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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薛文筱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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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的成绩,要考上京大有些困难。”班主任说。“你的联考分数低了上届录取线三十分,要想被录取,至少要高出录取线二十分。五十分的差距不小,虽然还有一个学年,还是很难。”
薛文筱轻声说:“可是我真的很想考京大。”
“那就要做好艰苦战斗的准备了。你的基础很牢,各科都没什么缺点,所以成绩稳定,分数漂亮;要想再进一步,必须在难点上下功夫。”
班主任露出微笑,他口里劝着薛文筱慎重考虑,但做老师的,哪里会不盼着学生肯用功、目标高?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沓卷子,双手托着放到桌上。
这是惯例了,也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情。老师那里一般都会有为数不少的“内部提升卷”,题目是教学经验丰富的各科任老师多年收集而来,经过重重筛选后编成试卷。不一定有多难,特点是灵活多变,非吃透了知识点根本答不出来。
因为多数学生的练习用不上这样的考卷,通常都是希望更进一步的尖子生主动询问老师,然后老师才会给出。
“把这个卷子拿回去,反复做反复改,每天复习,以你的基础考上京大没有问题。”班主任说,“最近的作业你可以不做了,专心钻研里面的题,有问题随时问。”
“谢谢老师。”薛文筱抱着卷子离开办公室。
周末放学是学生们离开得最快的时候,走廊里空空荡荡,一眼望能到底。呈直线的走廊灯,整齐的窗户,围栏上擦得干干净净的白瓷砖,每一条线都平行对齐,每一个细节都笔直规整。
固然是井然有序的格局,可难免也呆板和无趣。
路过高三一班时薛文筱往里看了一眼,那个人坐在讲台上,整理粉笔之类的教学用具,身侧拉出一道很长的影子。
她不敢再看,匆匆回到教室。
据说一个合格的学校要集齐校花、校草、学霸三样法宝,没有这三样法宝就像孙悟空没有金箍棒,纵然该牛的七十二变依然牛破天际,还是会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
薛文筱就读的中学在全国范围内也是屈指一数的好学校,升学率不算几个考上大学,只算几个考上重点高校;每年都输出大量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人才,学生个个智商情商双高,绝不会有人考高分却剥不了鸡蛋。每一届都有那么几个在别人低分及格时也考出接近满分的学神;有那么几个蓬头垢面不减国色的颜值逆天;那么几个风流角色,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把人脉经营得风生水起。
在这所学校想要独领风骚是不可能的,只可能是几个人分别在自己的领域傲视群雄。
曾有雄心勃勃的学长妄图打破这个传言,奋发学习,保证每次考试排在第一位;背单词的时候跑马拉松锻炼,体育成绩遥遥领先;四处活动,广结人缘,争取众人支持;为人做事慷慨大方,令人如浴春风……
他没有成功。
或者说他只成功了两年。
学长高三时那个人转校过来,于是一切黯然失色。
后来有人绘声绘色地吹嘘亲眼所见学长和那个人第一次对视,倏而电光闪烁巨雷轰鸣,学长身后光辉遍洒,那个人身前如烟如雾,天花乱坠引来听众阵阵惊呼……其实都是扯淡。
传奇的最初哪有人看得出终将传奇呢?仿若凡人不可妄测天意。
薛文筱其实对这些事没什么关注。她是那种很迟钝的乖女孩儿,听话、温顺、做事认真,有意见也会闷在心里,没有叛逆期。
那时候她高一,高年级学姐为她们科普学校详情时重点介绍了那位学长和那个人,内容跌宕起伏,讲得唾沫横飞,言里言外都是推崇,把同级的女生哄得一愣一愣的,连连惊呼。然后不少姑娘组团去参观那个人,回来后激动不已,夸口那个人貌若天仙。
