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X战记同人）》夏悠

12、12 伤

　　十二伤

　　“唉……”

　　昴流的面前有一把漆黑发亮的手枪，就是那把封真给他的，是他所有家当里最值钱的东西，里面只有一发子弹，是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

　　昴流似乎预感到那“万一”可能已经离得很近了，他想把枪转移到更隐秘的地方，因为心里强烈地希望不会用到它，如果看不见它，似乎就可以得到心里安慰。

　　可是，放哪呢？

　　患得患失，越想藏东西，越觉得没有安全的地方，他的家这样简陋，哪里才是能让他忘记有这样一把枪存在的地方。

　　人一旦有了愿望，就想活下去，不管是清白的还是罪恶的，都想活着。

　　决定成为星史郎的“影身”，所以这条命要留到必须的时刻，代替星史郎而死。或许，这是他终于可以找到的自身的价值，有那样的价值感存在，说真的，那种感觉……

　　是幸福。

　　“叮咚——”

　　还没有决定下来，门铃就突然响了，昴流仓促之下把枪藏在桌子底下的坐垫下，然后去开门。

　　“昴流君，可以进来吗？”

　　“呃……请。”

　　星史郎说为了谢谢上次他救了他，所以要请救命恩人大吃一顿，顺便把这个太过消瘦的救命恩人养养胖。他开着玩笑，笑得那样和煦，昴流感动得眼眶又好象要湿润了。

　　忍住，找些话题来分散注意力，他问星史郎为什么不到外面去吃，夜晚的时候店铺都打佯了，所以才没办法只能在家吃，可现在是白天。

　　星史郎的理由很客观，到外面去吃，万一被看到他们两个立场对立的兵和贼在一起，一来，星史郎很难明哲保身，另外一点——

　　“我不想连累昴流君被误会是内奸。”

　　是的，和警察混在一起的小混混都没有好下场，星史郎竟如此维护他，使他又一次陷入愧疚的悬崖。

　　到底要不要跳下去？要不要不顾一切地相信……

　　“星史郎……”

　　“恩？昴流君吃啊，不要不动，要多吃一点哦。”

　　星史郎不断地往他碗里夹东西，他越看越失神，越看就越无地自容。自己是如此贪恋，想要有人对他好，想要有人在乎他，越是这样，就越害怕有一天星史郎知道了之后，会怨恨他……

　　毕竟，他一直在欺骗星史郎啊……

　　到底该如何是好？星史郎是一个厉害的警察，不久的将来他就会查出真相吧？隐瞒的日子越长，就越难得到原谅。他……是如此希望星史郎能原谅他的过去啊……

　　如果他知道，他一直非常关心，非常照顾的青年是……

　　如果他知道，他如此肮脏，如此罪恶……

　　他，会原谅他吗？

　　“星史郎……”感觉到坐垫下那个冰冷的机械物在蠢蠢欲动，昴流前所未有的不安。

　　“昴流君怎么了？有心事？”

　　“如果……我是一个罪犯，星史郎可以原谅我的罪行吗？”

　　“啊，我不是说过吗，我是办大案子的，昴流君那些小偷小摸，我就当没看见吧。”

　　“不，我……”

　　“不过，昴流君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犯罪了哦。”

　　“呃，恩……”

　　“从今以后，昴流君要做个好青年，警察也是要给罪犯重新做人的机会的嘛。”

　　为什么，要这样温柔呢……温柔得令他开始寄予奢望，如果没有奢望，就不怕受伤，可现在他越是对他好，他就奢望得越来越多，甚至又开始忍耐不住赌博的诱惑。

　　过去无法抹灭，无法令它消失不存在，所以只能期望星史郎会给他机会弥补。

　　“不是，星史郎……我不想隐瞒……我……我如果……不仅仅是小偷……”

　　“昴流君还犯过什么错？”星史郎的目光有点认真了。

　　昴流想退缩，可是不忍。因为等待真相大白，等待被抛弃的那天是很痛苦的，所以宁愿选择快速的了断。

　　说不定有希望呢？

　　在看到希望的时候，人是经不住那种诱惑的。

　　“昴流君……难道杀过人？”

　　“不，没有！不是……我绝对没有杀过人。”

