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
应情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周斯年。
虽说是共事的上下级，应情却和他并不熟识，不过泛泛而交罢了。周斯年对她没什么好印象，应情也不是明知不受待见也会往前凑的，除开必要的交际以外，两个人没和对方讲过一句话。
但周斯年的行为事迹向来广为流传，你只要待在学校里，按时上课，就一定会得知他的消息。
思及会长大人最近交了个女朋友的传闻，再感受到他钉子一样锥人的眼神，薛文筱还泪眼朦胧地等着她开口……应情很苦手。
妹子你说你分手的时候眼眶都红了，你们俩满世界秀恩爱虐狗的样子连她这么隔离话题圈的人都见过，舍不得就不要分手啊，她就这么大魅力吗，这都不是魅力了这是巫术啊！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给人下了什么药！
她还没说过软话呢，这这这劝人复合要怎么搞？
应情仔细斟酌，以她常年应对上至八十岁老奶奶下至三岁小萝莉的经验，要强势，要冷静，要心如磐石，总之就是不可以显得温情。
卧槽劝人复合不说得温情些那不是劝人分手吗！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荒谬。”
薛文筱乖乖地听着，看起来这句话效果不错，小姑娘正襟危坐，认认真真的样子惹人怜爱。
应情莫名感到欣慰，心说很好起作用了。
灯下她的面容比雾更缥缈。
说“你恋爱和我无关”？妈蛋，太残酷了也不好吧？虽然是事实。
应情正视薛文筱，微收下巴。光河流淌而过，即使是古希腊最挑剔的雕刻家，也无法在她鼻梁和眉骨的阴影中挑出差错。
她原本是很白的，灯光却带着金属的质感，她的皮肤像是涂上一层金箔，愈发显得眉目深刻。这样的深刻让她显得阴郁和冷漠。
“会长人不错，不要因为愚蠢的理由说分手。”
她简洁地说：“回去复合。”
她的态度那么颐指气使，可是在场的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像百姓不敢忤逆君主。
薛文筱走了。
应情也想走，考虑到会长大人脆弱的心脏，今天所受的成吨打击，还是留下来等他。她摆弄着手机，隔了好一会儿，有人轻轻拉开椅子。
她像是未卜先知般说：“会长。”
周斯年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她：“你知道我在？”
“知道。”应情平静地说，“你一直盯着我。”
你的怨气快要实质化了啊少年，刺得人心里发寒。
周斯年鼓着一口劲儿到她跟前，忽的就在她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里泄了气。即使是这样尴尬的剧情里，她依然是那么一副雷打不动天塌不惊的模样，衬得别人都在无理取闹。
应情没什么可被指摘的，人坦坦荡荡到铁血无情的地步，对谁都不冷不淡，魅力太高也是她的错咯？
“你这样真没意思。”他忽然说，仿佛意有所指，“你是幽灵一样的对手，又活得像个圣人。究竟有什么可以打败你？”
他盯着她，如临大敌，充满忌惮。长久地听着别人的名字，自己的成功在那个人眼中都不值一提，谁能忍受？
然而不可避免的，当应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后，被无视的宣战令他愤怒——又有些天经地义般的沉迷。
“不谢。”应情说。
学生的日常生活乏善可陈，失去父母的鞭策，应情只挑着感兴趣的课程上，学生会的事务也懒得管。一如既往，无论她做了多过分的事都毫无民愤，周斯年承担了她的大部分工作，剩下的也由各部门平摊。
应情觉得生活很无趣。
她会想起花满楼康复的眼睛，花家上上下下一定会张灯结彩恨不得昭告天下，花满楼一定会有些无奈但是微笑着纵容。她想起西湖的风景，惬意的杨柳扶风。她不去思考那两次穿越的前因后果，只是觉得那几天真的很开心。
有时候她会相当幸灾乐祸地想她写下的功法给陆小凤世界带去多大风雨，想各方势力对此的反应，想玉天宝那个倒霉孩子……哦对，她还要给玉天宝改名。
她对玉天宝有救命之恩，二来身为养父的玉罗刹也同意，应情给人改名改得心安理得。头一次给人取名字她还蛮重视，专门买了本古汉语词典，翻来翻去，这个字也不好那个字也不好，索性把书扔到一边，等着有缘再说。
现实里她挺佩服那些可以把日子过得精彩纷呈的人，比方说周斯年，长袖善舞，争权夺利，为未来铺路，而他自己也乐在其中。应情听闻他家世显赫，投身社会后想必定然是上层精英，奋斗几年就能翻云覆手。
