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之盛宴》颇

6、第五章玉家

　　　　 这年五一的时候玉家人来了，拖家带口浩浩汤汤一大家子。

　　玉春悠是北方人，大开荒那会儿和一群有志青年来南方参加城市建设，后来就结婚生子在望都定居，之后特殊时期，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与北方亲人失了通讯，等到政治环境松快些，崔琝爷爷带着玉春悠回北方寻过亲。那一年玉春悠与亲人抱头大哭过一场，这之后家里与北方亲人常有书信联系。等到后来交通便利通讯方便了，她跟着崔琝爷爷时常回国都，可惜崔琝爷爷早些年去世，之后玉春悠就没回过北方。

　　玉泰兰寻过来时玉春悠在上班，家里只崔琝一人。彼时父母丧礼，玉家人特地从国都赶来出席，之后也看望了看望还在医院的崔琝，对于玉泰兰崔琝尚有些印象，犹豫着叫了声“叔”，玉泰兰嘴上露了声笑，示意家里人是这家，又问崔琝他奶奶在吗。

　　“奶奶在上班，”崔琝跑进屋里给玉春悠打了个电话。考虑到家里不能坐吃山空，这些日子玉春悠找了个饭店洗菜的活计，听说北方玉家人来了，她忙跟老板请假说要回家招待客人。

　　玉春悠回来时就见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人，当先注意到的是人群中坐着轮椅的老头。

　　“二哥！”玉春悠眼角泛红，一时心绪复杂。

　　“哎！”玉蒙激动得从轮椅上直起身子，颤着手握住了玉春悠。

　　“姨，我爸本来春节的时候就想来看您，只是那时候天气冷怕身体不好我们没敢让，拖到现在才来……”玉泰兰解释了几句。当初崔琝父母的丧礼正遇上玉蒙大病住院，没敢让老爷子知道望都的事，只有玉泰兰带着儿子玉瑞过来吊唁。后来玉蒙出院知晓了望都的妹子遇到这么大一桩祸事，他一直嚷嚷着要来，只是人老了身体不好事情也多，老爷子嚷了几个月直到五一才成行。

　　“再不来，我怕我见不到你了！”玉家兄妹四人，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玉蒙抱着玉春悠痛哭流涕。他如今75岁，大病一场还没缓过来，出行坐轮椅，只觉得自己时日不多，看见自家最小的妹子，想起以前种种，忍不住抹泪。

　　“二哥！”玉春悠也跟着哭，听玉蒙说她命苦，想到自个儿遭遇飞来横祸的儿子儿媳，她泪止不住。怕两位老人年纪大哭久了伤身，后来还是玉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两位老人劝住，转了话题介绍起人来。

　　“你上次来国都见过的，泰蓝，景蓝，这边的是泰兰媳妇和景蓝媳妇，”玉蒙坐轮椅上介绍自家子孙：“这两个是泰兰儿子玉瑞玉琪，玉瑞旁边的是他媳妇和女儿映雪，景蓝有个女儿玉瑶，留学去了现在在美国。”

　　“哎哎哎！好好好！”看玉家枝繁叶茂，玉春悠连说好，又介绍崔琝：“我就阿琝一个孙子，阿琝，这个是你二爷爷，这个是你泰兰叔，这个是景兰叔，还有你芳姨，琴姨，玉瑞哥和玉琪哥……”

　　崔琝一一地叫来，看着乖巧，可对比其他小孩来，又显得有些阴郁了。

　　玉春悠之前电话里说过孙子如今的情况，玉家人有些许了解，夸赞着给了他红包。

　　玉春悠帮他推诿了几次，最后收下了，又拎起热水瓶倒了水，主客坐下聊了起来。

　　玉蒙说起家里小辈，玉瑞学的设计自己开了设计公司，媳妇是同行，玉琪还在读大学，学的法律今年大三，又说自己留学美国的孙女玉瑶，今年研究生毕业打算再读上去读博士。

　　玉春悠逗了逗五岁的玉映雪，连连说好，她也说起崔琝，以前的小孙子聪明伶俐，每年都是三好学生。说他以前当班长当主持人，又说到如今，车祸之后孙子一直不说话，也就这段时间才渐渐好起来，只是有些阴沉沉比不得当初活泼，她心里不免担忧。

　　“四奶奶，要不还是让阿琝去国都看看，国都的医疗水平好些，”玉琪插话提了一句。当初电话里玉春悠就一直担心孙子的情况，玉家人也提过好几次叫阿琝来国都看看，只是各种原因没能成行，如今再提，大家纷纷劝着玉春悠带阿琝去国都找医生看看。

　　“阿琝现在很好，”玉春悠握着崔琝的手重复道，可重复着说了一遍又一遍，似是告诉自己要相信，但心里的弦依旧不得松。她其实知道自己的孙子并没有完全好，有时候他会夜半惊醒，有时候他会无端地泛呕，问不出个所以然，便以为他依旧会在噩梦中轮回。

　　“去国都找专家看一看吧，看过放心！”玉蒙也劝着自家妹子，到底劝得玉春悠心里摇摆起来。

　　五一假期短暂，玉家的青壮年们各有工作，在望都呆了4天就回了国都。听说家人要回去玉春悠一度不舍，临别前与她二哥依依作别，心中思绪万千，听小辈再次提起请她去国都，玉春悠终是应了。

