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隙之中》阿不天

21、第 21 章

　　看起来很年轻，挺高大强壮的一逼。
　　但是……
　　辜士仁看着这位应该是司后来局长的男人背后多出的东西，他确信他没有看错，这是一对看着颇有力的翅膀。
　　鸟人。
　　不含任何贬意，纯粹只是事实陈述。
　　这只鸟人几步走了进来，所到之处落了一地的羽毛。
　　－－做枕头的材料。
　　－－或者是羽绒服。
　　吴如诚认命拿出扫帚开始扫地，目标自然是落满地的羽毛。
　　辜士仁随手捡起了一根，柔顺光亮且没有杂毛。并且相当弹性，轻轻一压立刻弹了回来。
　　拿来做毽子似乎也不错。
　　不过扫地的吴如诚显然并不这样想，把满满一畚箕的羽毛倒进垃圾桶里。
　　有点可惜……
　　辜士仁想。
　　然后他估量了一下这人身上的羽量，和地板上掉毛的程度，最终得出这鸟人翅膀还没秃，奇迹啊这是。
　　没等吴如诚开口招呼他，愤怒鸟怒吼了。
　　「我才出去玩两天……啊不是，是去报告辖区状况，辖区里面竟然就发生这种鸟事！管理这么大一块地方容易吗！就这么打击我！」
　　他说得很理直气壮，只是无鬼响应。
　　「看起来很有质感。」粘仔捧了一把羽毛在手上玩。
　　「偷偷带一点回去，毕竟是精怪的羽毛，必要时拿出来亮一亮，拿着鸡毛也能当令箭使。」
　　「真假啊……」辜士仁怀疑道。
　　这边在讨论羽毛的用途，另一边却……
　　「你别一边说一边搧翅膀行吗，你的羽毛都飞我这边来了！」
　　吴如诚看着满地的羽毛，做出一个真烦的表情。他扫羽毛的速度还没司后来掉羽毛的速度快，何止是打击啊。
　　「现在变成我打扫很不容易了，你能不能别打击我！」
　　「喔……」
　　司后来答应道，稍微收拢了他那双翅膀。
　　……还是掉啊。
　　难道就不能把那双翅膀变不见？
　　辜士仁看着连茶杯里面都不可幸免的细小羽毛，愈看愈觉得这司后来局长很不靠谱，一点都没有局长的样子。
　　的确是能做出不小心把活人带进这里的鸟事的家伙。
　　……
　　……好吧他认栽了。
　　大不了他回去等死。
　　不只是辜士仁对司后来的能力产生怀疑，粘仔和牙仔也是一样。
　　「他真的行吗？」粘仔小声道。
　　「天晓得，没事谁会知道公安局局长姓啥名啥能力怎样……」牙仔也绕过辜士仁和粘仔交头接耳。「不算死掉那一次，我还是第一次进公安局呢。」
　　「也是啦。」粘仔说道。
　　辜士仁只是偏过头，觉得兴致缺缺。
　　「他是三十年前上任的，先前是大队长。」吴如诚替他们介绍。
　　一旁司后来一歪脑袋看向了辜士仁……手中的那份资料。
　　歪脑袋的样子，有点像是某种生物。
　　「三十年前上任的？那不是几万年前就……」辜士仁道，然后发现这样子时间点根本对不上。
　　如果他几万年前就上任……
　　那他怎么有办法在上任前把个大学生不小心带进来？
　　辜士仁看着吴如诚。「你是在他上任前过来的？」
　　「是。」
　　「几万年前哪可能……」
　　几万年前，那个世界上的人类还在旧石器时代。
　　怎么看吴如诚都很现代，不是个穿着兽皮拿着石斧石器的原始人类。
　　「不是几万年前的事情，就是三十几年。」
　　吴如诚道：「我们这边和人间的时间是一比一，哪来的几万年？」
　　「……」
　　辜士仁无语了。
　　那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来这里三天多，资料上却说他过了三年多？他总不至于睡迷糊到连三天和三年都分不出来吧！
　　「你还没死在这里，对你来说两边的时间就是不一样的。」
　　司后来用翅膀拍了拍辜士仁的脑袋，叫他翻页。「因为你的时间还不完全属于这个地方，很多时候你的感觉会与我们不一样。」
　　「感觉不一样？」
　　辜士仁奇怪道：「所以从你们的角度看，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很多年？」
　　「是很多年没有错，不然你那群朋友怎么来的。」
　　粘仔回答。「知道你背后还有……」
　　「如果不是和你熟到一定份上，谁也不会想出这个头吧？要知道光是摆在明面上的那个项骅，怨气就够重了。」
　　「……我没看出来，他看起来是普通人。」辜士仁抬头看墙上时钟。
　　「那对你们来说现在是几点啊？」
　　「九点啊。」
　　「……不是一样吗。」难道不应该是二十四除以三百六十五吗？然后再乘上二十一，现在应该是……算了他数学不好。
　　「……」
　　「……」
　　牙仔粘仔都扶额了。
　　他们拉里拉杂对辜士仁解释着，此九点和彼九点的不同。总之虽然他们过着一样的时间，但辜士仁的时间是扭曲过的。
　　……
　　听在辜士仁耳朵里，这就是一样的东西。
　　处在自己的立场上，无法明白别人生活的时间和自己哪里不同。
　　看着都是他们一起过了一整天。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一年的差距是去了哪里。
