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余孽》无缺

108、萧家

　　　　姚歌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我刚才说，去阙支国借兵，你们很吃惊。其实这正是萧纵当年曾经做过的事。”

　　“萧纵20岁时，西突厥十分强大，东~突厥被迫南迁，跟我大周战火不断。大周为了限制西突厥的进一步扩张，努力和其他西域各国联盟。当时萧纵作为使节，出使西域各小国，包括月氏，楼兰、吐蕃等，跟他们一一结盟。”

　　“萧纵出使的最后一个国家，就是阙氏。但是他到的时机非常不好，他到阙氏后没几天，阙氏国的宰相造反，将国王杀了，国王的亲弟弟们杀的杀逃的逃，全国大乱。萧纵在驿馆内被殃及池鱼，抓了起来，投入了牢房。”

　　“萧纵在牢中呆了三个多月，司机逃出了阙支国。一般来说，使节出使他国，适逢大乱，能逃出生还就算不幸中的万幸了，下一步，肯定是赶紧回国。但是萧纵，平生不走寻常路。”

　　“萧纵认为自己出使阙支，没有完成邦交，被俘囚禁，狼狈越狱而逃，不仅是个人的奇耻大辱，还有辱国体，被弹丸小国认为我大周软弱可欺。他决心要领兵攻打阙氏，一雪其耻。”

　　“但是阙氏离我大周路途遥远，又是个夜郎小国，此时大周和东~突厥时有开战，萧纵想从大周调兵过来，劳师袭远，明显不现实。于是萧纵想到了去他出使过的月氏、楼兰两国借兵。”

　　“那时萧纵非常年轻，容貌俊美如女子，也没有带兵的经验，但是也许是大周的威名，也是他个人的魅力，反正月氏和楼兰两国，各借了5000人马给他。”

　　“萧纵带领这一万人马，用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平定了阙支国的叛乱，将造反的首脑们抓的抓，杀的杀，找到了前国王的弟弟，辅佐他登上了王位，然后跟新王签订了两国盟约，将兵马还给了月氏、楼兰两国，高高兴兴的回朝了。”

　　“萧纵走前还跟阙氏的新国王结拜了兄弟，并且娶了前国王的王后为妻，带着美人，载誉而归。”姚歌说。

　　萧绛发呆，没想到自己父亲是这么娶的自己母亲。

　　王充却忍不住一笑：“据说阙氏跟西域胡人一样，有子娶父妻，弟娶兄妻的风俗。”

　　“对。”姚歌点头，“据说那阙氏前王后天姿国色，宰相杀死前国王后，俘虏了王后，就迫不及待的宣布自立为帝，并且以前皇后为后。萧纵镇压叛乱后，将前国王的弟弟扶上了王位，本来这弟弟打算立嫂子为后，但是因为跟萧纵结拜了兄弟，萧纵为兄，于是就将嫂子让给了萧纵。”

　　“据说萧纵一开始不同意，说他跟大周的公主已有婚约，正要回国完婚云云，结果新国王说‘您先见过我嫂子再说吧’。那前王后盛装而来，萧纵只看了一眼，就把邵阳公主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当场跪下求婚，求她嫁给自己，并且跟自己一起回大周。”姚歌说。

　　“邵阳公主？”萧绛大吃一惊，“我（爹）.......我没听错吧，萧纵跟邵阳公主有婚约？”

　　萧绛脑子嗡嗡响，叔叔不肯娶妈，侄子又不肯娶女儿，萧家跟邵阳公主有仇么？

　　姚歌点头：“是的，萧纵出使前就跟邵阳公主有婚约，而且周明帝已经下旨赐婚了的。但是萧纵带阙氏前皇后回国后，坚决要求跟公主退婚。萧纵父亲，靖国公萧隆自然不肯，反正阙支皇后在大周又无父兄撑腰。萧隆要求儿子娶邵阳公主为妻，让阙氏前皇后当侧夫人。”

　　“萧纵不肯，公然扬言除那阙氏前皇后外，不跟任何女子发生关系，就是说邵阳公主如果嫁他，就得守活寡。周明帝只得下诏解除了两人的婚约。”姚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是当今和萧纵两人之间的矛盾的起始。”

　　“其实当今在少年时，跟萧纵两人，年龄相近，性格相投，政见志向都十分相合，两人本来是一对密友。”姚歌说,“当今只有邵阳公主这一位同父同母的妹妹，这么被萧纵退了婚，邵阳公主因此抑郁了好几年。当时圣上还是景王，怒不可遏之下，去靖国公府找萧纵决斗。萧纵被圣上暴打一顿，脸面丢尽。两人从此交恶。”

　　萧绛，王充皆无语。

　　姚歌说：“那位被萧纵扶上王位的阙支国国王，身体硬朗，至今还端坐在宝座上。所以我觉得，他可能会念当年之情，助我大周，借我等五千雄兵，因为破突厥，对他们也有好处。”

