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余孽》无缺

128、灭口

　　陈项知道，自己必须杀一个人，杀这个人很不容易，而且还会被报复，但是此人非死不可。

　　这人就是香红，或者说，是夏如芸。

　　从陈项知道萧绛的真实身份那一刻起，陈项就确定了，这些年一路追踪、追杀怡兰苑旧人的那个人是谁，当然只能是威德帝李策，只有他，才会对萧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耿耿于怀，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一路追杀，并且把活干得这么精细。　　

　　陈项不明白李策杀了那么多怡兰苑的外围人，却放着明明的知情者香红不动？是觉得她太明显了所以不可能知道啥，还是已经暗地里问过了却啥也没问出来？

　　帝王的心，海底的针，陈项就不费这个脑子了。但是陈项深信，算无遗策的威德帝，迟早会拨这根弦，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陈项是见识过金甲暗卫拷打大臣的，所以绝不会把赌注押在人的忠贞刚烈上。

　　能守口如瓶的唯有死人。

　　陈项知道自己心软，不爱杀人，所以他一开始留了香药一条命。香药这些日子在他庄子里，只要她不挖空心思的尝试逃跑，就能好吃好穿的过一辈子，但一知道萧绛是谁就知道，香药就留不得了。

　　同样，萧钰萧绛也心软，不爱杀人，但是香红留不的。他们不杀，就只能他去杀。

　　为了萧绛去杀人，杀完了再被萧绛恨之入骨。陈项觉得世界上再没比自己出力不讨好了。

　　离京前陈项就让蒋雄盯紧了香红，所以这两年香红的行踪蒋雄有很详细的报告，其实也没啥好报告的，因为香红正常情况下根本足不出红香苑，而且几乎没有什么社会关系。

　　没有社会关系这句说一个曾经的花魁、如今的老鸨似乎有点怪异，但事实上，香红虽然天天应酬着各路神仙，却除了萧钰萧绛外，一个关系亲密的人都没有。

　　曾有传说某某大官、某某公子是香红的相好，但是据蒋雄这两年的盯梢记录，香红一个入幕的男人都没有，夜夜独寝，睡在香红苑后苑的一个小院里，连侍寝的贴身丫鬟都不用，生活乏味到令人惊讶。

　　“不让丫鬟侍寝，是不是藏着一个不可见人的情人？”陈项十分怀疑。

　　“真没有。”蒋雄说，“小的一开始也这么怀疑，所以好几次溜进去查探。那院里就一个粗使丫鬟每天进去打扫一下，压根没人，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可能因为那香红也就每天回那睡觉，平时起居坐卧都不在那，没什么好收拾的。”

　　“既然啥都没有，伺候的人也没有，起居坐卧也不在那，那她干嘛每天去那睡觉？”陈项更怀疑了。

　　蒋雄回答不上来。

　　“那院子肯定有蹊跷。”陈项结论道。

　　是什么蹊跷陈项想不出来，那就当是龙潭虎穴，多带点人手去杀。

　　陈项点了蒋雄还有另外两个武艺最高的手下，准备暗杀香红。

　　暗杀香红确实不太容易，蓝若萱吕和月都住在苑里，而香红一般不到凌晨不去睡觉。萧绛每天送完萧钰早朝，就直接来红香苑报道。除了萧钰萧绛天天在香红这进出外，萧珫还时不时的潜进来跟蓝若萱厮混。陈项武艺不如这三兄妹，又怕被蓝若萱吕和月发现，要避开这所有人可真不容易。

　　这么一连盯了好几天，蒋雄飞鸽穿书：已回。

　　才三更天不到，今天香红怎么这么早睡？

　　陈项悄悄潜到香红睡觉的小院，捅破窗纸一看，香红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穿衣涂脂抹粉，屋里只有她一人。

　　陈项点点头，然后四人趴院墙上静静等待香红吹灯就寝。

　　一个时辰过去了，香红好像打扮起来没完没了。

　　蒋雄低声说：“快四更天了，再不动手萧侯他们要起床了。”

　　陈项感觉不大妙，深更半夜打扮不休，肯定是为了会情郎，这男人怎么到这时辰还没来？这香红要么不回来睡觉，要么回来打扮个没完，岂不是永远找不到机会？

　　陈项咬咬牙：“冲进去，捂住她嘴，一刀结果，立即走人。”

