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爱人]Black Rosevil Ⅱ》二月萧瑟

208、chapter208

　　水龙被释放的事情在热搜上呆了一段时间。留言和转发不多，内容分为三种，一，水龙这么帅的人果然不会杀人；二、警察都是混蛋和笨蛋；三、大家都被骗了，这人就是凶手。
　　在安德烈的帮助下，热搜又很快就被撤了。
　　换上了某某演员的新剧宣传，某某电影的宣传，某某演员说很期待下一次能上大屏幕。

　　水龙的父母也顺利离婚，陆太太丢掉医院的股份后终于拿到新加坡的那套房子。慕斯以为水龙在他们一起住的那个小家里，家里却没有人。打电话没人接听，问宁柠，宁柠说水龙现在在深圳避风头，宁柠又说水龙不是担心自己被媒体围追堵截，他担心的是将自己的母亲留在香港会带来更大伤害。
　　“其实他本来打算带阿姨去国外的，但案子还没有告破，虽说暂时脱离了监牢，但他还是你们的头号嫌疑人。”宁柠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

　　慕斯安静听着。
　　同宁柠寒暄几句，回家，喂狗，遛狗。
　　监视薇薇安的人说薇薇安闭门谢客，似乎是在庭审上受了很大的刺激，期间有电话拨出，但对方已经是空号。现在她似乎正在家中大发脾气，砸了家里不少东西，惹得楼下一个劲投诉。

　　慕斯想了想，睡觉。
　　明天再去找那个女人。
　　现在想行动也没办法，今天上庭的所有证人都被保护了起来，她的长官何瑞还在上一级那里挨训。休息一下，才能更好抓人。

　　在父母的灵气点了香。慕斯傻愣愣地同照片说了一个多小时，原来悲伤是有期限的，她现在已经没什么眼泪了，只是想到那些逝去的人的时候，心就会疼，疼得睡不着。
　　水龙被关押的时候尚能应对。
　　现在水龙被释放了，她该如何面对他？她要不要一拳揍在他的脸上？

　　龙王社什么的并不重要。慕斯知道他还算个好人就行了。
　　真正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他的，是因为慕斯逐渐意识到，艾琪的死，父母的死，不是因为他们运气不好，而是因为她，因为他。
　　因为她是艾琪的朋友，是慕副处长的女儿。
　　而她有个男友，是水龙。

　　所以艾琪要死，父母要死。
　　因为那个凯文，要她失去所有的推断能力，让她仇恨水龙。

　　所以，她要如何面对他？

　　“我是该恨他呢，还是该恨我自己？明明一开始他就推开我了啊……”慕斯顺手挠挠头，手上有东西，一看，一把头发。
　　压力太大了。
　　明明庭审的时候还能露出笑容，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所有的困境。原来，她从未走出，之前还能微笑，不过是因为在人群中。可以分心，能够像鱼一样，拥有七秒的记忆时间。

　　生活却还是得继续。
　　本着明天还要起床查案的精神，慕斯勉强入睡，半夜却又惊醒，家中似乎有动静。

　　小偷吗？
　　慕斯暗忖。
　　顺手从抽屉中拿出一把水果刀，慕斯小心翼翼出门。她希望这个不开眼摸进警察家的小偷身上多背几起案子。既然要抓就抓个大的。
　　大家都说哈士奇笨，看来是真的，来了小偷都不知道嚎一声。

　　暗想这一次抓了小偷一定要将那只傻狗狠狠揍一顿。慕斯小心翼翼开门，客厅只有微微的一点儿光，狗也不在笼子里。冰箱门开着，安德烈给的那些贵得要死的草莓也不见了踪迹。转过拐角，香薰蜡烛照出影影绰绰的人影，那个人正拿着一盒一颗一百美元的草莓喂狗。
　　“我说龙王社的这位先生，你知道这玩意儿多贵吗？”
　　“知道。但不管再贵说到底不过是草莓罢了。再说，反正已经过了最好的品尝时间，不新鲜的水果，也就适合拿来喂狗。”

　　慕斯翻了一个白眼。“万一这傻狗吃上瘾了，以后只吃这种草莓怎办？”
　　“买来喂。什么时候没钱了就把狗卖给狗肉店。”正准备吃下一颗草莓的四爷听见“狗肉店”三个字，瞪大狗眼，歪着狗头想了很久，又一口吃掉水龙手上的草莓。水龙摸摸它的头，“看吧，傻成这样，基本已经告别狗肉火锅了。”
　　大约是听见了“火锅”，四爷开始留哈喇子。
　　理了理四爷的毛，水龙面带笑意，“就这傻狗，你还担心它吃得出草莓的区别？”

　　“你说了算。”

　　沉寂。
　　慕斯靠着墙，看着蜡烛光中那个逗狗的身影，很久，憋出了一句话，“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深圳避风头了吗？”
　　“我想你了。”水龙侧脸看向慕斯，似乎想要笑一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空气粘腻，让人透不过气，“谢谢。”他的话语被粘连在空气中央，无法动弹。