　　萧绛和王充对视了一眼，信服的点点头：“姚兄高见。”

　　萧绛说：“反正如果不借兵，我们无计退乌孙道远，与其坐以待毙，何不放胆一试。”

　　姚歌点头：“那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回去准备，明天就启程前往阙支。”

　　萧绛跟拉结说了一下计划。拉结打开仓库，当年陈项留在部落中的财宝还有很多未用，姚歌王充从中挑选了一些，作为送给阙支国王的礼物。

　　陈项留在阿尔泰山的金甲暗卫一共还有17人，其中有5人肢体伤残，不宜出行，其他12个，全部由鲁阳召集起来，扮做姚歌的随从。

　　姚歌身上有威德帝的亲笔密诏，王充对着字迹，仿写了一个密诏，封姚歌为送亲密使，暗自辅助萧钰送公主和亲。王充用土豆刻了个玉玺，往上面一盖，看上去有模有样。姚歌将假诏书袖在怀中。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明天出发了。

　　晚上拉结在自己帐篷外设宴，给姚歌一行人送行。

　　牛羊肉一盘盘端上来，就着马奶酒，很快大家就吃饱喝足了，开始围着篝火聊天。萧绛非常想多知道一点自己父亲的事，于是一个劲的往姚歌身边凑，给他倒酒，又用匕首切肉给他吃。

　　姚歌见萧绛忽然如此殷勤，不由的大感诧异，一边怀疑她有啥要作妖，一边又有点隐秘的欢喜，说话声音都软了八度。

　　萧绛不好把话题往萧纵头上扯，于是就往萧崇远那靠。

　　“现在的靖国公不是平西大将军萧崇远么？据说萧崇远才是萧隆的嫡长子，那萧纵非长，为什么是靖国公世子？”

　　姚歌跟王充暗暗的对视了一眼：这丽娅果然对萧家往事感兴趣。

　　姚歌说：“嗯，这事，说来话长，得从第三代靖国公萧隆说起。”

　　王充忍不住也靠了过来，萧崇远对自己家族恩怨，讳莫如深，不愿儿子们知道，姚家冯家自然也闭口不提，所以连王充都不知道萧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姚歌微微一笑，说：“萧隆很小就承袭了靖国公爵位，因为他父亲，第二代靖国公在他年幼时就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萧隆年轻的时候，有一回带着几个随从外出，遇到了暴雨，衣衫尽湿，十分狼狈。手下有个人告诉他，萧家的一个姓夏的家臣，就住在附近，于是一行人都到夏家去敲门借宿。”

　　“没想到夏家的主人不在，只有家仆婢女出来招呼客人，给萧隆和随从奉上洗浴的汤水和干净的换洗衣物，然后又请他们入正厅饮宴，酒菜十分丰盛。”

　　“主人虽然不在，仆役们却进退有度，态度恭敬殷勤，合乎礼仪。萧隆暗暗奇怪，借如厕的机会，溜进内院，从门缝向内院窥视，只见一个16-7岁的美貌少女，作未出阁小姐打扮，正在指挥仆役，杀猪烹鹅，安排住宿，处处老练得体。”

　　“萧隆暗暗惊叹，一行人饭后在夏家留宿，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雨止，夏家主人回来了，一见萧隆大驾光临，自然是诚惶诚恐，殷勤备至的上来伺候。”

　　“萧隆就打听内室女子，原来是主人的女儿。”

　　“萧隆向家臣暗示了求配的意思，但是没挑明了说，因为夏家世代为萧家家臣，官居正八品。虽然官小，到底是有身份体面的人家，而且家境殷实，又有官职，怎肯嫁女为妾。”

　　“果然夏家推托，说要征求女儿自己的意见。萧隆以为肯定不能遂意了，结果那个女儿听父亲说后，自己表示愿意为妾，但是要求：不可因我自愿为妾就轻辱我，不可轻慢我父，如能以女婿之礼事我父，愿嫁之。”

　　“萧隆大喜过望，当场就恭恭敬敬的向家臣行了女婿之礼，回去后，派车马隆重迎夏氏入门。”

　　“夏氏入靖国公府后，没过多久就开始独宠专房。萧隆不仅不再亲近别的女子，后来还把全家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夏氏打理。那夏氏非常能干，将靖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夏氏还对萧隆说：我是为了我父亲兄弟的前途才嫁你为妾，你若不善待他们，我嫁你何为？萧隆因此而提拔夏氏父子，以亲戚之礼对待他们。几年后，夏氏在萧家风光无二，正夫人已经完全被萧隆丢在了一边。”

　　“萧隆的正妻，大家都知道的，是已故姚相国的妹妹。姚夫人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谦和温柔，当时已经为萧隆生下了嫡长子萧绚，就是后来的平西大将军萧崇远。但是自从夏氏进门之后，姚夫人只能退居佛堂，天天靠念佛吃斋度日。”

