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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竹马林清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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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到昆仑镇急报之前,其实这桩凤冠失窃案,已经有了些小小进展。
孟桥生查到花匠并不是案发当日就离开大理,而是第二日才带着王府的几个小厮一起出城。他们出城坐的是牛车,一路慢悠悠走,用了八天才到昆仑镇,然后那花匠留下几个小厮,自己跟一位西域商人去了他的花圃,至今未归。
这一点颇为让人疑惑,如果真的就是他盗走了凤冠,为何不即时离开王府,竟还如此镇定胆大的多耽搁了一天呢?
而李澄秋在再次去到案发现场时,发现书房窗下的牡丹盆景,花盆大的离谱,细敲之下,竟发觉花盆中间做了隔板,将牡丹花连土提起来,下面的空当,正好可以放进去一个凤冠。
于是两个困扰众人的谜题就一起解开了。花匠确实无法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带走那么大的凤冠,所以他预先就将凤冠藏在了花盆中,等到案发之后,新房成了失窃现场,王爷王妃不肯再居住,自然就被封闭起来,他也就能趁人不备去把凤冠取走。
如果说,这样还不足以确认就是花匠一人完成了这次惊世偷盗,那么当李澄秋发现王府里竟有阉人在服侍,且所穿服色是同样质地的赤褐色袍服时,就终于能解释那位花匠为何在新房院内来去自如了。
“只要他懂得一点易容术,穿上这身府中内侍之服,那么无人发现花匠竟又再次在新房出没,也就说得过去了。”
孟桥生听得直发愣,好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怪不得!有个侍女的口供,明明说早晨服侍王爷王妃起身时,见到一个矮个子内侍从内端着水盆出去,我再去问那小个子内侍,他却死不承认,说前晚拉肚子,早上根本没起来!”
至此花匠的嫌疑最大,王珪带着孟桥生去见黎王府长史,打算叫人画像,发下海捕文书。
李澄秋这里也算功成身退,后面的事情,就不与她相干了,于是便打算带着刘石宏出门去街上逛一逛,买些店里需要的东西带回去。
不想两人刚走到王家门口,就遇见了访客。
“林大哥,你怎么来了?”李澄秋有些惊喜的问道。
门口下马的男子从容优雅,一身青莲色窄袖素纹袍,衬托得他面容如玉般润泽,可惜此刻男子玉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温润之意,反而十足冷淡。
“你到大理不来找我,我还不能来看看你了?”
李澄秋赔笑道:“我这两日事多,还没顾得上,这不就要去清韵茶楼拜访了么?想不到林大哥竟先来了。”
林清潭冷哼一声:“你猜我信不信?”
李澄秋立刻道:“老刘可以作证!”
林清潭眼睛瞥过去,见刘石宏面无表情,便道:“我看他没有这个意思。”
“咳咳,正好林大哥也来了,我们就不用绕路了,林大哥,你陪我们去逛逛吧,我要采买些灯油蜡烛,大理城中卖的便宜些。”
林清潭与李澄秋在七八岁上便认识了,算得上青梅竹马。李澄秋对他颇为了解,知道他越对着外人脾气越好,俨然温文尔雅、翩翩佳公子形象,反而越是对着亲近的人,越喜欢挑剔,每到这种时候,千万不要与他争竞,只需就势认下,转移话题就好。
果然林清潭听了她的话,便没有再追究,只说:“你要买这些,还用得着亲自去?告诉我一声,我打发人买好了给你送去就是。”
林家在昆仑镇也有产业,镇上唯一的那间清韵茶楼就是他开的。不过林家根在大理,他每年能去昆仑镇的时候不多,所以李澄秋平日需要在大理采买什么东西,便多是托林清潭去办。
林清潭每到昆仑镇,都要去照雪客栈,所以与客栈的伙计也都熟识,这会儿看见刘石宏变了模样,便问道:“她是怎么逼得你剃了胡子、束起头发的?”
“我可没逼他,他自己自愿的!”
刘石宏默然无语,林清潭觉得他的样子有些憋屈,脸上便有了笑模样,跟着李澄秋往外面街市上走,边走边问:“总捕头这是抓你来救急了?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总掺和这些事?”
“我几时总掺和了?”
“上次灭门惨案,这次凤冠失窃,你还想要掺和多少次?”
李澄秋乖乖闭嘴,也不解释,也不辩解。
林清潭这才觉得满意,微笑问道:“那你帮上忙了没有?”