　　慕斯想接上话，脑中却空白一片。只是看着那个熟悉的声音，问得茫然而无措，“为什么不开灯？”
　　“担心楼下有记者。”
　　“你不是不担心？”
　　“我担心你。”水龙起身，朝慕斯走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明明只有几步，却让人觉得时间漫长，仿若一个世纪。
　　慕斯看着眼前的男人，灰蓝色的衬衣，灰色长裤，披散着头发。他平日在医院的时候都扎着头发，只有在休息日才会披散头发。视频中那个人却始终披散开头发，因为要遮挡唯一可以用作坚定的耳朵。水龙虽说有很多长款风衣，却不会穿白大褂上街，视频中那个人穿白大褂是为了掩饰身材。
　　真奇怪，水龙被逮捕的那一天，所有证据在她面前都有张正义的脸。现在回想，方才意识到处处都是漏洞。
　　水龙被逮捕的那天极力争辩，她却不相信他。
　　他只能甘愿入狱以给她冷静的时间。

　　水龙贴近她，他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头发上有股柠檬的香气。
　　“你还好吗？”

　　“还行。”
　　“你……”水龙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将话憋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
　　“好事，但现在，还不是很确定。”他眼眸深深，藏下各种情绪，“慕斯，我和你还算男女朋友吗？”

　　“算吧……”似乎，他和她，也没有正式分手。
　　分手吗？
　　他是龙王社的人。

　　短暂恍惚。
　　身体就被他一把揽入怀中，他的吻深情又霸道，肆意侵占，却又感受不到占有欲。矛盾，一如他这个人。

　　慕斯一把推开他，顺手将刀抵在他脖子中央，“你要做什么？”
　　水龙安静了两三秒的时间，移动慕斯的手，将刀移去脖子一侧，“动脉在这边。割吧，一刀就可以解决问题。你也想杀我吧？因为那个人杀艾琪和你父母，不过是为了激怒你对付我。”

　　他先说了。
　　慕斯瞪着他，“你真是，狡诈呢。连这种事都要抢一个先机，为了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你下手，是吗？”
　　水龙愣了，摇头，“我只是，承认错误。”

　　错误？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错误都能够被原谅的，因为不是改正了错误就能回到当初。”
　　“慕斯……”

　　“你被关在监狱里就好了。至少，想着你在受罪，我心里的痛苦就似乎少了一些。”

　　“那你为什么又要帮我出来？”
　　“因为——责任。还有……”她还是舍不得，“我真是贱。”

　　身子微微向前，慕斯被他轻轻抱住，“慕斯……你，希望那个人，怎么死？他要如何死掉，才能让你不再生气？才能抚平你的伤痛？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顺便给他附赠十倍的灾难。”

　　“我是警察。”慕斯挣扎出他的怀抱，“还有，给你说清楚。从这一刻起，我们就拜拜了！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慕斯，这是我家。”

　　“我马上走。”
　　“不用，你现在没地方去。我走。”

　　“你忘了安德烈那个有钱的老爸送了我一套房子？”
　　“真忘了……难道我已经没有可以留下你的东西了吗？”水龙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他一只手拉着慕斯，另一只手温柔而有力，抚摸着她的头。“慕斯，想要听故事吗？我说过，给你讲故事。”

　　水龙曾说，总有一日，告诉她一切。
　　“听完故事再走，好吗？你想知道什么？”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会那么恨你，甚至不惜做伪证？”
　　水龙摇摇头，“我不认为自己哪里对不住她。但大概，只是我认为。或许我真的得罪她了。”

　　事情要从很多年前说起，他父亲为了扩建自己的医院花了很多钱，连房子都被抵押了。一开始医院没能盈利，一家人便搬去了一处便宜的住宅。父母，哥哥，还有外公。“我外公是中医，很有名气，慕斯你如果去网上搜索，会找到的。”
　　而薇薇安就生活在那一带的贫民区，一家六口人挤在二十平米的房间里。
　　认识她很容易，那个时候她还叫芳菲。是那一带出了名气的小美人。“当时她家的具体情况我曾给你讲过一次。病人，贫穷，生活无以为继。虽说有扶助政策，但政策往往很难针对所有人，更不可能针对我们会遇见的一切困难。我说过，她曾经是个好女孩。”

　　慕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只能点头。

　　“我想要帮助她。大约在那个年龄，我们心中都有一个当英雄的梦想，我也想要当英雄，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很寂寞，也很自卑。”
　　“你？自卑？”

　　“对啊，我很自卑。”水龙笑了笑。“妈咪曾给我讲过，我刚开始学说话的时候爷爷就成天给我念《本草纲目》当启蒙读物。略微说得清楚话，就开始背《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十岁前，我就已经背了数十本古代医书，还得成天学望闻问切。会说话就开始学英语，才学会自己吃饭就开始学钢琴、学画画。”
　　“你都学会这么多东西了，还自卑？难道要学够七大语言才不自卑？”

