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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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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
不,不要靠近……你要干什么?
走开!滚!滚!
秦子泾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因恐惧而放大,视线模糊,耳中嗡鸣。
发生了什么?她在那儿?这是什么地方?谁在这儿?
她大口呼吸,嗡鸣逐渐变成砰砰巨响的心跳,模糊的视线逐渐明朗,白色的天花板,木纹方形灯,她正躺在床上,被子是天蓝色的,温暖蓬松。
啊……对……她被人救了……她是安全的……她想起来了,那些浑球……不,不用怕,师姐会保护她。
牛仔裤和羽绒外套搭在床头,毛衣在枕头边,都叠成小方块儿状。她慢慢探手去取,阳光透亮,照得她指尖惨白。
衣服上似乎有清香。
秦子泾嗅了嗅,确实有香味。柠檬或是薰衣草的香气,洗涤剂大多采用这样的香型。她把衣服举起来看,果然干净整洁,磨损的地方细致地补齐了,针脚细密得像是原装的。
地上放了一双拖鞋,全包的格子拖鞋,还有崭新的折痕。她穿上鞋,正好合脚。
“师姐?”她喊,声音仿佛春水回荡,泛起细微的涟漪。
没有人回应。她却觉得心中一动。
她沐浴在阳光下,微微晃神,觉得像梦里一样。
恬蜜的,微醺的,她不曾有过的安详感。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拉了拉外套,默不作声地走出卧室。洗漱间在斜对面,秦子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泪水干涸后的紧绷感,眼睛没红没肿。
她洗手时发现手上没有伤口,怎么会呢?才一个晚上,粗粝的地面磨擦掌心的感觉那么清晰……
疼痛却很遥远了,像梦里一样。
她怔怔地盯着手,翻来覆去的看,再怎么看都是完整、白净的手。
她梦游一般地出了洗漱间,洗漱间隔壁就是厨房,锅碗瓢盆各种刀具一应俱全,微波炉和榨汁机都在外面,案台上干干净净,看得出时常用的。冰箱在厨房一角,秦子泾迟疑了一下,走近打开。
应情推开门。
餐桌上摆着心形煎蛋和切片面包,一碟蜂蜜,两碗燕麦粥,厨房里还有水声。
所有的窗户都开着,阳光和风一样冷和清透。
她坐到桌前,拿一片面包涂抹蜂蜜,恰好此时秦子泾走出来,湿漉漉的手把长发别到耳后,于是一缕沾了水的长发尤其乌黑。
“师姐……”她低低地说。
看不出来啊,长相妖冶得像夜店公主,行为却居家得像个家庭主妇。应情咬了一口面包,点了点头,权当打招呼。
姑娘松了一口气,坐在她对面。
两个人吃东西时都没有发出声音,房间里静静的,吃完后姑娘自发自觉地端走了应情的碗,应情听见她洗碗的时候哼着什么歌。
恢复能力挺不错的啊,她想,明明昨晚才被吓的够呛呢,今天都唱起歌了?而且唱的是不成曲的小调,可见着实是心情很好。
手机震动,收到一条短信。发信人是周斯年。
“这周六晚上七点,弘岳楼。”
她回复:“收到。”
再抬头,姑娘抿着唇站在跟前,“谢谢你,师姐。”
“没什么。”应情说,“要我送你吗?”
“不用,师姐,我自己回去好了。”姑娘说,“师姐,他们……?”
她说的含糊,应情却一下就懂了。她认真地看了姑娘一眼,姑娘把唇抿得发白,很紧张,但也很坦然,眼神不躲闪,不回避,直直地对上应情。
她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不是安慰,也不是敷衍。
应情把“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吞回肚子。
“死了。”应情说。
姑娘睁大眼,不过霎时平静下来。
“我叫秦子泾。秦朝的秦,子曰的子,”她抬手在木门上写字,食指微微蜷起,湿润的指尖熏出一小块儿水汽。
“泾渭分明的泾。”她唇角带一点儿笑意。
如果不是有了武功,应情一定会恨不得马上打包行李走遍大好河山。第二次人生对她而言枯燥乏味到了极点,好比玩一个游戏,第一次玩的时候感觉一般般,也就勉强可以继续玩下去,靠着第一股士气冲到终点。
第二次玩的时候游戏趣味提升了,多了不少关卡,有了新的设定,添加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元素和模板,但无法改变的事实是,这个游戏的核心还是给人感觉一般般。
恋爱游戏的最高目标是攻略组建后宫,养成游戏的最高目标是角色长大成年婚嫁发丧,战略游戏的最高目标是赢得胜利,哪怕是H游戏也有让人物高.潮作为目标……她玩这场游戏有什么目标呢?
或者说她玩这场游戏没有目标……那么一个过程并不令她感到愉悦的、没有目标的游戏,有什么玩的价值?
鉴于期末学生会事务确实很多,应情还是去领了自己的任务,一大堆报表和统计工作。
“怎么?终于肯来了?”周斯年笑吟吟地说,态度可称得上和颜悦色,“我们帮你做了大部分了,剩下的一起做了也没什么,能者多劳嘛。”
好吧,他最后还是刺了一句。
“会长!”薛文筱不乐意了,“这么点事,情姐一天就做完了,肯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应情:“……”
不,妹子,她就是宁愿闲得长毛也不想做事。
京大的学生会权力挺大,学校也重视,学生会有自己的办公室,学生会的管理层还有单人办公室。应情把电脑打开,阅览各部门事项,由于大会已经开过了,该扯皮的都扯完了,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在文件上盖章签字。
但工作量还是很大,因为应情习惯仔细看过数据再签字。
窗外正对着操场,夕阳下人和影子都像是镀上一层金边,稀稀落落的叶子间,浮着金红的光。
其实并不算多美,可也许大自然的奥妙正是如此,声势浩大,叫人沉迷。
签完字,她打开学生会内部的汇总页面飞速浏览,把盖章确定后的资料摘出,输入数据库里,留待过后随时调出和查询。
周斯年的工作告一段落,他走进来,“还没好呢?”
“还没有,会长。”
“得了,别跟我打你的官腔。”周斯年说,“你上次的电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抱着手,说:“我越想越不对劲,你问的问题……不太正常。不像你会问的。像你这种人不会随便报复人的,肯定出了什么事。你那天晚上干了什么?”
什么叫“你这种人”,夸人还是损人呢?应情琢磨着,觉得八成都有点。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按应情的性子那是绝不会说谎的,二次元千千万万的事例证明,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即使不被拆穿,也需要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圆第一个谎。把直来直去、单刀直入作为人生准则,应情那是一个谎都懒得编。
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微笑就好。
……于是应情沉默。
说起来,应情在京大也是一介奇人。
做事认真,却又什么都不上心;讨人喜欢,却没见有什么朋友;活动积极,却少有出头;很有能力,却什么都不追求;生得美貌,却是绯闻绝缘体——从来小道消息都是“某某暗恋应情”而没有“应情和某某暧昧”。
她身上似乎天然就有种区别于他人的距离感,不同于权贵的居高临下,不同于二代们的玩世不恭,不同于有才者的遗世独立,不同于任何人。大家都相信她不会主动和什么人产生联系,就源于她的距离感。
就好像球型仙人掌里混了一盆扇形仙人掌,别的都圆滚滚、胖乎乎,只有那一株瘦骨嶙峋,分明一样,又分明不同。
一如此刻她看着你,深渊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