　　“遵命。”蒋雄一挥手。

　　四人一起跳落围墙，悄无声息的潜到门前，蒋雄用手推了推门，门是从里面栓上的。

　　事情不好办了，三人都看向陈项。

　　陈项想了想，抓下束发带，披散了头发，又脱掉夜行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然后举起掌来在门上胡乱拍了几下。

　　“谁啊？”香红在里面奇怪的问。

　　“是爷爷我，还不快开门。”陈项拖着长音回道，人“咚”的一声撞在门上。

　　“这里是后院，不待客，公子走错地方了吧。”香红走过来，从门缝往外看。

　　陈项背靠在门缝上，胳膊往缝里塞，让香红看见他袖子，雪白的府绸：“还不快开门，想冻死爷啊。”

　　“公子走错院子了，我叫人来送您回前院吧。”香红一面说一面打开门栓，声音颇不悦。

　　门一开，四人一起冲了进去，举刀就砍。

　　香红在开门的时候，就往后退了一步，怕被醉鬼抱住轻薄，此刻大吃一惊，一面后退一面惊叫：“你们......啊。”却被陈项一刀削去了左肩的披纱。

　　陈项立即变招横掠，想一刀斩去香红头颅。眼看香红避无可避，忽然右侧“咔嚓”一响，然后刀身被什么大力击中，“当”的一声，荡了开去。

　　陈项一怔，两个手下已经拔刀向右侧砍去，右侧墙体洞~开，一个人从墙内一跃而出，出剑如电，陈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手下已经被一剑穿喉。

　　那人立即拔~出剑来，向另一个手下削去，只听见一声惨叫，那人连手带剑一齐掉在地上。

　　陈项和蒋雄一齐脸色发白，两人过去还没见过这么狠辣的剑术，这么鬼魅的身法。

　　那人一抬腿将那个受伤的手下踹倒在地，然后一飞身挡在了香红身前，举剑正要再次出招，忽然跟陈项一起愣住。

　　“是你！”两人同时惊呼。

　　挡在香红前的是萧瑾。

　　陈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两人面面相觑，屋里寂然无声，连那个受伤的手下也不再呻~吟。

　　陈项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院里飞鸟般的落下两人，正是萧钰萧绛。

　　“怎么回事？”萧钰穿着官服，蹬着朝靴。

　　“陈项？”萧绛大吃一惊。

　　“二哥？”萧钰比萧绛更吃惊。

　　“你们两在这里干嘛？”萧钰把配刀拔了出来。

　　陈项萧瑾皆无语。

　　香红犹豫了一下：“我想，陈公子是来这杀我的。”

　　萧绛瞥了陈项一眼，萧钰却莫名其妙的问道：“陈项，你为何要杀香红？她招你惹你了？”

　　陈项沉默片刻：“为了我妹妹。萧瑾与香红偷情。”

　　萧钰眉头立即皱了起来：“胡说八道，谁不知道你爹巴不得把自己姨太太都往我哥床~上塞。”

　　陈项不吭声。

　　萧钰走上一步：“陈项，你老实回答我，来这干嘛？”

　　萧绛咳嗽一声：“天快亮了，熙之，叫你手下把尸体收走。”

　　蒋雄把尸体背上，跟那个断了手腕的手下一起离开，萧绛把门关上，五人坐下。

　　萧钰把刀拍地上：“陈项，本候要去上朝了，识相点快说。”

　　陈项瞥了他一眼：“我就是来杀香红为我妹出气的，萧侯你是要杀我还是要剐我？”

　　萧钰大怒，把刀一横，架陈项脖子上：“你小子哄谁呢？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陈项知道如果真说实话，萧钰非杀自己灭口不可，干脆脖子一梗，不搭理。

　　萧绛拽过萧钰，把他刀夺了下来：“陈项今天不上朝么？上朝的话，快回家换衣服去吧。今后别来了，否则我和我哥定不饶你。”

　　陈项起身就走。

　　萧瑾忽然出声：“站住，陈项。岳父大人并不禁止我纳妾，也从不阻止我嫖~娼，你也并不知道我与香红今夜有约。说吧，你到底为何而来？”

　　陈项二妹容貌平庸，性格木讷，萧瑾自她有孕后，再没跟妻子同过床，夜夜自己独卧。陈元哲为了拉拢女婿，千方百计给萧瑾送美妾。萧瑾一概不受，还规定睡觉时任何人不得接近他三尺之内，否则格杀勿论。萧瑾说到做到，侍女被他杀了两个，从此再没人敢近他身。