　　水龙苦笑。“很厉害，是吗？一开始，我也觉得呢……”
　　但是，才十岁就什么都懂了，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背得出所有药材名称功效，却不知道今晚在播什么动画片的孩子，其实是没有朋友的。
　　“我没有朋友，也没有童年，这一点，我和风龙一模一样。风龙也很厉害，也没有童年，也备受排挤。我比他好一些，因为我知道，该怎么装出一副有兴趣的样子。但装出有兴趣，和的确很喜欢，是两件事情。‘喜欢’是装不出来的。而爸爸不喜欢我，因为爸爸不喜欢中医，而爷爷很喜欢我。哥哥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妈妈要工作，外公对我太过于严格。我努力当完美的好孩子，从过去，到现在——而那个时候，只有她愿意和我说话，对我说，我不是怪胎。”

　　慕斯抿了抿唇。

　　“然后，有一天，她说她家就要断炊了，让我给她钱。”
　　“你给了吗？”

　　“我说过，我以为我是救世主。而一开始，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只是这个世界上的诱惑实在是太多。穷人家的女孩，长得清秀是麻烦，长得美丽是痛苦，长得倾国倾城，不留神，就会演变为灾难。不管她做了什么，不得不承认，她现在还是很美。
　　“一个家庭面临极度困境的绝色女孩，忽然有一天意识到自己不用努力，不用工作，只需要靠着完美的皮相，微笑，撒娇，张开双腿就能获得别人需要奋斗多年才能获得的一切。明白这点后，又有几个人不会被诱惑？我不可能感同身受，慕斯你也不可能，因为我们生下来就过着优越富足的生活。所以我们也没有资格评价那些没有我们这样好的条件的人。”

　　慕斯安静听着，“站着不累吗？要不要去沙发上坐会儿，我泡一杯茶。听你慢慢讲。”

　　红茶。
　　小饼干。
　　吃草莓吃得很高兴的哈士奇。
　　还有香薰蜡烛。

　　水龙继续讲起以前的事，他取了自己的钱，交给薇薇安。
　　薇薇安又哭着说家里没药了，他又取了钱。
　　几次三番。
　　年少的他越发觉得，自己是英雄。

　　“弄到一个亲吻没有啊？大英雄？”
　　“你信吗？还真没有。”

　　“你真是没用啊……”
　　水龙笑笑：“我也觉得。”很久，“其实有一天，她邀请我上床了。”
　　那房间挂着一幅精美的风景油画。珐琅瓷花瓶中插着艳丽的玫瑰。她站在他面前，一件，一件，缓缓褪下衣物。

　　“然后呢？”
　　感觉到这三个字中隐藏的杀气，水龙笑了，“我给她讲了半个小时的《圣经》。”

　　“……其实你是不行吧？”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压低的声音抚动耳发。

　　“我警告你——”
　　“好的。Madam。”

　　后来，水龙意识到薇薇安和一些坏人混在一起。他倒也劝过她好几次，但她听不进去。忽然有一天，薇薇安让水龙帮自己搬家。
　　“就是你讲的那个你傻乎乎跑去帮人‘搬家’，结果搬了别人的家，还不小心把自己搬进警察局的那一次。”
　　水龙点头，“他们说是搬家，其实是去偷东西。但是那个时候我不懂。我父亲交了一笔保释金，我就出去了。回家被罚跪，一整晚。”

　　“活该！后来？”
　　“她给了我一包海【洛因。”

　　“……你卖了吗？”
　　“我偷了外公的钱给她。东西我冲进下水道了。最基本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你还真爱她。”哼笑声。
　　“在我看来那不是爱情，那不过是英雄情结。或许还有初恋。后来有一次，我被抓了。书包里背着五公斤东西。”
　　慕斯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劲。水龙身上带着那么多东西，还有盗窃的前科，虽说不是他是傻乎乎被骗进去盗窃的，但是——“你怎么会没有留下犯罪记录？”

　　水龙笑着，唇角上扬到一个完美的弧度。
　　一开口，声音哽咽。嘴唇翕动着。

　　慕斯一时有些心疼，一把抱住他，“没关系，我在这里。”

　　“慕斯，其实在你之前，我和很多女孩相过亲，但我不会和任何女孩在一起，因为，我是罪人。我早就不干净了，早就坠入了泥潭。所以，我只是努力扮演好我妈咪希望我扮演的那个形象，同她们吃饭，同她们逛街，然后，用冷暴力逼走他们。因为我是罪人，不配和任何好女孩在一起。大约是因为如此，所以，对我来说，入龙王社，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顿了顿。
　　“当时抓捕我的那个警察，他妻子病了，肾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