佩服归佩服，她和周斯年绝不可能是一路人。
恐怕周斯年也有同感。
期末的事情多，周斯年和薛文筱忙得脚打后脑勺，一晃的工夫就过了一周。应情还是老样子，成天泡在网上，不过最近会查查旅游攻略。她没爹没妈管无事一身轻，继承的遗产足够挥霍，毕业工作的打算当然就没了，只等着放假全国各地去浪。
是夜，天幕漆黑，无星无月。
应情抄小道回家。
她平常不太出门，所以一出门都会玩到很晚。通常晚了就晚了，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辆出租车都没拦到，只好坐地铁。
地铁是不会直达的，她想着反正也不远，就自个儿走得了。
这条路很狭小，一面是高墙，隔壁是荒废的拆迁房，路灯损毁，露出支棱的电线。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身后车水马龙，人世喧嚣，前路却是寂静的，一个拐角，恍如隔世。
逼仄的空间和黑暗仿佛噬人的猛兽，蛰伏在小道深处。
应情望着小道，有种奇异的预感。
一切细微的声响和变化都在她的意识中变慢、放大，五感清晰得不可思议，像是老朽的机器上油润滑，像是重病的老人恢复健康和青春，像是负重长跑后酣畅地泡了个澡，充盈的力量和满足感涌上心头——
就像陆小凤世界里她预感到杀手的动静，预感到背后的短打，预感到玉罗刹接近。
就像俯瞰大地，宏观和微观的视角并存。
就像她身负绝世武功。
——这世间没什么她不可掌控。
风里传来絮语。
“……要怪就怪你.妈，做什么不好，偏要做小三儿？”
“哥儿几个也不怕你知道，大小姐发了话，完事儿了还要劳烦你拍个片儿。”
“别说，长得还真不错，放出去肯定能红一把。”
一番不堪入耳的调笑，女人的躲避尖叫，男人的咒骂，一团混乱。
应情挑起眉梢。
秦子泾被五个男人合力摁倒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转瞬间她心中无数念头急转，受尽欺辱的童年，那些东躲西藏的日子，屋子挥之不去的霉味……浓妆艳抹的妈妈妖娆妩媚，从不同的车走出……妈妈被扒光了上衣毒打，旁人鄙夷的指指点点……她拼命学习，考上京城大学，申请助学金，以为可以摆脱……
她瑟瑟地发着抖，困兽般哀嚎，说不清是绝望还是怒火。
她犯了什么错？
她犯了什么错!
“玛的！嚎得跟什么似的，劳资都软了！”
“闭嘴，摁好了！臭.娘.们儿力气还挺大……”
秦子泾疯子一样扭动挣扎用牙咬，拿指甲抓，可一个女人的力气怎么敌得过五个大男人？她很快感到腿上一凉，牛仔裤被粗鲁地拽下来，铁纽扣划过大腿，惊人的疼痛。
双排扣的长羽绒服不太好解，没人腾得出手……可是有什么要紧呢？衣服又不急着脱。
无数手摸上来，有人急不可耐地扯着她的内裤。
真冷啊，她模模糊糊地想。
精疲力尽的一刻她反而冷静下来了，心说看来这一劫躲不过……躲不过躲得过有什么区别呢？那个不知是谁的大小姐要整治她，无非是作贱.人，躲过这一劫了，助学金下不来她还是读不成大学，即使读了，出来也找不到工作……
这蝼蚁一样的人生啊。她想。
她死死地夹着腿，咬着牙，手掌蹭着地，疼痛已经麻木。
再多撑一会儿，再多撑一会儿……神啊……如果世上有奇迹……
她不肯放弃挣扎，突然身上一凉，那五个男人被她推开了，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秦子泾惶然坐起，哆哆嗦嗦地把褪到小腿的牛仔裤拉上来。颤抖的手试了好几次才把拉链拉上去，扣子也不管了，匆匆用羽绒服盖住。她扶着墙想要站起来，使力时四肢发软，左脚剧痛。
她暗自着急，调整重心，小心翼翼地站直。
路口处亮起一道光，照出依稀人影。
秦子泾如惊弓之鸟，猛地回退一步，左脚着地承力，顿时痛的几近晕厥，眼看就要摔倒，却被人打横抱起。
“你是谁？”黑暗中秦子泾急促地喘着气，“你是谁？”
秦子泾不能夜视，夜晚却阻碍不了应情的视线。
她凌乱的长发瀑布般倾洒，长长的、凌乱的睫毛翘起，像枝头的新芽。她唇形上翘，丰满而娇小，唇角犹带斑斑血迹。
正是一枝红艳露凝香，正似□□潮脸、不曾销。
应情没有出声。
她把手机电筒关闭，抱着秦子泾穿过小道，刻意踏出足音。三两步后，堪称热烈的嘈杂和璀璨的光芒重现眼前，她却并不急着走出小道，而是停在光影的交界。
黑暗滋生罪恶，也让人觉得安全。
秦子泾往她怀里缩了缩，低低地哭了。
原来那么久，她一直忘记流泪。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