　　大周官员狎妓成风，萧瑾也常有风月场所的应酬，但是从来都是光饮不嫖。别人还当他是为了在岳父面前表现，其实整个陈家都被萧瑾这种彻底禁欲弄得人心惶惶。

　　萧瑾年不到而立，官居正四品，官不大而权横朝野，为人不近女色，不收贿赂，武功卓绝，精力充沛，从不疲惫，貌似除了杀人外别无其他爱好，已经在朝中成了个令人谈虎色变的人物。

　　陈项现在已经知道怡兰苑那些人都是谁杀的，任家灭门案也是谁干的了，但是显然萧钰萧绛并不知道这点，而且貌似萧绛萧钰连萧瑾跟香红偷情都不知道，那萧瑾杀人灭口是单纯的奉萧崇远之命行~事呢，还是已经知道了萧绛的秘密，为了萧家在给两人擦屁~股？

　　陈项审视的看着萧瑾，萧瑾也在打量他，两人眼对眼的互相逼视了半天。

　　陈项忽然说了一句：“无可奉告。”抬腿就走。

　　萧瑾忽然身影一动，向陈项手腕抓去。

　　陈项闪身避过，回掌：“你想干嘛？”

　　两人见招拆招，打得飞快，陈项几招后就落了下风。萧瑾忽然卖了个破绽，让陈项一掌劈在他右胸，趁他招数用老，不及收掌，顺势扣住了他脉门，把他胳膊往后一拧，同时在他膝弯踹了一脚，顿时将陈项压着跪倒在地。

　　萧绛抬起腿，用膝盖压住陈项后背脊，将他两支胳膊全部反转过来，扣在手中，然后上举：“乖乖说实话，省得吃苦。”

　　陈项跪在地上，咬牙：“萧瑾你能把我咋样？”

　　萧瑾冷然：“倒是确实不能把你咋样。”

　　说完，把手轻轻往上一提，陈项立即咬住了自己嘴唇。萧瑾慢慢的把陈项胳膊继续往上拉，陈项面皮紫胀，汗如雨下。

　　“萧瑾，你再弄，我胳膊要断了。”陈项喘着气说。

　　“那就换一种不伤筋动骨的。”萧瑾云淡风轻的说，忽然揽住他喉咙往后一掀。

　　陈项被直~挺~挺的摔在地上，仰面朝天。

　　萧瑾在陈项身边单膝跪下，一只手扣住他两手手腕，一条腿踏在了他胸口，另一只手却伸下去，握住了他裆~部。

　　陈项惊恐：“萧瑾，你......你想怎么样？”

　　萧瑾手指捏着两个球，慢慢加力：“我亲自动手，一般没这么温柔。”

　　陈项痛得拼命想把身体蜷曲起来，却挣扎不开：“萧瑾，你想让我断子.....绝孙”陈项啃啃咳嗽起来。

　　萧绛怒道：“住手，萧瑾，你要伤到他了。”

　　萧瑾冷笑：“不会，我有分寸。”

　　“你放开他。”萧绛一掌冲萧瑾劈去，萧瑾松开陈项，伸臂格挡。萧绛将萧瑾一把推开，把陈项揽进了自己怀里。

　　陈项痛得眼前一片模糊，话也说不出来，倒在萧绛怀里直喘气。萧绛掏出一块丝巾给他擦汗。

　　萧瑾冷笑一声：“心疼了？要不要去求求皇上，求他开恩，允许你给他当妾。”

　　萧钰皱起了眉头：“屁话少说。陈项，我这就派人去给咱们都请假，这样本候、我二哥今天一整天都能陪着你。识时务的话，赶紧招了吧。”

　　萧绛发火，“唰”的一声抽~出了陨星剑：“谁敢再动他一下。”

　　陈项缓过来了，伸臂将萧绛剑压下，喘着气说：“萧二哥已经几年没跟我妹妹同房了，府里女人他也不碰，却在这跟香红夜夜春宵。我怕他受香红蛊惑，起了异心，不再对二殿下尽忠，所以来杀香红。”

　　萧瑾斜瞟着陈项：“再编。”

　　陈项叹了口气：“那你继续用刑吧，反正我就这句话。”

　　萧钰虽然不信陈项的话，却也疑惑丛生：“二哥，你跟香红姐是怎么回事？”

　　萧瑾不答。香红倒是慢慢的说了一句：“他来这......嫖妓。”

