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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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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不能想象当盖聂听闻他成亲之时该是何等的难过;得知他为另一人不顾一切之时又是何等的痛心;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冒此大不韪成全。换做是他,换做是他……
哑着嗓子低低笑出声,卫庄隐约有些明白何以盖聂与他朝夕相处却从不对他抱任何期望。即使他主动示好,他亦似心如止水。真心真意说出的喜欢,也仅仅像是一个不含希冀的答案。大抵,盖聂早已对他死了心。
在发现麟儿对盖聂毫不抵触之时,卫庄就隐约猜到盖聂在他身边时日已久,可他却从未见过他。若非邙山的那次意外,盖聂永远都不会在他面前出现吧。
想到这儿,卫庄心底倏而涌起一阵熟悉的绝望与不甘,铺天盖地,几乎瞬间将他淹没。伸手抓住盖聂手腕,指甲已然陷进血肉。
薄唇几近抿成一线,盖聂也只是无声忍耐,未作挣动。
“你曾说,地府有一件东西是你动不得的”卫庄抬眸,紧盯着盖聂的眼,问:“那东西,可是生死簿?”
“不错”盖聂不说话,张良只好替他回答,“三界各行其道,违者必惩。为此,盖兄被罚禁百年。不过好在你夙愿得尝,不再执着,盖兄这罚倒也挨的值”。
卫庄咬牙冷笑连连,眸光欺霜赛雪的白。抓在盖聂腕上的手,更加用力。撑额闭目许久,才凉凉扫向张良,“你干涉人间姻缘,怎就不见有何惩处?”
“此等逆天之行,岂会没有果报?”张良弯唇,笑容里难掩苦涩,“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受尽生离死别之苦,便是我所付的代价”。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舍不得放手啊”转目一瞬不瞬地将半蹲在池塘边儿观赏游鱼的人望着,轻轻柔柔如痴如狂,“无繇是我的无繇,永生永世都是!”
卫庄忽然觉得,和张良这个神经病比起来,同是守护千年的盖聂委实正常得有点不正常。
许多事,经世世轮回已随忘川烟消云散,但有些事,却是刻入魂魄永生不忘的。
“你或许不信”卫庄微微敛眉略显失神地看着案上茶盏,碧色茶水潋滟倒影深深,“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我没有等到,更没有找到,从始至终”。
深吸一口气,卫庄极缓慢地侧过头,却将目光落在别处,“盖聂,谁曾与我羁绊最深却至死未得一见,以至憾恨三生,我不记得了,你、可还记得?”
枯荣流转,四时代序,世世不变的大约唯有头顶的苍穹、唯有寂照九原的朗朗孤月。
人事变迁,沧海桑田,实非人力所能掌控。而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缕心念不改。
张良负手立在窗前,窗外无边夜色落入眼帘,融进那双不见悲喜的眸子里如漆点墨,蕴染一重灰亮。
他独自在这世间游走得太久,久得时时感到精疲力竭,可岁月却还是这样漫长。张良闭目轻叹,无由觉出诸多无可奈何,只消他一日未曾放下,就得承受一日。前因后果皆是他自己的选择,无怨无尤。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踹开,不等张良回身,一抹雪亮剑光直逼而来点在咽喉。
“盖聂呢?”顾不得张良脸上的惊诧莫名,卫庄一身单衣,眼底隐隐泛红,虽是面无表情心底已然惊慌失措。
往后仰了仰脖子,张良十二分的莫名其妙。暗道:你们成日里形影相随,怎么也不该问我要人吧。但看卫庄这凶神恶煞、不说出个道理决不罢休的架势,又把话咽了下去,心里却暗自奇怪卫庄对盖聂的态度。
忽而灵光一闪,张良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全然说不出话来,方才的悲春伤秋尽数抛在脑后。
卫庄却在张良变幻莫测的神色里愈发不安,甚至显出几分惶惶忐忑,“我原不该同意他去见你。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方外术士哪里会念什么旧情!人鬼殊途,魔道相侵,定是你做了什么”。
“人鬼殊途,魔道相侵?”张良被卫庄的话惊得一塌糊涂,自动忽视了卫庄责骂他的事实,总算明白这人误会了什么。
唇角微抿,不置可否。张良觉得,这真是个验证方才猜测的好机会,故作深沉道:“盖兄已非尘世之人,不宜插手人间之事。此时离去,于人于己皆是善举”。
“张良,你找死!”卫庄脸色骤变,鲨齿挥动,冷光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