　　不过……
　　他还是理出了一点规律。
　　第一、自己的时间和人间的时间是一天比一年。
　　第二、鬼界的时间和人间的时间是一天比一天。
　　第三、会发生这样的事，是因为自己到现在还勉强活着。
　　第四……这就和鬼界的教育制度有关了，他怎么算都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大一，但就是卡在高一升高二之间。
　　粘仔牙仔说是因为他自认自己还在这时的关系。
　　而且，拥有几千几百年的时间，大家都是高兴读几年就读几年。
　　不读，有亲人烧纸也无所谓啊。
　　……言下之意是这里靠爹靠妈靠儿孙的都不少。
　　辜士仁突然感叹起自己竟还赖活着，没人烧纸，学费杂费生活费竟然都是靠另一只鬼接济的。
　　吃软饭的鬼生。
　　「这些现在跟你说不清，等你死了后就知道了。」司后来又要他帮忙手动翻页。「到时这边的规矩会显示给你看，省得你自己胡乱猜。」
　　「……我真没救了？」辜士仁问道。
　　薄薄几页纸连他自己都不能作定论，这司局长却能够一槌定音。
　　专业。
　　「不是说你现在就没救，人总有一天会死的吧！」
　　嫌他翻得贼慢，司后来劈手夺过纸。
　　翅膀展开从一个鸟人变成一只老鹰，他用钩爪自己翻阅。时不时用鸟喙在他觉得重要的地方标记，甚至能够写字。
　　……厉害。
　　「你想过怎么办吗？」他又问。
　　「这……我想过干脆放弃算了。」辜士仁老实回答。「但这种做法并不是正确的吧，感觉只是在逃避……」
　　「这样选的话，你是能躲过人生的折磨。」
　　司后来用他的喙啄啄木头桌面。「以后生老病死都和你无关了。」
　　「但是你辜负了家人一片痴心，这笔帐你得在这里一点点还清。」
　　「嗯……」
　　「选择活下去的话，因为你还不到该死的时候……这一次的意外会以福报的方式给予适当的补偿。断掉的姻缘线，也会有专职去处理。」
　　「……能有啥补偿？活着也是痛苦一辈子而已。」
　　「很多啊。」吴如诚数着手指。
　　「可以让你中彩券，省点花十辈子你都吃不完；也可以让治疗创伤的医学得到进步，造福你也造福其他病患……这样福报又会加到你头上去。」
　　「有时候福报就是这样子一点点利滚利，愈积愈多终成大富的。」
　　「可惜我在山里只撑了不到三天就死了，不然我也想活。」
　　吴如诚叹了一口气。
　　「活着不好吗？在这里，每天都要重复死去之前的感觉……」
　　「唰唰唰－－」
　　老鹰唰唰唰翻动着资料，表情心虚。
　　「救都来不及……亏我还是家里唯一一个栽培到大学毕业的呢。」
　　吴如诚又叹一口气。
　　「幸好因为是公务员失职所以能领一笔补偿金，还介绍了一个公安局打下手的工作给我，至少算混得不差了。」
　　「我的话，只能找那女鬼要吧。」
　　「哪来的女鬼？」司后来问道。「回报说是个男鬼。」
　　「那是我……算朋友吧。」
　　算吧……
　　毕竟没撕破脸，最后也……
　　想着虽然项骅瞒着自己不让自己接触这些信息，也和那女鬼有一点狼狈为奸的味道，但自己也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花了他纸钱……
　　这一笔胡涂帐，真不知怎么算。
　　辜士仁把女鬼的事说了，也说了项骅一些事情。
　　还有狄灵。
　　项骅和女鬼合作的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总觉得说出来对项骅不好。
　　毕竟项骅待他不差。
　　－－于是他说一半，重点突出项骅被女鬼欺骗以及利用的部分。
　　然后问了一句：「项骅和狄灵真的死了？」
　　真的……没救了吗？
　　他不知道在这里的死算是个啥意思。
　　「不一定。」
　　司后来一爪子按在数据上头，眼神锐利的老鹰总算有了点样子。
　　「还没实地去探查，不能只听女鬼的一面之词。」
　　「鬼魂没那么容易就被杀死，可能是被下了咒让他不能再行动。」
　　「这事可以先缓缓，毕竟不像你的事这么紧急。」
　　「只不过……」
　　司后来顿了顿。「你那同学如果是自愿把身分借出，就像是人间的身分证借给别人使用一样，没出事就什么事都没有……」
　　「一旦出了事……」辜士仁接了话。「就得算在他头上？」
　　「嗯。」
　　闻言，辜士仁心情更加复杂。
　　他看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实在不觉得项骅罪有应得。
　　有这么严重吗？
　　他相信很多借出身分证却被拿去当人头的家伙，在警方找上门来的时候，心里都是同样的一句话。
　　是啊……
　　有这么严重吗？
　　「因为他借出身分的举动使得警方查缉的行动不易，现在不只是在侦查上相当困难，连带也会影响到送你回去的计划。」
　　「如果你想要回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