　　“呼……是嘛，那就好。”

　　看着星史郎松了一口气，昴流又提起些许勇气来。

　　“不算是很严重的罪……只是类似，像共犯这样的……我……”

　　昴流深呼吸一口气，闭了一会眼睛，让自己能平静地面对，勇敢地坦白，有些事是一定要亲自说出口，一定要坦白的，不然连挽回的机会也没有。

　　“星史郎，我……”

　　心，或许是第一次这样坦诚吧，人们说，坦白就是让心得到释放，得到解放，一点也没错。一旦什么都说了之后，就没有负担了，仿佛一下子是海阔天空。

　　在海阔天空之后，会不会是曙光呢？

　　昴流于是坦白了一切，他很清楚星史郎会出现在夜人街的原因，封真也曾提醒过他，所以，一切星史郎想要知道的，他不想隐瞒。

　　他不敢去猜想星史郎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所以他低着头只是接连不断地说，不去看对方，也不停歇，只怕一旦停下，就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他总是这样赌博，虽然他的运气一直那么糟糕。

　　他说了一切，包括他开始混□□，开始参与黑市交易，开始贩卖毒品，还有替封真当联系人，是的，他把桃生封真也供出来了，从某种层面上说，他“背叛”了信义，□□中的信义。

　　问题是，他知道星史郎在夜人街的目的，自从上一次在便利店偶然撞见之后，一切都很明了，封真是星史郎想要钓到，且势必要钓上勾的一条大鱼，而迟早，星史郎会查到他是封真的联系人的，所以他坦白，不得已地供出这一条，因为这是最重的罪，也最希望星史郎能明白，他，皇昴流，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条，是最不能隐瞒的。如果真的最糟糕的结果是他和封真一起被判入狱，他愿意成为那个罪大恶极的男人的陪葬，只要桃生封真还逍遥法外的一天，这个城市迟早会毁灭。

　　他，只是在正义和邪恶之间，做了最符合道德的正确选择。

　　哪怕，自己一样会死而后已。

　　是啊，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明明是做好心理准备的……

　　一口气说完，昴流这才敢抬头看向桌子对面的星史郎，目光的相交重叠，星史郎是一派平静的表情。

　　星史郎……会生气吗？

　　他从他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怨恨的痕迹，亦没有原谅他的预兆。

　　“昴流君……”终于，星史郎带着那种熟悉的微笑，亲昵地唤起他的名字，一如既往的，满眼是谜一样的，温柔微笑，“你终于，全部都说出来了。”

　　昴流有些失神，瞳孔在扩大，然后又收缩。

　　为什么？哪里不对劲吗？为什么觉得星史郎的微笑，那样的冷……他明明和平时一样啊。

　　星史郎的目光始终固定在他身上，即使从兜里拿出手机，甩开翻盖，拨通号码，视线始终没有移开，微笑也毫不变色，直到一系列流畅的动作之后，把手机贴到耳边，嘴角的弯痕顿时深了些许，昴流才看出——

　　那笑容里，隐藏着胜利！

　　“喂，一课行动组，现在立刻到桃生封真家去逮人，我已经有人证了！”

　　即使在通电话的时候，星史郎的视线也没有移动毫厘，他始终注视着昴流，那样温柔的，却是肆无忌惮的笑容，只是胜利的姿态越来越露骨。

　　那笑容告诉昴流一件事：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星史郎布的一个局。

　　星史郎，是那样一个干练，精明，保持不败记录的警察啊……

　　“二课行动组，马上缩小夜人街的包围圈，万一看到有人冲出大楼，不要放走他！”

　　那个“他”，是指自己吗？昴流的表情，完全僵化了。

　　通完电话，星史郎继续对他露骨地微笑，只是如今已没有温柔，只有刺痛肌肤的，那种北风似的寒冷。

　　“昴流君，不要逃哦，刚才的话我全部录下来了，铁证如山，你逃也没用的。”

　　放回手机，取而代之从兜里掏出的是一个微型录音机，星史郎轻轻按了一下，昴流听到自己的声音正从那个冰冷的机器里传出来，蒙上了一点点机械的味道。

　　他一开始就预料星史郎可能不会原谅他，他一开始就猜想星史郎不会放过他，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被捕入狱的可能性极高，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一个铁面无私的星史郎。