　　这一应便约在了暑假。葛舟帮他们买的飞机票又送他们到临近的西府机场，怕玉春悠不会坐飞机，往西府机场去的路上她一遍又一遍地跟他们说坐飞机的流程。

　　“飞机我坐过，好多年前跟阿琝爷爷从国都回来，我们坐了次飞机，”玉春悠握着崔琝的手表情怀念：“那时候大家都坐火车，飞机难得坐咧，还是阿琝爷爷说咱们没坐过飞机试试坐飞机回家，那时候的飞机票还是你泰兰叔带我们去买的……”

　　玉春悠絮絮地说着，过去的那些事那些人历历在目，她说着说着心里又涌出酸涩来，悄悄地抹了把眼泪，叹一声“阿琝爷爷去了有十多年了”，车中一片安静。

　　“奶奶见识多！”过了良久，葛舟才开口一声夸赞，只是之前的话题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现在的机场应该不一样了吧，”玉春悠记忆里坐飞机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她还记得当初从西府到国都飞机票250元一张，是阿琝爷爷半个月的工资：“你爷爷那时候是高工，厂里除了几个领导就他工资最高，他赚得多用得也多，买飞机票眼睛都不眨，说要带我尝尝鲜，当初你爷爷在的时候，我们去西北东北好些地方都逛过，他当年还说要带我去外国逛一逛呢……”玉春悠说着说着又笑出来，说到最后，声音渐低：“你爷爷人好，就是走得太早了，连退休享福都还没享过！”

　　车中气氛压抑，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望都离西府极近，高速公路半小时的车程，开到机场不过五十多分钟，葛舟带他们去航站楼，站在充满现代气息的机场前，玉春悠一声感慨。等进了内部，看人来人往玉春悠紧紧握着崔琝的手叫他不要乱跑。

　　崔琝是第一次坐飞机，从换登机牌到候机，他一路跟紧了玉春悠四顾打量十分好奇，男孩子大抵对飞机火车有着不一样的热情，这时候那个9岁的崔琝又占据了上风，坐在候机室里巴巴地看着窗外，崔琝只觉怎么看都看不够。等到飞机起飞的时候他还兴奋不已，看着窗外云卷云舒，他的心也跟着飘飘泊泊，有那么一瞬，15岁的自己又占据了主导地位，自己身在云端，心也跟着飘在云端。

　　从西府到国都飞机2个多小时，崔琝贴着窗看了两个多小时的云，落地后他还很兴奋，走路都带着阵风，只是小孩子的身体限制了他的发挥，等到了玉瑞的车上，“吧唧”一下就没电了，坐着坐着就开始打瞌睡，到泰兰叔家的时候他人还迷迷糊糊地，最后是玉琪把他抱下车。

　　来国都的第一天崔琝其实是睡过去的，傍晚到的国都，在泰兰叔家吃了一顿待客饭，饭后他沾床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早，这才有意识环顾四周。

　　泰兰叔家是套一百六十多平的老房子，四个房间，泰兰叔和芳姨夫妻俩一间，二爷爷玉蒙一间，玉瑞已经成家立业有自个儿的小家不住这边，玉琪和父母住一起有个房间，还有一间客房，正好玉春悠可以住，至于崔琝，被安排着和玉琪一起住。

　　崔琝前一日睡得早第二天起得也早，空调昼夜不停，可他大早上地依旧热出一头汗，旁边玉琪四脚八叉睡得兔兔响，嘴巴微张呼噜哼哼。崔琝一觉睡信还有点懵，听得玉琪几声呼噜，有些清醒了，爬起来去洗脸刷牙。

　　出房间的时候芳姨在打扫卫生，看见崔琝醒得这么早她还挺惊讶，连声问他洗脸刷牙了吗要不要吃早饭，崔琝一一应了。看他乖巧，芳姨心里越发喜欢，特意给他做了一碗面条，又拿出不少零食请他吃。

　　芳姨太过热情，崔琝反而拘谨。

　　玉春悠昨日飞机坐久了有些精力不济，今天起得迟了点。一起来看泰兰媳妇在厨房忙碌，她也进了厨房要去帮忙，被芳姨好说歹说地劝出来，等她坐回桌边，一家老小除了玉琪都已起床，芳姨擦擦手把玉琪也薅了起来，一家老小整整齐齐坐桌边吃早饭，等吃完该上班的上班，该锻炼的锻炼。

　　玉蒙带着玉春悠锻炼去了，等锻炼完他们要去曾经的老家看看，而玉琪则被安排着带崔琝去医院顺便在国都逛逛。

　　“阿琪去？”以往都是玉泰兰和玉瑞前后忙碌，玉琪在玉春悠眼里还是个过年收红包的小孩，听说叫玉琪带崔琝，玉春悠颇有点不放心。

　　“这小崽子狐朋狗友多，叫他安排，”玉蒙笑一笑，支着下巴看这孙子还有点嘚瑟。

　　“什么叫狐朋狗友？都是些学校里的学长学姐，”玉琪叫冤，说自个儿认识的朋友清清白白没啥不好的。

　　听他叫，他爸他爷不约而同“嗤”一声，也不说话。

　　芳姨收拾着碗筷笑得挺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