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同居》理火

5、七情六欲

　　我从路以宁那继承来的能力并不完整，所以驾驭风之时不能有任何外力干扰，否则对风的掌控就会中止。

　　在我刚掌握这项牛逼的技能，运用还很不娴熟的时候，在这上面栽过很多次跟头。

　　比如我初复活后的几个星期，不止一次因为撞到鸟或者电线杆，从高空摔下来。最丢脸的一次直接一头栽进了臭气熏天的垃圾填埋场。

　　归根结底是因为那天我过于得意忘形，直接乘风跃出了熟悉的城区。

　　所以当我狼狈地从垃圾场走出来时，认识到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我迷路了。

　　后来路以宁夜半三更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躲在公交车站下，抱着胳膊看外头瓢泼大雨直掉眼泪。

　　回忆结束，我躺在地面上，对凉亭上的路以宁比了个中指。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接收到我的愤怒，因为下一瞬，我的视野就被数条触肢侵占，涎液一滴滴落在我脸上。

　　我一个翻身，立马想跳起来。

　　那些触手随即聚而为一，原本软塌的肌肉开始角质化，化为一柄韧利的长矛，对准我心脏的位置刺下来！

　　暗象虫的智商并不高，在一众低级灵中垫底。

　　但很显然，这是一只有文化的虫，明白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并且能活学活用。

　　我压根来不及站起来，那些触手已经近在咫尺！

　　我闭上眼睛，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死人再死一次还能不能复活？

　　如果我被腐蚀成一摊烂肉，以路以宁的手艺，能不能将我的躯体重新缝补成人样？

　　思绪万千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突然直冲鼻腔。

　　我捂着鼻子睁开眼，看到暗象虫的躯体已被劈裂成两半，在空中炸开。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血肉横飞之间，双手握着一柄火焰铸成的长刀，熊熊而燃。

　　随着滚落的肉块在高温中气化，柯言手中的也火刀一寸寸暗下去，最后在黑暗中彻底弥散。

　　他周身的火光迅速褪去，恢复成普通人的模样。

　　我发誓，这是我见过柯言最帅的一面。火海中斩掉怪物的少年，简直就像提剑披甲而来的救世主。

　　下一瞬，救世主朝我看过来，眸中有光芒闪烁，接着疾步走向我。

　　我颇为动容，眼含热泪，展开双臂朝他跑去：“阿言。”

　　柯言与我擦身而过，握住路以宁的手，声音情真意切：“对不起，我来晚了。”

　　路以宁说：“没事。”

　　我：“……”

　　两个毫发无伤的男人寒暄了一阵，柯言终于想起来我还在场，问我：“你没事吧？”

　　打量了我两眼，奇道：“你伸着手干什么？关节卡住了？”

　　我抬腿狠狠给了他一脚。

　　柯言捂着下身在地上打滚。

　　我曾经不止一次问过柯言，他到底是不是人类，和路以宁又是什么关系。

　　柯言很小气地不愿透露半分，反而是路以宁坦言，柯言是他的同伴，是很早便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

　　不得不说，路以宁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参与了一场杀人游戏，规则简单粗暴，每人以水果刀为武器，在一个房间内展开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是胜利者。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游戏正式开始。

　　场面开始混乱，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揉作一团。

　　我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自以为没人发现。

　　但好景不长，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注意到我，举着刀朝我刺来，我躲避不及，刀刃直接扎进脖子里，血液溅落在肌肤上的黏腻感真实而清晰。

　　就连在梦里，我依然丧失感受痛楚的能力。

　　我蓦然睁开眼睛，脖子上传来温热的气息。

　　我推开路以宁坐起来，用手摸了摸脖子，看着指腹那一抹赤色，迷迷瞪瞪地说：“……你以前都是用刀的。”

　　“麻烦。”路以宁搂过我的肩膀，再度凑近，伸出舌头舔舐着我伤口溢出的血液。

　　他的个子很高，我整个人几乎被他圈入怀中，周身萦绕着泠冽的男性气息。

　　他的鼻尖偶尔触碰到我的耳垂，令人发痒。

　　我实在太怕痒了，一痒就忍不住想笑，浑身难受，于是掀开被子一脚踹开他。

　　路以宁闷哼一声，松了手，捂着被踢中的心窝瞪我：“反了你！”

　　我说：“我痒。”

　　作为给路以宁办事的狗腿子，我能这样有恃无恐，完全是认准了他根本没办法拿我怎么样。

　　他除了能让我受伤后快速愈合外，支配力还根本不如我呢。

　　但是当路以宁冷笑两声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我却浑身使不上劲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彻彻底底失算了。

　　今天他妈的是十五号！

　　每个月十五号是我给路以宁供血维持他人形的日子，每次开闸放血后我的身体会变得异常虚弱，不用说低级灵，就是连普通的人类都能轻而易举杀死我。

　　而路以宁作为神，再怎么虎落平阳也要比犬强点，况且男女力量悬殊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柯叶。”他沉声喊我的名字，抓着我的双腕往他面前带，“你能不能安分点？”

　　我会安分，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低头一口咬在他胳膊上，他吃痛之下手劲微松，我趁机抽出一只手，朝他脸上掴去。

　　路以宁偏头躲过，抓着我的手往外折，清脆的“咔嚓”声倏然响起，我的掌指关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

