果。
欢欣的时刻太多了，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种子落入了她的胸膛呢？
她安静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微笑着看风吹拂灌木丛中纷繁洁白的珍珠梅。
香气弥漫在整个世界中，心脏颤颤巍巍的，也绽放出细细密密数也数不尽的花来。
他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白色的衬衣干净得仿佛会发光。
那双墨色的眼，像是在水泽中浸润已久的宝石，没有污垢，毫无俗尘。
很多时候恍会觉得它就像它所表现出来的质感般清冷寂凉。
可是被他看上一眼，蒲安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哪里都暖洋洋的。
她情不自禁笑起来，兴高采烈跳起，跑过去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腰。
从他胸口抬起头的人笑盈盈望过来，披乱的头发柔软而蓬松，散散漫漫被他拢了满手。
他也就跟着微笑。浅浅的笑意在瞳中流转，仿佛水中轻微的波纹，一点点蕴入眸底。
于是宝石开裂，沉黑的夜都化作绚烂恣肆的万花筒。
他要去握她的手，她笑笑把手往下躲，脸又埋进他的胸口不肯抬起来。
他多熟悉她呀，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动作便能将那心里的意图解析得分毫不差。
温柔地吻吻她的发顶，伸出手，弯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她也顺从地松开手，抱住他的脖颈。
这样抱过那么多年，昔时懵懂的娃娃已经长大成人，却仍喜欢坐在他臂弯上。
蒲安艰难地低下头，重重吻在他的额上。
然后她弯着眉眼看着他慢慢走向迷雾。
雾后是阴沉的秋季，淅淅沥沥的雨中有刺凉的风。
蒲安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黑伞，小小的雨落在伞面上，悄无声息。
墓园里种满了松柏，还是苍翠的青色，可应和着灰蒙蒙的天幕，也好像是褪去几分鲜活色泽。
一排一排的墓碑模模糊糊。
蒲安笑着，她摸了摸他的耳朵，声音很轻很轻：‘放我下来。’
他把她放下来，接过她手里的伞，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牵住她的手。
大概走了很长的路，大概是很短的路，她并不能感知得很清晰。
最后站定，她的脸上仍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我们一起送走了很多人。’她说了一半，还想说，但开了口又慢慢闭上，最后只是笑。
此刻她那双本是灵动而明亮的眼睛跟整个背景一样也是灰蒙蒙的。
这是她的梦，她不想看见的东西，她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握着他的手走出墓园，每走出一步，眼前的灰翳就消褪一层。
雨停了，黑伞消失在头顶，她转过头看着他干净的颜貌，眼睛里浸满了笑。
道路两旁都是梧桐树。
树叶染着水的润色，风抖抖索索，满树的叶子窸窸窣窣。
他们手拉着手，脚踩在枯叶上，叶子破碎的声音清脆动听。
‘要是还是小孩儿的时候就好了。’她这么笑着跟他撒娇。
他也笑起来，温温淡淡却静美到可以如画一样的眼神，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变小了。
白白嫩嫩的小娃娃，穿着大红的衣裳，头发乌黑，眼神清亮。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他仍然那么拉着她的手。
小小的她被小小的他牵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一步，两步。
路两边落满了梧桐树的叶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