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余孽》无缺

95、解结

　　萧绛到官驿时，其实还很早。萧钰在议事厅升帐，处理公务，所以是陈项来接的她。

　　萧绛看见陈项，忽然间委屈劲全上来了，眼圈发红，于是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陈项。

　　陈项惊疑，正好趁着萧钰不在，握住萧绛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拉。萧绛推了几下，没推开，就靠在了陈项胸前。

　　陈项高大，等于是将萧绛整个拥在了怀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陈项这么柔声一问，萧绛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陈项伸手抓住了自己刀柄，声音拔高：“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绛赶紧止住了眼泪，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起过去的事，有点不开心。”

　　陈项狐疑的看着她，是在想过去跟李翔的那些事？这个陈项无能为力。

　　陈项手从刀柄上慢慢松开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谁没个年少轻狂。咱们现在出使西域，有的是正经事要做.......”

　　陈项一面说，萧绛一面点头：“你说得对。忙都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想这些个破事。”

　　陈项忽然一笑：“说句实话，你可别打我。你其实是男人体验得太少，如果像朝中那几个养面首的公主命妇那样，就会明白，那压根就不是个事。”

　　这调调很像香红说的话，萧绛忍不住一笑：“好，等我大败突厥，从战场上凯旋归朝，山河寂寥，血染征袍，到那时，你给我找十个八个美少年来，我要夜夜笙歌，不辜负美景良宵。”

　　陈项眼珠一转：“为什么要找十个八个美少年？这事不在于数量，在于质量。在下给将军当面首可否？愿与子同枕，夜夜春宵，与卿共老......”

　　这里不是长安，天高皇帝远，陈项一激动，脑子弹出一副画面，两人今生再不入玉门关，携手同看秦时明月汉时关，终身为大周镇守边陲，死后一起埋骨大漠黄沙，共到天老地荒。

　　萧绛却撇了撇嘴：“你当面首，也不可能给我当面首啊。自家有个公主在呢。”

　　陈项一下子弹回现实，无言以对。

　　陈项却不知道萧绛心里其实很感动，为什么每次总是陈项体贴的抚慰她受伤的心，两人从最初认识起，陈项就从来没有要利用过她，为她做的每件琐事都真心。

　　“咚”的一声，门被一脚踹开，萧钰回来了。

　　萧绛跟陈项吓得赶紧分开。

　　萧钰警觉的看看他们两个：“你们两站这么近干嘛？”

　　萧绛赶紧说：“哥，我饿了，想吃东西。”

　　三人坐下吃午饭，萧绛一面吃，一面把万紫山庄的的事说了一遍。

　　萧钰跟陈项对视了一眼。

　　萧钰想了想：“蛊虫为害，比投毒更防不胜防，这事等不得，必须立即出手。”

　　萧钰本来是打算出玉门关后，在阴山中设下埋伏，将整个马队全歼，但是现在冒出来一堆虫子，对方有特殊武器，而己方没什么应对手段，哪怕将养蛊之人灭了，虫子还是阴魂不散，那就必须先动手为强了。

　　萧绛也知道必须尽快行动，但是蒙绕九当招揽的那些江湖人物还没全部到齐。

　　“现在那些蛊虫和那些会下蛊的女子都在那个□□窝里，是个动手的好机会，”陈项说，“如果等他们组织好马队出关，将蛊虫带出密室，甚至已经种入那些江湖人士体内，就不好办了。但是这样一来，等于打草惊蛇......”

　　“万事难两全，必须有所取舍。”萧钰简单的说，“那些江湖乌合之众成不了多大气候，但是我们没有对付□□的经验。”

　　萧钰脑子非常的转动：“绛儿你明天通知那个蒙绕九当，使团会在五天后出发，逼他们快速集结。然后到第三天晚上，我们双管齐下，不仅要将那个要将那万紫山庄彻底摧毁，把蛊虫、那些守墓教教徒，还有那些意图不轨的江湖人士全部就地正法，还要全城大搜捕，将蒙绕九当的手下、他的线人，还有剩余的那些江湖中人全部抓获。在离开玉门关前，将他们全部解决。”

　　“这么做的话，肯定会有较多的漏网之徒。”陈项思考着说，“到的晚的会漏网，善藏身的会漏网，核心主脑和武艺高强者将很难抓获。”