　　萧钰萧绛一起皱眉，陈项冷笑了一声：“嫖妓？萧二哥每次都付你过夜资么？”

　　香红默默的摊开手，手掌中间有一粒珍珠，约半个指甲盖大小，圆润莹白，在烛光下莹莹生光。

　　“东珠。”萧钰乐了，“二哥大手笔。”

　　“每次信鸽捎来一颗，就表示他晚上会来。我梳妆箱最下面那格，有整整一抽屉。但是他真正来的次数，十不及一。我却在这里，夜夜等他。”香红慢慢的说，“所以陈公子，你不用担心，独守空床的不止你妹妹一人。她还......至少有名分有孩子。”

　　陈项缓了几口气，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香红坐在萧瑾身边，垂着头。萧瑾冷着脸，谁也不看。剩下的三人彼此看来看去，惊疑不定。

　　最后萧钰咳嗽了一声：“那个，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二哥，香红姐她......你，怎么个打算？”

　　萧瑾继续不吭声。

　　香红默默了一会：“三年多前，有一次，他和一群官员来这喝酒。他喝醉了，出门倒在路边，我就把他扶了进来。他吐了一身，我就给他脱衣擦身，然后就跟他......睡了。”

　　“把他睡了？”萧钰惊讶，多少有点佩服，“二哥醒来没杀了你？”

　　香红苦笑了一下：“差点，被他掐了个半死，一连几天没法说话。”

　　萧绛撇嘴：“你应该睡完就溜，干嘛留在那等他掐。”

　　萧瑾扫了萧绛一眼，寒气森森。

　　萧绛向天翻了个白眼。

　　“那你们两好了都有三年了。”萧钰感慨，“真行啊，把我们都瞒得死死的。”

　　“没没，”香红赶紧说，“他把我掐昏后就走了。后来再跟人来苑里，从不跟我说话，看也不看我一眼......我等了一年多，等到绝望。后来，郑王妃来苑里闹事，我就......豁出去跟郑王府闹了一场，看他怎么待我......如果他不管，我也就死心了。”

　　“他到底还是没有不管我。于是我就告诉他，我会夜夜等他，不管他来不来。”香红继续说，“他来是来了，但是来得那么那么少。我整夜整夜的等他，每夜都夜不能寐，坐待天明，徒生白发。”

　　香红伸手拔下发簪，将长发分开，只见满头乌发中间夹着一缕雪白。

　　萧钰萧绛都不知道说啥才好。

　　萧瑾忽然说：“不用言语蛊惑萧钰萧绛，没用的。”

　　萧瑾咳嗽一声：“那次我掐她个半死是因为.......那次喝醉，是她在我酒里加了料，否则我怎么会醉。当时我感觉到中招了，赶紧离开，结果醉卧街头，被她抬了回来。跟她发生关系不是因为酒醉，而是她给我喝的醒酒茶里加了春~药，又点了催~情香。”

　　萧瑾横扫了三人一眼，面寒如水，眼神可以杀人：“没掐死她也不是心生怜悯，只是因为当时萧钰不在，掐死她没人照管香红苑生意。”

　　“郑王家那事，我根本就没管过，完全是因为没人敢管，让她白占了便宜。”

　　“至于后来，”萧瑾站了起来，“我是个正常男人，老婆不如我意，府里别的女人又不讨我欢心。我总得有个地方发泄吧。”

　　萧瑾走到机关墙边：“我萧瑾来此只为嫖宿，也从未拖欠过过夜资。这事就这样了。陈项，我对陈家，对你妹，对二殿下，从无二心。”

　　机关墙一转，萧瑾无影无踪。

　　香红坐着无语，头低得更低了。

　　其他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萧绛说：“嗯......二哥他，貌胜美女，冷逾冰山，喜欢他不奇怪。”

　　萧钰点点头：“香红姐敢给他下~药，勇气可嘉。”

　　萧绛赞同：“而且每一步都得逞了，香红姐气贯长虹，举世无双。”

　　香红一声不吭，貌似更悲哀更忧伤了，连身体都似乎缩小了。

　　萧绛萧钰后续无词，都有点讪讪的。

　　萧绛看看陈项：“你回去吧，这种事今后不可再干。”

　　陈项深深的看了萧绛一眼。萧绛回瞪。两人对视了一会，萧绛眼里有怒意有坚决，陈项无奈，只得微微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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