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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   不知是谁的血迹,由最初的鲜红渐渐凝成了黑紫,蜿蜒的纹路自刀背一直延展到刀刃,诡艳的叫人心头发颤。

      元孟冬银甲上的雪光比起刚开始要黯淡许多,她的神情依旧刚毅凛然,可丹田中的真气,已不可遏制的出现了枯竭之态。

      夜风越来越急,黑沉的雨云遮天蔽月,照明的光源,仅剩下城墙上由远及近的一排排火把,温暖的橘红光点延绵如长蛇,在油脂磷石上飞舞的火焰,因骤然狂卷的大风,蓦的萎靡不振起来。

      火光暗下的瞬间,元孟冬身周荡开半圈刀光,罡气割碎了来自楚巫的无形掌风,余劲扫到农夫身前,令他急退三尺,同时张开嘴,露出黑洞般的口腔。

      一缕黑烟自他的上下两排牙齿间喷出。

      元孟冬瞳孔猛缩,以她的目力,就算周围夜幕四合,也能清楚的看见,组成那些黑烟的成分,赫然竟是一只只飞舞的狰狞小虫。

      “蛊。”元孟冬的声音沉了下来,白皙如玉石的脸上,也仿佛覆了层薄霜,透出森森寒气。

      以精血饲过蛊虫的农夫,脸颊顿时更加消瘦了,他干枯的皮肤紧紧贴着颧骨,脸上完全没了血色,只有妖异的红光在他的眼中流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回光返照的强烈亢奋。

      黑袍的楚巫厌恶戒备的看着蛊虫,轻盈的掠开三丈,对临时战友流露出明显的疏离提防姿态。

      面对蛊虫的威胁,元孟冬肩膀一晃,身形游鱼般飘动起来,刀尖向上倏然弹起,像高飞的流萤,众人只见那点萤光在夜色中越来越盛,一呼吸间,便已明亮如雷火,凝聚着主人的十成功力,向着那团虫雾骤然斩落。

      元孟冬既然向前掠出,打破了场上最稳定的三角互制之形,背后自然难免露出空门,在她动的瞬间,黑袍楚巫亦随之纵出,手中连续结印,十指绽如莲花,身形也轻盈的像落英飘过水面,浑不着力的贴向元孟冬后心。

      虫雾几已压面而至,连细节也狰狞可见,若是元孟冬胆子小些,恐怕立刻就要尖叫出声。
      狭路相逢,前后皆敌。

      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元孟冬肩头下盘忽的一低,就像在烈日下消融的冰雪,在虫雾散花的夹缝间,连连折身十余次,蛊虫循着生人的气息,迅捷无论的朝她飞去,但等飞到时,元孟冬却早已离开了原地,她凭着高妙的身法,险而又险避开前后攻击。

      楚巫想要收手,却发现正面接下虫雾攻势的人,不知不觉间已然变成了自己,只得咬牙切齿,双掌交叠,惊涛卷雪般轰然拍出。

      两强相遇,罡气如滚水般层层涌出,元孟冬觑空再次转身,刀光汇成一道雪线,如逆流而上的快艇,破开水面,直指源头而去。

      刀尖碰到楚巫的指尖,一股温正柔和的力量随之涌出,局面瞬间变作三人内力对峙的状态。

      楚巫不得不打起全部精神应对,他在楚国大巫檀朴座下侍奉,武功高超,地位尊崇,对于像今日这般生死相搏的经历,其实甚少。

      三人交手时外溢的真气迫开夜风,涌到他脸上身上,吹开了一直罩住面容的黑袍,露出寸草不生的头顶,和一张苍白秀丽的脸。

      元孟冬仔细打量他,秀目中露出好奇的神采,同时不忘加速真气的催动,内力源源不绝的自掌心涌上刀刃,给敌人造成莫可名状的巨大压力。

      楚巫的脸色更白了,他蓦然发现,自己才是三人中处境最为堪忧的一位,他不能随时抽刀离开,也不舍得像死士那样将命扔在这里。

      相持的两人中,元孟冬是敌,那农夫也同样非友。

      许是苍天垂怜,但怜的不够彻底,如此煎熬的心情仅仅持续了一霎,便有人出手,替他打破了僵局。

      一线青濛的幽光,横贯大街小巷,倏然蜿蜒百丈,自夜幕里骤然驰突而至。

      元孟冬目露喜色。

      看见殿下无恙,前来支援的朝歌亦是微微露出笑意,她手腕一转,青雀绞碎农夫的护身罡气,悄无声息的刺入对方背心要害。

      农夫眼中的神采瞬间消失,骨骼发出骇人的咔咔声,仿佛正在根根碎裂,连站也站不住,只得微顿在地,双眼亦变成毫无生气的死灰色。

      楚巫大惊,心中才刚刚生出退意,便瞧见刚刚杀灭一人的朝歌,身形不停,手中亮起一道苍然雪光,直奔自己而来。

      白鹄重重撞上散花掌。

      同样的招式,由于使用者不同的心境,散花掌由初现时分花拂柳的优美空灵,变作现在摧花断柳般的狠辣急迫,楚巫已无力保持世外高人的气质,他双手齐出挡在身前,想要阻住白鹄的来势,功法运作极致,本来白皙修长的手掌,此刻竟发出玉石般温润的微光。

      朝歌注视着楚巫,她的双目黑如点墨,薄唇勾出一个浅笑,声音也柔的像夜风在徐徐扩散:“不知尊驾与池小迟想比,谁的武功更好一些?”

