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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一章(一) ...

  •   黑夜中的成辉营,安静中透着肃杀之气,大帐之前的火把烧得噼啪作响,偶尔经过巡逻的士兵,脚步踏在地上,整齐而划一。
      今夜无事,冯旷于是早早的回了营帐。帐内并没有多余的摆设,摆在正中的小几上,一灯如豆,透着一丝清冷。灯下放着一封信,却是宣姗写来的,早晨就送到了,被他随手放下了。冯旷走过去,漫不经心的撕开,扫了一眼,满纸的思念之情。他笑笑,似是自嘲,将信放下,席地而坐,望着油灯一明一暗。
      他的儿子,宣明博亲自起的名字,叫做冯锡,摆了满月酒,又过了百日。宣姗每次写信,恨不能将她母子二人的生活琐事尽数相告。冯旷于是想,真是讽刺,我爹懒得理我,我却也不把自己儿子当回事。
      夜风吹进帐里,微凉。冯旷独自坐了坐,竟是难得的百无聊赖,索性起身走了出去,掀开帐子,当空一轮明月,夜色清朗。
      冯旷沿着营地缓缓而行,清风拂面,空气里夹杂着青草的味道,他的脚步踏在草地上,悉悉索索。
      沈三三在拓跋康手中,已经三个多月了。这三个月来她几乎是杳无音讯,只是昨日,拓跋康派人送来一幅沈三三的小像,北海国少妇打扮,右手按着微微膨起的小腹,眼角眉梢间透着一丝哀怨之情。
      冯旷当然知道拓跋康在激他,可那副画像还是在他心中萦绕不散。他了解沈三三,她的脸上永不会出现那样哀怨之情。
      沈三三不会怨他。冯旷想,就算在拓跋康手里,我那丫头八成也是镇定自若的。她了解他,理解他,相信他,就算他真的不去救她,她也不会怨。她一定想到了,想到了自己如今为难的境地;她一定也明白,明白自己的心急如焚。这这了解与明白,却更加让他心痛。
      独自一人闯进北海国吗?这和送死没什么区别。另想他法吗?谷生既然盯着他,那么一定会阻止他。
      冯旷太了解拓跋康,他如今不动她,不过是在等,等个合适的时机。他在估量,沈三三在他心目中分量到底有多少。也许,他会用沈三三来交换什么;或许,他会在两军对战时,杀了沈三三;或者,他会折磨她,但永远不杀她,只为了让他难受。
      他既然不会贸然去北海国,就只有等,虽然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煎熬。

      回到自己的帐前,冯旷忽然发现前方一队士兵走了过来,手中提着灯笼,后面跟着一人,却是霍仲。冯旷忙迎了上去,霍仲也看见了他,停住脚步。
      “将军有何吩咐?”冯旷行了礼,问道。如今夜深人静,霍仲所来,必是有事。却听霍仲答道:“没事,过来看看。”
      冯旷闻言,见霍仲一身便服,神色间也不像有事,当下道:“我陪将军巡营。”霍仲点点头,于是冯旷同他并肩而行,查了哨岗,耽搁了大半个时辰,却是无事。
      一路上冯旷见霍仲有些心不在焉,心中暗暗奇怪,瞧他这样子,真的不似有事,可这大半夜的他来做什么?却见霍仲频频抬首望月,像是在计算时辰,心思一转,说道:“夜色也深了。”
      霍仲嗯了一声,冯旷又道:“我营帐中有酒,烈得很,不知将军愿不愿和在下喝上一杯。”声音不大,刚好两个人能听见。
      霍仲闻言倒是有些惊讶,别说冯旷是宣明博的人,就是有些交情,旁人也不敢贸然邀请他深夜在军中饮酒。可冯旷说出来偏偏再自然不过,霍仲看看他,只见他脸上一片坦然,自己不知怎么,竟就答了一声好。

      酒用大腕盛着,果然很烈,也香。一碗下去,一股热气便涌了上来,浑身火热。
      两人相对而饮,并不多言,转眼间一坛酒已经见底,这才相视一望,都见对方眼里没有丝毫醉意。
      “好酒量。”霍仲道。
      “彼此。”冯旷一笑,随手又开了一坛酒,满上。两人又对饮一碗,冯旷叹了一叹,道:“酒是好酒,人却难醉。”
      霍仲闻言,笑笑说道:“冯侍郎内功精湛至此,只怕此生也难买一醉了。”
      “时时刻刻清醒,无趣的很。”冯旷摇头道,“将军难道不觉得?”
      “不是谁都有资本糊涂。”霍仲瞧着他,缓缓说道。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冯旷哈哈一笑,说道:“如我们这般喝不醉的人,又如何销愁?”
      “冯侍郎年轻有为,又有娇妻稚子相伴,何言一个愁字。”霍仲道。
      “朝中纷乱,边境战事连绵,难道将军不愁?”冯旷一笑,反问道。
      霍仲明知道他指的不是此,听他如此答,也只一笑,不再问。
      “朝中的事,不过是人事纷杂尔虞我诈;边疆的事,不过是打打杀杀行军布阵。虽是麻烦,却没什么可愁的。杀伐决断,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既然淌上这趟浑水,总有胜败,即使明日就死,那也没什么。需要愁的,那是难以决断,或无能为力的事情。”冯旷却自己说道。
      霍仲闻言,知道他这番话几乎是推心置腹,倒也意外。听到他这样说,竟然有些心有戚戚焉之感。不禁问道:“那么冯侍郎所愁何事?”
      “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救不了心爱的女人。”冯旷淡淡一笑,说道。
      霍仲闻言,微微愣住。冯旷这话,仿佛在说自己,又像是在说他。却听冯旷又道:“不瞒将军,我娶宣姗,是因为她是宣明博的女儿。我既然娶了她,自然会尽为夫之责,不会亏待她。可是我心里的人,永远都不会是她。”
      霍仲不由得看了看冯旷,见他也正望着自己,一双眸子如深泉一半,清冽却不见底。
      “世事难全。”霍仲淡淡说道。
      “我听闻将军曾有妻子,情深爱笃。”冯旷忽而道。
      霍仲目光一闪,冯旷好像浑然不觉,似漫不经地说道:“却不知将军大仇是否得报?”
      “什么大仇?”霍仲皱眉。
      “我听闻夫人死于非命,想来是人们以讹传讹了。”冯旷瞧见他的表情,仿佛愣了愣,这才说道。
      “你这是听谁说的?”霍仲脸色一沉。
      “又或是我记错了呢。”冯旷道,“将军恕罪,提起此事,是我莽撞了。”
      “不碍。”霍仲瞧着他,目光如炬,好像想看出他的心思一半。冯旷好整以暇,将酒倒满,一饮而尽道:“自罚一碗。”
      霍仲起身说道:“不早了,我先告辞。”
      冯旷也不留他,送了出去,道:“许久没有如此痛饮,下次若将军不嫌弃,还请再来。”
      霍仲点点头,转身而去。冯旷望着他的背影,似笑非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一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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