　　“那些人就留给那个姚歌去收尾吧，反正他就是靠这吃饭的。”萧钰说：“我们的任务是将公主安全送达罗斯川。经过这轮抓捕，蒙绕九当的马队是组织不成了，那些晚到的江湖帮众也会考虑考虑，值不值得继续跟蒙绕九当合作，背个造反的罪名。”

　　陈项点头：“蛊虫和美女皆失后，蒙绕九当再想控制那些江湖客恐怕有点难。”

　　“那就这么定了。”萧钰说，“但是此事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蒙绕九当在玉门关府衙好驻军中，定有耳目，恐怕还不少。”

　　三人商量了一下如何动手，使团有3000精兵，不像姚歌手里寥寥数人，摧毁万紫山庄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要考虑的是，怎样将里面的蛊虫和守墓教教徒尽量全歼，尤其是那几个首脑。　　

　　第二天早晨，伍旷驾车来接萧绛。萧绛遮着面目，萧钰将她送上了车。

　　马车离了官驿，萧绛低声吩咐伍旷：“咱们回客栈。”

　　伍旷小声回：“公子让我把你带回他们那去。”

　　萧绛一口拒绝：“不去。”“

　　萧绛想了想：“伍哥您把我送到客栈就回去吧，姚公子王公子对您有知遇之恩，而且您跟着他们，会非常有前途。但是我，跟他们不是同路人。”

　　伍旷粗犷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丽娅妹妹，哥是不太明白你咋想的，但是两位公子对你真的很上心......”

　　萧绛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呸，岂止上心，还上身呢。

　　萧绛回到客栈，就把伍旷打发走了，然后自己骑马去望乡楼找老鸨，给了她一封信，和一块铜玦。

　　老鸨派人将信给蒙绕九当送去，自己则陪着萧绛去见一个叫吕乐的商人。

　　那吕乐是个四十多岁的商人，个子不高，皮肤淡黄，南方口音。吕乐耳垂上也有耳孔，但是久不带耳珰，看起来耳洞不明显。

　　吕乐跟萧绛合过铜玦后，记下了她姓名住址：“蒙绕公子已经跟在下说过了，为小姐和令兄准备货物和骆驼。别人的货物都他们自行拿走后，自去雇车辆驼夫。小姐不用，您把这张货单拿去即可。”

　　“您的骆驼驼夫也都已经列在了清单后面，请您这两天没事多看几眼，好应付盘查。我会派人通知你开拔的时间，到时候您只要跟着马队走就行。”吕乐说。

　　萧绛谢过吕乐，回到客栈，发现伍旷已经回来了。

　　“公子让我继续跟着您，照顾好您。”伍旷瓮声瓮气的说，“不管您还跟不跟他们来往。”

　　蒙绕九当和吕乐都认为萧绛是兄妹两人同行。萧绛叹了口气：“那就有劳伍哥了。”

　　但是晚上到了下半夜，萧绛忽然从梦中惊醒，过了一会，窗口上又传来“噼剥”一声轻响。萧绛披衣起来，打开窗户，姚歌翻身进来。

　　萧绛皱眉：“就你一人？”

　　姚歌轻声说：“王兄在外面，查看动静。”

　　萧绛无奈：“公子请坐。”

　　两人在席上面对面跪坐，萧绛没有点蜡烛，怕深更半夜，被人窥视到有烛光。但是这样一来，房间里就两人，还黑灯瞎火的，实在有点尴尬。

　　萧绛只能开口道：“不知公子夤夜来访，所为何事。”

　　姚歌用那特别狭长的眼睛飞快的扫了萧绛一眼：“丽娅小姐令伍旷兄弟传话，说今后不欲与我等往来。请问，是否因为前夜......”

　　萧绛知道姚歌这么一个人进来，肯定是想辩解此事，但是听他真的提起，却忍不住又羞又恼，脸不争气的红了，好在黑暗中也看不出来。

　　萧绛立即打断道：“嗯，前夜之事，实乃无奈之举，形势所迫而已。丽娅已经忘了，请公子从此后也再休提起。”

　　姚歌心说：话说得很通情达理，真正的态度却蛮不讲理，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既然如此，那小姐又为何要跟我们生分呢？”姚歌说，“虽然在下不知道小姐一路西来，所为何事，但是既然这一路上，我们始终同行，然后又在望乡楼、万紫山庄一再相遇......某并不是想揣度什么，但是我们并不是偶遇，这一点丽娅小姐不能否认吧。”

　　萧绛无语。

　　姚歌轻轻叹了口气：“百世修得同舟渡，更何况一起涉险。你我一路同行，虽然没有感情，但确实有恩义吧，前日某在万紫山庄地道中遇险，多亏小姐出手相救......”