薛文筱有点反感别人组团参观的行为,觉得对人不太尊重,但她对那个人没什么感觉。能得到众口一致的称赞肯定有不凡之处啦,可是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薛文筱很乖,大人说“年纪小对人有好感是正常的,可是这个年纪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年纪小喜欢的大了恐怕还要嫌弃自己幼稚”,“人不会总是表面上那样”;她认为有道理,认为事实如此——事实的确如此。
她一直很听得进劝告,于是很克制,很冷静。
那个人她见过,她是语文课代表,一班的教室都在去办公室的路上,所以她抱着作业交到办公室或是从办公室出来都会路过,她常常看见那个人。
那个人确实生得美,带股仙气。
人总是会被美丽的事物吸引,她忍不住老是多看几眼。但也就是多看几眼而已,那个人和她没什么关系。
直到元旦晚会,那个人压轴出场,节目是一首钢琴曲。那个人穿着黑色燕尾服,挺括的布料,纤巧的平底皮鞋,脱下白手套弹完一曲。背景乐是林中雨声,曲子清冽悠长。
万籁俱寂。
余音不绝。
全校的人都听得醉了,假如好感度可以具现化,那个人一定会被铺天盖地洪水决堤般的粉红色爱心掩埋……
薛文筱觉得那个人真的很厉害。
寝室熄灯后夜谈,这一幕一遍又一遍被提起,同寝室的妹子们小声尖叫着说啊啊啊好想嫁给那个人,啊啊啊那个人又参加了什么比赛拿了什么奖,啊啊啊那个人那个人……
她在黑暗里默默地笑了。
笑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偶尔她会去找那个人在哪里。其实根本不用刻意去找,她的存在感鲜明,醒目得像黑白电影里开出彩色的花,只是过去的她并不关注罢了。
那个人独来独往,那个人很少笑,那个人大多数时间里都在神游天外。那个人习惯最后一个走,所以承包了所有的值日;那个人不太说话,鲜少泄露情绪;那个人会的东西很多,但好像会的都不是那个人真正的爱好;那个人有一对非常恩爱的父母,恩爱得没有那个人能融入的间隙。
这些信息零零碎碎得到,也没怎么用心,好像所有的发展都顺其自然。
那个人很讨人喜欢,那个人有很多人喜欢。
某天她经过教室时听到有女孩儿向那个人表白……她略微有点吃惊,但更多的是“啊,果然”这样的感觉。
出于好奇或者别的东西,她悄悄留下来听那个人的回答。
“这样啊。”那个人说。一如往昔平静。
拒绝了?也是。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女孩儿的样子。她看见那个女孩儿羞窘得脖子都红了,眼眶盈满泪水,楚楚动人的清秀。
那个人沉默着,女孩儿泪水滑落……那个人于是扶住女孩儿的脸,低头吻了那滴泪。
像天鹅亲吻水面。
那一幕恍如夕阳鸽飞。
她慌忙跑开,心如鼓擂。
挺长一段时间薛文筱特意绕开一班去老师办公室,她心里很害羞,又有点不知名的兴奋。
因为离家很近,薛文筱经常去一家水族馆打发时间,那里的海豚表演很逗乐。她没想到会遇见那个人,立在深蓝色的水箱前,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一头巨大的蓝鲸缓缓游过,平稳得像一艘驶过的船。
瑰丽迷幻的蓝色海水,印在那个人的脸上,完美地像一部电影的情节。这时候一定要有脸部特写,长镜头,突出那个人的双眼。
她默默地注视着那个人注视蓝鲸,注视幽海……她想那个人在看什么呢?似乎不是发呆。那个人发呆的时候蛮正经的,所以一般人都会被骗,觉得好像那个人在思考什么重要的哲理。
那个人伸手按在玻璃上,然后慢慢屈起手指,玻璃上弹起一首钢琴曲。
她想起那个元旦晚会,那首惊艳的乐章,浩浩渺渺,雨声四起。她耳畔响起那首钢琴曲,清冽如水,或者确切地说是如雨……是啊,那首钢琴曲的背景乐就是雨声,好像雨才是主题,钢琴只是伴奏……原来那个人曾为他们下了一场雨。
为什么人们都那么喜欢那个人呢?那个人站在国旗下接过奖牌,那个人走过空无一人的长廊,那个人表演完毕后从容离场,那个人对写着成绩的光荣榜视若无睹……好像那些都无关紧要。
好像一切都无关紧要。
……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
“以你的成绩,要考上京大有些困难。”班主任说。“你的联考分数低了上届录取线三十分,要想被录取,至少要高出录取线二十分。五十分的差距不小,虽然还有一个学年,还是很难。”
薛文筱轻声说:“可是我真的很想考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