      楚巫闻言,心中一冷,他想到同在郑城的武碑第十,脑海中浮出一个荒谬的想法——池小迟,难道被眼前的玄衣少女杀了?可如果没有,他现在缘何不来接应?

      恐惧的种子落入心田,迅速发芽抽条,死死箍住心脏,几乎叫他喘不上气,连手中招式也露出一丝破绽。

      朝歌轻笑,枪意骤盛,不同于之前青雀幽杀的安静,白鹄崩雪的声势,犹如雷霆乍惊,破空击落。

      伴着一声闷响,黑袍楚巫直被打的飞了出去,然后破布娃娃般摔落在地,滚了两滚,鲜血淌到泥土中,胸口的位置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五脏六腑都被侵入的罡气给轰的稀烂。

      元孟冬停住脚步,她手中提着一把破碎不堪的长刀,无可奈何的站在原地——单刷boss,眼见就剩最后一点血,就被好友乱入抢了人头。

      ——而且还是double kill。

      朝歌收枪,站姿清质彬彬,她出身钜鹿城,仪礼二字似乎在出生时就被刻进了骨血之中,就连方才动手时散发的杀气也是温文的,她走近元孟冬,向前倾了倾身,一缕发丝落在额前,温和道:“微臣护驾来迟。”

      两人相视,片刻后同时一笑,举臂击掌。

      元孟冬笑道:“快点去推掉最后的据点,我还真有点想想纤阿了。”

      下属为她们前来两匹马,元孟冬打头,朝歌退后半个马身,两人汇成一队,重整军马,向县衙的位置驰去。

      ……
      或许当日焦平让人将县衙里大多数建筑全部推平的举动是正确的,因为此刻这里已经燃起了无数火光,浓烟纵横织络,厨下最早化为灰烬,檐上绿瓦也失去了原来的色泽,变得枯裂黯淡,庭树鲜花惹火上身,被高温蒸尽水分之后,过早的凋尽了属于春季的鲜妍明媚。

      堆叠的层云被夜风摇动,吹下几点春雨,可还未落地,便已被熊熊火光驱退,没能带来半丝清凉。

      在距焦芊芊居处不足百步的地方,一根断裂的,犹在燃烧的木头砸在焦平面前,迫使他停下,细碎的火星溅到空气中,如萤火般簌簌散开,他略弯下腰,竭力调息,试图用池小迟传授的心法平复体内不断翻涌的气血,可真气刚刚一动,丹田处便传来剧烈的绞痛,接着一种冷意自脏腑间缓缓散开。

      拭去嘴角的黑血,焦平雄壮的身躯打了个颤栗,此时分明身处火场,他却感受不到半丝温暖,冷的让他不得不想起方才碰见师父池小迟时,对方脸上轻倦疏淡的笑,和按住他肩头时带着微凉的指尖。

      焦平甩着脑袋,满头毛发顿时更加蓬乱了,沾染的血迹令他看起来像一头负伤垂死的雄狮,牙关中充满了铁锈的味道。

      ——至少要带,或者要让弟弟离开淮城,焦家的血脉,不能断在他这里!

      他蹒跚的撞击焦芊芊屋子里,两扇早已摇摇欲坠的木门经受不住焦平的重量,直接脱离门框砸到地面,摔成五六块碎片。

      “焦康,你在哪里?”

      “……小哥哥不在这。”一个初生猫儿般细弱的女声自角落里传来。

      焦平转头看了过去。

      “芊芊?”

      比同龄人更矮更瘦的小姑娘抱着膝盖,静静坐在角落里,周围的贵重物品,已然连同照顾她的侍女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瘦弱的孤女,小脸上沾满黑灰,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清澈的黑白分明。

      焦芊芊看着发愣兄长,以为他没有听清,细声重复道:“小哥哥不在这里。”

      “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他会过来么?”焦平大步走到妹妹身前,急切问道。

      焦芊芊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诧异,她的声线稚嫩却平稳,用不符合年龄的镇定,轻轻回答:“小哥哥不会过来了。”说完,小女孩眼角泛起伤心的红,她紧紧握住焦康给她的钥匙,像是在暴风浊浪中,终于找到了一根足以依凭的稻草。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太冷啦,于是作者菌可耻的爬墙了,偶尔掉落更新是可能的,如果当它彻底坑了,也是可以的……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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