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靥》妖叶

41、第三十二章(三)

　　回朔城的大街上，人流纷杂。晚秋午后的阳光，虽然不再焦灼，可仍是晃得人睁不开眼。沈三三第一次看到回朔城中景色，却是不敢斜视，一路上询问，直奔着城门去了。她身子到底笨重，虽说脚步不停，却也花了多半个时辰。
　　城门就在不远处，沈三三不敢贸然上前，远远望着，但见前面人声嘈杂，隐约可以看见官兵身影。她退后几步，想了一想，终于横下心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朝城门走去。
　　“别过去！”沈三三刚迈出几步，忽然听见有人低声说道。她侧身一瞧，但见身旁站着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五六十岁年纪，浓眉之下一双眼睛目光炯炯。沈三三瞧着他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发愣的时候，只觉那老者靠近自己身边，伸手拖住自己腰间，不由得她挣扎，携着她快步而去。转眼间两人已来到一处僻静小巷，除他二人之外，再无半点人烟。那老者这才将她放下，上下打量着她，板着脸说道：
　　“拓跋宏又不是傻子，你失踪了快一个时辰，他没理由不发现。如今城门口早就严兵把守，你若过去闪个面，难免就被抓住了。”
　　“多谢老先生提醒。”沈三三站稳了脚步，回过神来，也将那老者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想起，他不就是自己逃出世子府时碰到的那个目光清冽的老者？她不由得问道：“请问您是？”
　　“瞧你这样子，未婚先孕，成什么体统？”那老者忽然怒道。
　　“我……”沈三三一愣，“您怎知我尚未婚嫁？”
　　“姓冯那个小子早有家室，你当我不知吗？”那老者瞪着她道，“软骨头，连救你的胆子都没有！”
　　“这么说，您认识冯大哥？”沈三三对他凛冽的目光只作不察，问道。
　　“那小子是什么来头？黑白两道都插上一手。丫头，你莫是叫人给骗了吧？”那老者却没有回答，皱着眉又道，“他连我的身份都知道，能耐大的很。”
　　沈三三听他虽是在骂自己，语气却是甚为关怀，又听他言语间甚是古怪，思量之间，试探着道：“沈飞？”
　　那老者先是一惊，伸出手掌在沈三三秀发上轻轻一抚，哈哈大笑道：“好孩子！”算是默认。
　　“您……怎么会在这里？”沈三三见他默认，虽然自己早有猜测，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还不是姓冯的那小子来找的我。哼，好小子，倒是精明。自己不愿来冒险，算准了我不会对自己的孙女见死不救。”沈飞剑眉一扬，哼了一声说道，又瞧着她膨起的肚子，怒道：“他敢欺负你？”
　　“不是的，我有夫君。”沈三三垂目道。
　　“什么？”沈飞不由得问。沈三三简略的将自己进宣府之后与冯宣二人的纠缠讲了一讲。沈飞听后，沉默半晌，只叹道：“想不到。”又瞧瞧沈三三，微微一笑：“你却是和阿菁年轻时一模一样，任性，无所顾忌。”
　　“您既然还在人世，为何不来见奶奶？”沈三三忍不住问。
　　“我没脸见她。”沈飞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淡淡一笑：“我当时年轻气盛，辜负了阿菁的一片真心，这些年来只要想到，无时无刻不是万箭攒心。可我当年立下和阿菁立下重誓，沈飞大错已铸，此生再不踏进昭国半步。”
　　“奶奶她那样豁达，又怎会不原谅您？”沈三三不由得问。
　　“傻孩子，她不原谅，因为她在意。爱得太深，才容不得半点瑕疵。”沈飞苦笑。
　　沈三三闻言，一双妙目瞧着沈飞，却是不语。沈飞摇了摇头，道：“在看我又什么特别，能迷住你奶奶？我倒要问问你，姓冯的那小子又有什么好？”
　　“您在怪他不来救我？”沈三三顿了一顿，问道。
　　“这人野心太大，顾虑又多，不是良人。你性命攸关之时，他还能够冷静的算计得失，这样的人不值得。三三，跟我走吧。”沈飞道。
　　“人和人不一样的。冯大哥从来不是热血上涌，就不顾一切的人。”沈三三避开他的目光，答道。
　　“你不信任他，所以才会自己跑出来。”沈飞冷笑。
　　“不是的，我怕他真的来救我。”沈三三沉默半晌，轻声说道：“我不想让他用性命冒险。”
　　“你确定他会来，也肯来？”沈飞不禁问道。
　　“我不知道。”沈三三淡淡地说道，“但无论他会怎样做，我都不想让他冒险。”
　　沈飞闻言，愣了一愣，半晌才叹道：“傻孩子。”又道：“我立了誓，再不踏入昭国一步，不能送你回去。你先住些日子，我叫人送你走。”
　　“除非见到我的人，否则冯大哥不会心安。拓跋康会想尽办法激他。”沈三三道。
　　“你如今这个样子，要怎么回去？”沈飞皱眉。
　　“您送我到边境，我自然会自己想办法。”沈三三轻声道，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沈三三到达成辉营，已经是十日之后。边境战乱，途中艰险自不必说。她一个产期将近的孕妇，长途跋涉，已是精疲力竭。
　　成辉营守卫森严，又岂是闲人可进。沈三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上去和寻常难民无异，守营的士兵老远看见她便吆喝着要她不要靠近。沈三三身无分文，又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她绕着营地走了一圈，无法可想，只能远远地站在营门前等待。
　　这一等就是小半天，转眼间已经是夕阳西下。沈三三又饿又累，双腿已经发麻。眼见着军营前点起了火把，她遥遥望着，那火焰一跳一跳的，忽明忽暗。入秋已深，一阵夜风吹来，沈三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大营门口进出的人渐渐稀少，营内飘来阵阵饭菜的香气，沈三三闻着却是头晕目眩，恶心欲吐。她双手撑着后腰，忽觉腹中一阵疼痛，转而消失，疼得她一身冷汗。沈三三咬牙强撑，眼睛却不敢离开大营门口一瞬。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一人骑在马上，前拥后簇的出了营，隐隐可以看见那人脸上一到伤疤，从眉心到鼻翼，正是冯旷。沈三三顾不得腹中疼痛，跑上前去，大声喊道：“冯大哥!”只见那队人马中有人走上前来，朝着自己狠狠一推，边推边骂：“哪来的泼妇！”沈三三躲避不及，被那人打在胸前，她下意识的护住腹部，只觉腹痛如绞，一时间眼前一黑，几欲晕倒。意识模糊之间，忽然感到有一双手将自己护住，抱进怀里，她抬眼一望，冯旷正惊怒交加的望着自己，开口就骂：
　　“沈三三，你不要命啦！”
　　“我……”沈三三开口欲言，却痛得说不出话来，倒吸了一口冷气。冯旷见她脸上都是冷汗，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再往下瞧，但见她穿得罗裙上早已被血染透，心中越看越惊，当下顾不得众人目光，将她横抱而起。
　　沈三三在他怀里，忽然间连日以来的担惊受怕涌上心头，一时间有千言万语，却只是哽咽难言，半晌才道：“你……骂我做什么。”却只见冯旷眼圈发红，咬牙不语，抱起她朝城内走去。

作者有话说

　　几个月以后终于爬上来更新的叶子实在没有颜面面对大家T_T
非常抱歉，最近各种个人事务繁忙，情感现实纠结，想要更新，不是没时间，就是没心情。
这个文拖拖拉拉写了快两年，我会尽快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