　　“萧隆后来干脆对自己正夫人不闻不问，做了男人宠妾灭妻的典型。姚夫人最后在萧绚十岁上病死了，死的十分凄凉。于是就有传闻说，姚夫人是因被夏氏毒死的。这完全是谣传，我看过太医院的记录，姚夫人是心情郁结，久病伤身，最后死于风寒。”姚歌说。

　　“虽然是病死，但是跟萧隆和夏氏脱不了干系。”王充说。

　　姚歌点点头：“是，这点大家都明白的，姚老相国也因此跟萧隆势不两立。”

　　“不过，”姚歌犹豫了一下，“好像萧家男子都喜欢独爱一个女人，这好像是萧家的家风或者遗传。”

　　“第一代靖国公只娶了一房妻子，那位夫人连生了几个女儿，其中一个后来做了周太宗的皇后。但是靖国公夫人很多年没生出儿子来。周高祖怜靖国公无子，就送了几个美貌宫女给他当妾。靖国公磕头坚辞，后来被逼无奈收下后，也从来没有宠爱过那几个女子，最后还是他夫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第二代靖国公年轻去世，后来的萧隆，萧纵都只独爱一个女人，现在的靖国公萧崇远也只有一房夫人，这可能是萧家男子天生的性格。”姚歌忍不住看了一眼王充，心里揣度着王充今后会咋样，会不会独宠蓝若萱一人，貌似很有可能，那谁当他正夫人谁倒霉。

　　萧绛却想到了萧钰，萧钰常说自己立志睡遍天下美女，所以永不结婚。

　　“姚夫人死后，萧隆立即将夏氏扶了正。”姚歌继续往下说，“这样一来，萧绚这个丧母的嫡长子在萧家的地位就十分尴尬了。”

　　“夏氏一共给萧隆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萧纵，萧绪，女儿后来为萧明帝的皇后。”姚歌说，“萧纵从小聪明过人，样样出类拔萃，萧隆对这个儿子爱如至宝。而萧绚从小为人朴实低调，不像萧纵那么光彩耀眼，不得萧隆欢心。”

　　“萧隆跟萧绚父子情薄，但是萧绚是姚夫人之子，姚家也不是好惹的，萧隆无法废长立幼。姚老相国因此十分担心萧绚在萧家的安全。”姚歌说。

　　萧绛皱眉：“这话......夸张了。虎毒尚不食子，我不认为萧隆会对自己亲生儿子下手。”

　　“萧隆不会，但是夏氏会。而如果夏氏真这么做了，萧隆肯定会包庇夏氏，萧绚会死得不明不白。”王充说。

　　萧绛有点恼火，她不愿意别人这么说自己的祖父母，而且故事既然由姚歌来说，肯定会把萧家祖父暴贬一顿。

　　萧绛犹豫，还要继续听下去么？

　　“好在，萧绚16岁那年，自己离家出走了，到玉门关去投了军，并且节节高升，两国战事暂告一段落时，萧绚已经官居正四品的明威将军了。”

　　“萧绚凯旋归朝，姚相国做媒，将自己夫人的侄女许配给了他。”

　　“萧隆大怒，说萧绚生为萧家嫡长子，未来的靖国公，婚事当然得由父母做主，岂可自己私相迎娶。萧隆拒绝承认这门亲事，说要给儿子另娶门当户对的女子。其实冯小姐出身侯门，冯家乃陇西门阀，跟萧家并无不匹配之处。萧隆明摆着是在故意羞辱冯家。”

　　“但是萧绚置之不理，直接就跟冯小姐拜堂成亲了。婚后没有回靖国公府，而是另外择府居住。这下彻底惹恼了萧隆，去周宣帝面前告儿子忤逆，姚老相国为萧绚争辩。那时周宣帝病重，两人最终也没吵出什么结果来。萧隆一怒之下命令儿子要么休妻回家，要么脱离父子关系。”

　　“萧绚选择脱离父子关系，萧隆于是从萧家族谱上划掉了萧绚的名字，萧纵成了靖国公世子，而萧绚从此更名为萧崇远。”

　　姚歌说完了，忽然感觉自己目前的情况好像跟萧崇远少年时十分类似，连母亲都一样是出身姚家，父亲宠妾灭妻，提拔妾家兄弟，偏爱庶子......

　　王充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父亲一生如此坎坷，幼失慈母，被父所弃，后来又被异母弟而累，至今活在李策的猜忌中。

　　但是最受触动的是萧绛，真没想到自己父亲跟伯父原来是这样的关系，但是就算这样，伯父还是不惜一切代价，几次冒着灭门之灾，保全自己。

　　萧绛难受极了。

　　三人默默无语，各自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