　　可是……他没有猜到，这本来就是一个事先布好的局，星史郎在等待他跳下去，而且，是认定了，他会跳下去……

　　星史郎最后掏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失神的双眼。

　　这个局中，有多少是真实？多少是虚假？还是全部呢……他是那样渴望知道答案啊。

　　“好了，起来，站到墙壁那边，背靠我。”

　　星史郎冷漠的声音传来，昴流没有动。

　　“星史郎……什么时候开始……”

　　“从一开始。”星史郎微笑地回答。

　　“全部？”

　　“全部。”

　　“都是……你事先……”

　　“恩，是的。”

　　“是……陷阱……你故意接近我……”

　　“啊，我还以为会花更长的时间，想不到你就这样说出来了。昴流君，你很信任我呢。”

　　一瞬间，泪涌出来了，如冲破堤坝的泉流，好似瞬间就淌落成河……

　　撒谎，一定是撒谎，是不肯承认其中有真实的吧？不然怎么会对他这样好？这样好的，让他在失去的刹那悲痛欲绝……

　　“起来，不然我一枪毙了你！”星史郎一声冷喝，昴流浑身一颤，却还是没有动。

　　愚蠢，如此愚不可及，这是警察惯用的手法，他怎么会不知道？接近你，麻痹你，让你以为可以信任，最后便生生拔掉你的獠牙，让你再无翻身之日。这是兵与贼斗了几个世纪都不会变的道理啊……他怎么会……

　　怎会，如此轻信了他！

　　星史郎不是没有看到他的眼泪，相反，他正是在欣赏着他的绝望，因为那样就等于在感受着自己的胜利。

　　所以，他笑了：“昴流君，不能接受吗？事实很残酷吧……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实在不适合干这种勾当啊，昴流君，你太善良了……和你姐姐一样天真。”

　　什么……

　　昴流失神的双眼终于有了一息光彩，不是复生，而是比绝望更无力的，对命运的投降。

　　“是你……”

　　喊不出愤怒，因为已没有勇气，自己已经那么赤裸裸了，没有任何的皮囊可以遮蔽。他完全暴露在星史郎面前，还能有什么再维护起自己的尊严呢？

　　没有，因为他是罪犯，星史郎是警察，他逮捕他，是天经地义。

　　可是……

　　昴流起身的同时，顺手从垫子下摸出手枪，手枪里只有一发子弹，那是为了以防万一的时候……

　　为了这个走投无路的时刻……

　　留给自己的……

　　“昴流，量你也下不了手杀人，这发子弹是让你留着自我了断的。”

　　这是封真把枪送给他的理由，是的，那唯一的一发子弹是留着送他进棺材的工具，那颗子弹，是注定，要射入自己的身体的……

　　他几乎没有多想，因为想成功，就要连万分之一秒都不能犹豫。他举起手枪就对准了太阳穴——

　　“啪！”

　　手枪被踢掉，昴流被双手反绑按在地上，泪柱于是顺着眼窝淌在地上，脸颊紧贴地面的滋味很痛，可是远远抵消不了心里的痛苦。

　　“放……开……我……”

　　“不要反抗！不然，你的手臂就不保了。”

　　微弱的一声呻吟，然后再也无法在啜泣中发出声音，脑子里只有地面传来的那股冰冷感，咬着牙忍耐着星史郎使劲在手臂上施加的力道。

　　想拧断吗？想拧就拧啊……他连命都可以给这个男人，还有什么在乎的？

　　星史郎没有再加重力道，只是维持着能制伏昴流，使他失去抵抗力的姿势：“我还要留着你做人证呢，怎么能让你就这样死。”

　　为什么……为什么……

　　他愿意，把命都交付给他，却要让他知道，他是如此冷酷的一个人，一点也不在乎他可以为他死……

　　是啊，就算他可以为星史郎死又怎么样？星史郎不在乎啊……

　　当年的明信片，到底是什么意思？星史郎，也是这样骗他姐姐的吗？

　　星史郎做的事，他从来猜不透，从来也猜不到。

　　星……史……郎……为什么要……让他看见这样的真相……他好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