　　萧绛不好意思：“公子言重了，这一路上，丽娅还多亏了公子出手相帮，还有派伍哥一路照拂。公子高义，丽娅是心领的。”

　　姚歌看着她：“小姐不必太过客气。如果你只是一寻常女子，像遭遇玉面狼君之类的事上，如果顺便的话，我肯定是会出手的。此等江湖败类，人人见而诛之。但是事实上，这等小事，小姐自己能处理，在下并不曾帮上什么忙。”

　　萧绛忙说：“公子过谦了。”

　　姚歌继续往下说：“至于派遣伍旷照顾你一事，却并非没有私心。在下是因为诚心求贤，想跟小姐共事，而被小姐婉拒，某为了招贤纳才，才有意为之。既然小姐在万紫山庄暗道中救了在下一命，那这点小恩惠小姐早已经偿尽，应该是某欠小姐恩情才对。”

　　萧绛心想：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我早还了你恩情，你特么的还占我便宜。

　　嘴里却说：“公子客气了。”

　　姚歌在屋里晦暗的光线中观察萧绛的表情：“那，除了前夜那件事外，你我在互相帮忙上，就算两清如何。”

　　“当然，你我本来就不互欠什么。”萧绛说，“包括前夜，当时你我被围困在山庄之内，凶险万状，只能如此脱身，本来就是两人搭档演戏，而且最终两人都脱险了，也算是运气......这事就此了结吧，咱们谁都不欠谁的。”

　　“那.....还是在下欠了小姐的。”姚歌说。

　　“为什么？”萧绛说。

　　因为你的女的，我是男的。但是这话不好直说，姚歌看了萧绛一眼。

　　也不能就说女的就吃亏吧，保命又不分男女。萧绛想着，也瞅了姚歌一眼。

　　忽然两人同时一笑。

　　萧绛笑完忽然想通了，在跟□□相关的事情上，女人总是本能的觉得吃亏（为毛），但实际上，姚歌占自己便宜了么？或者说，他想占自己这个便宜么？没有。

　　本来很平等的事情，加上性别区别就觉得吃亏了，其根本原因在于，总是认为性是男人对女人的一种占有，一种掠夺。

　　“这事过去了，咱们不用再提了。”萧绛诚心诚意的说。

　　“好好。”姚歌赶紧点头。

　　“但是在下还是想邀请丽娅小姐跟我们继续共处，”姚歌收敛了笑容，认真的说，“首先第一点，那蛊虫库必须摧毁，在下想邀请小姐共往；第二，你我都打算加入马队，到时候，彼此还有的是互相帮忙的地方。总之，不管你我的目的是否一致，我们抱团互助有百益而无一害。”

　　这点萧绛赞同，姚歌他们确实很有办事效率，单单跟他们共享信息就非常有益，更别说还有别的了，比如，姚歌手里有朱果金令，王充手里有尚方斩马剑......

　　萧绛连连点头：“公子言之有理。”

　　姚歌松了口气，面露笑容。

　　萧绛想了想：“对了，关于那蛊虫库，请后日晚上，公子和您的手下万莫去万紫山庄。切记切记。”

　　姚歌一怔：“怎么？”

　　萧绛不想多说：“此事请不要告诉别人，包括王充和他那位会拔蛊的朋友。”

　　姚歌明白了，萧绛对新加入的夏飞雯不信任。

　　姚歌点点头：“谨遵小姐叮嘱。“

　　姚歌起身告辞，翻窗出去，萧绛看着他和伏在屋檐上的王充一起离开。

　　萧绛在屋里躺下继续睡觉，不知怎么的，脑补了一段场景。

　　萧钰他们领兵血洗万紫山庄，姚歌正好去找那个吕护法，正跟她在“啪啪啪”，忽然神兵天降，一刀两尸，哈哈哈......

　　可惜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萧绛奇怪，姚歌说到底也没做过啥对不起自己的事，相反，还帮了她不少，为毛自己那么希望他死呢？

　　萧绛摇摇头，翻身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