“没有,只添乱了。”李澄秋故意说道。
林清潭似乎更高兴了些:“这样好,下次总捕头就不找你了。”
李澄秋独力经营客栈这几年,自觉什么样刁钻的客人都能应付自如,只有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林清潭,常常满心无力、束手无策,于是便只能顺着他说:“是啊是啊,这样我就不会没事跑来大理烦你了。”
两人并肩前行,一面说些近况一面斗嘴,很快就到了大理城中最繁华的集市。李澄秋不仅采买了蜡烛灯油,还订了一批江南来的细布和新棉花。
一路上刘石宏都默默跟着,接收货物的琐事有林清潭的人办理,他便百无聊赖,几乎是摆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陪着那两人逛完的。
林清潭还要说风凉话:“跟着这样一位东主,真是难为你了。”
“怎么?你想挖墙脚?”李澄秋立刻警觉,“别做梦!我客栈里不能没人镇着!”
林清潭道:“你这就是杀鸡用牛刀了。你要是怕人闹事,我派几个身手好的伙计过去就是了,何必委屈老刘?”
这次刘石宏开口了:“多谢林公子,刘某并不委屈,李掌柜待我等甚好。”
“那好吧,你们宾主相得,我也就不做恶人了。”林清潭再次放弃挖人意图,请两人到林家酒楼用餐。
刘石宏知道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不愿再在旁边碍眼,便说要自去一家心仪已久的小铺子吃饭,林清潭没有挽留,李澄秋却道:“你以前来过大理么?能找到地方?”
“找不到可以问。”刘石宏丢下这一句就自顾走了。
李澄秋只能和林清潭去酒楼坐下,林清潭直接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红烧肉、糖醋鱼、烤乳鸽、酱汁烧菌菇、酸笋汤,还有什么想吃的?”
“卤牛肉!”
林清潭无奈:“你当这里是昆仑镇,吃牛肉那么容易?”
“难道这个还能难倒林大哥?”
林清潭摇摇头,转头吩咐下去,等雅室内无人了,才问:“李叔最近可有信来?”
李澄秋摇头,林清潭微微皱眉:“你该不会是他们捡来的,所以他们现在不想要你了吧?”
“有可能。”李澄秋故作深沉点头。
林清潭却不理会她的玩笑,修长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似乎有什么心事。
李澄秋并不询问,反而眼睛望向窗外,看着热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还嘀咕:“那家的包子似乎很好吃,好多人在买。”
“你能把点的菜吃完再说吧!”林清潭说了她一句,之后沉默片刻,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可能还得三五日。”
“唔,那你走之前告诉我,我与你一起回去。”
“你最近这么有空?”
林清潭道:“嗯,一年年忙,总也得让我偷点空闲吧?”
李澄秋心中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狠下心,问道:“别是想躲开什么事吧?令尊又逼婚了?”
林清潭瞥她一眼,低头喝茶,似乎是嫌她明知故问。
“你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回事。”李澄秋语调温和,缓缓劝道,“你比我还大三岁,别人在你这个年纪,孩儿都读书了吧?”
林清潭放下茶杯,抬起头,目光冷冷望向李澄秋,她后面的话顿时就说不出了。
两人对望半晌,就在林清潭要开口之际,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公子,王家来人寻李掌柜。”
李澄秋立刻起身,到门口开门,见来人是王珪长随,忙问:“怎么了?”
“姑娘,总捕头命小的寻你快些回去,昆仑镇出了人命案!”
没等李澄秋有所反应,林清潭已经走过来冷声接口:“出了人命案是巡检司的事,找她做什么?吃饭!”
他冷着脸,李澄秋也不敢违逆,便好声说道:“你回去报知伯父,就说我吃完饭就回去。”
那长随应声而走,李澄秋关门埋怨道:“你何必迁怒旁人?”
“你知道是迁怒就好!”
李澄秋默然,回去坐下,等菜送上来,与林清潭默默吃了一餐饭,之后才说道:“林大哥,我觉着,你应该遵从父母之命,选一个名门淑女为妻,免得一家人担忧焦虑。”
林清潭目光如寒潭一般,幽深不见底,牢牢盯住她问:“你是真心话。”
“是。”
林清潭的眸子里一瞬间似乎燃起了滔滔怒火,却又很快熄灭,脸上只余自嘲的笑,“多谢你关心,不过这事我心中自有主张。走吧,你现在心里只怕惦记的都是人命案子。昆仑镇怎么也会有命案?”
他似乎真的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桩案子上,一路跟着李澄秋共同回去王家,听王珪讲说经过。
“死者是通达当铺的东家李如峰,他在从内闩好门窗的密闭室内被割喉杀害,若说这点还不如为奇,那么仵作验尸时,发现他竟是净过身之人,想必你们也都想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