　　行吧，骨头又折了。

　　每次我和路以宁打架，都免不了伤筋动骨，断胳膊断腿已是家常便饭，反正不痛不痒，我看都没多看两眼，气急败坏抬腿朝他□□踢去。

　　路以宁眉峰蹙起，腾出手直接抓住我的小腿，往外一扯。

　　我重心不稳，一下子栽倒在床上，额头重重磕上床沿，撞得我头晕眼花。

　　他压住我不老实的身体，俯身威胁说：“再动试试？”

　　我捂着额头上鼓起的肿包，不敢动了。

　　我怕他真动了气，一怒之下放弃寻找支配者的计划，将我体内的三分魂魄撤走。

　　我这辈子还没有碰到过喜欢的人呢，就这样在世间销声匿迹简直太吃亏了。

　　当路以宁看我不闹腾了，让我在床上躺好的时候，我就知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例行检查开始了。

　　他站在床边，熟练又从容地解开我的上衣扣子，掀开衣角，松开系带……凉意很快顺着褪去的衣物将我的身体包裹。

　　路以宁嘴里念了句我听不懂的话，指尖凝起一团白雾朝我胸口探去。

　　我闭上眼睛，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默诵《出师表》，背完了《出师表》，又开始背《滕王阁序》，睁眼一看路以宁还在我胸腔里捣鼓，于是干脆背诵起了九九乘法口诀。

　　他弄他的，我背我的，时间很快过去。

　　路以宁直起身子说：“你生前体质太差了，心脏和我的魂魄融合度欠佳，出现了几道裂纹，不过我给补好了。”

　　“知道了。”我点头，把被子拉到胸口说：“你转过去，我要穿衣服了。”

　　我虽然没脸没皮惯了，对于这种事情总要觉得难为情。

　　路以宁未动，一脸嘲嗤地看着我。那目光仿佛在说，早就看光了还要多此一举？

　　我冷哼了一声，像路以宁这样没有感情的神，当然不懂人类的礼义廉耻，不解释也罢。

　　我常常想，当神也太可怜了，没有七情六欲，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路以宁却说，他当然也有欲望。

　　他的欲望只有一个，那就是解放所有被幽禁放逐的支配者，让整个世界重回于他们的掌控之中。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从于城搬了出来，跨越大半个国度，在感应最为强烈的鹤玉市定居。

　　令人失望的是，迄今为止我碰到过无数低级灵，就是没有遇到过旧日支配者。

　　明明我的血液能感受到那些远古神灵的召唤，追寻踪迹达目的地却一无所获，运气差还会碰到一些缠人的低级灵，总要花费我一番功夫和精力解决。

　　对此，就连路以宁都对感到匪夷所思。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鹤玉这座城市中，一定有存在着或是陷入酣眠，或是遭受禁锢的支配者，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我被路以宁这么一搞，完全没了睡意，索性掀被下床，鞋子穿到一半时突然想到一件事。

　　昨晚碰到的那两个警察说要回去查监控，万一看到我没了头还活蹦乱跳的样子，那可坏事了！

　　我一下子跳起来，十万火急地跑出卧室，和柯言撞了个满怀。

　　他看我破天荒起这么早，一把扯住我：“你干嘛去？”

　　“找路以宁。”

　　他紧张起来：“是不是感应到旧日支配者了？”

　　“不是。”我费力推开一个劲往我怀里扑的香香，擦了擦手上的哈喇子，“有别的急事。”

　　“哦。”柯言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呵欠，抖抖狗绳，大摇大摆出门遛狗去了。

　　香香依依不舍地回头看我两眼，摇着尾巴跟上柯言。

　　我在餐厅找到路以宁，像找到救星一样，为他倒了一杯水，给他捏肩捶背：“路以宁，你要帮我。”

　　路以宁大概还在为之前我踹他一脚生气，仅冷冷瞥了我一眼，继续吃他的早餐。

　　我坐下来抱着他的胳膊，充满期待地问：“你有没有那种，那种可以抹去人记忆的能力？”

　　“没有。”

　　“我不信。”

　　路以宁可是神，神是万能的，就算他现在失去神力了，方法总该知道吧。

　　“不信就对了。”他说，“有也不教你。”

　　我万万想不到他这样小气，瞪眼看着他。

　　路以宁已经很熟悉我的套路，慢条斯理说：“闯祸了自己解决。”

　　我很委屈：“我就是自己解决不了才来求助你的。”见他不说话，脾气也上来了：“好啊，不帮我就算了，以后也别想我帮你找你那些同伴了！”

　　“那正好。”路以宁点头：“我可以换个更听话的人替我办事。”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正僵持的时候，柯言气喘吁吁回来了，端起我给路以宁倒的水一饮而尽，叹道：“我驾驭不住香香了，太他妈能跑了，我怀疑它上辈子是非洲大草原上最野的马。”

　　我眼睛一亮，抓住他的手：“阿言。”

　　柯言没忍住一口水喷出来。

　　我给他递上纸巾：“你不是会玩火吗？”

　　“狗屁，小孩子才玩火，我那是操纵火元素。”

　　“差不多一个意思，帮我烧点东西。”

　　“烧什么？”

　　“交通局监控中心。”

　　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