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蓝》若轻蓑

11、第十章 拒绝的权力

　　梅乘当天下午的火车便离开了上海，短信传来，惊跑了我的瞌睡虫。楚楚迷糊地拿着手机走到我的座位边，说：“玫蓝，梅说她动身去广州了。”
　　内容是一样的：
　　我去广州了。两点的火车。两位女侠保重。会想你们。
　　原来昨晚就是饯行，梅始终不曾说，我却从未想过她会这样不告而别，丝毫也没能察觉，更不曾细问，居然没有和她最后告别。我怔怔觉着失落，因困倦的缘故注意力又渐渐不能集中，便先翻阅了一遍桌上的文件，把处理完全的分离出来，恍恍惚惚地伏案打字。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刘婕喊我道：“玫丽，有人找。”抬头看见了刘志强和她站在办公室门口，刘婕的手正朝我的方向指来。
　　刘志强毫不惊觉，兴奋地跟在我身后出了办公室，楚楚偷笑着，与严含笑和刘婕一起用暧昧的眼神目送我们。
　　站定，我问刘志强：“你怎么找到这里？”
　　刘志强请功似地炫耀：“我网上查的。你一直不告诉我你公司的地址，但我有公司名字，网上一搜，就什么都清楚了。”语气中又流露出几分埋怨。
　　我皱眉。刘志强突然出现在公司，我诧异之下且觉得他的行为有些侵人隐私的无礼，正暗自不快，而他竟又自以为是地指摘我意图对他隐瞒工作地点，不由得心里哼哼几声。
　　但人前我是客气的，仍是浅浅地挂上个微笑，问道：“怎么今天不用上课，老远找到这里。有什么事么？”
　　刘志强嘻嘻一笑，回答说：“今天课少，下午有空，我想到来看你，居然就真找到了。也没什么大事，看到你我就高兴了。”他一副理所当然，丝毫不觉自己的行为给别人带来不便，又道：“姐你陪我外出走会吧。我刚才在附近没找到文具店，本想顺道买些学习用品。”当真是面不改色，我只得无奈道：“我一会要忙工作，陪你下去，把方向指给你。”
　　便接受着同事好奇的目光，领了刘志强下楼。和门卫打个招呼，在大厦门口往右侧一指说道：“这边一直过去第一个路口左拐，走不了几步就会见到一家文具店。找起来很容易，我就不陪你过去了。”
　　刘志强道：“姐啊，也不远，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们说几句话。”
　　我顿时火起，心想这刘志强也太自以为是了。谁母亲的，世界都围着你转，凭什么就这么想当然呢。忍气道：“不了。你自己去逛逛。”
　　却见刘志强乐颠颠个样子，半分都没有领会我的暗示，仍自轻轻拉扯着我的衣袖，指了指左侧马路，满脸期盼。我急脾气便克制不住，面色一沉，喝道：“刘志强！”
　　刘志强吃了一吓，愕然：“啊？”
　　我一咬牙，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老是这么不懂事。地球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生存，世界并不是以你为中心。你不能顺着自己高兴，就想当然地以为别人也应该怎么怎么做。比如你今天这样随便来我公司找我，不是受我的邀请，也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其实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要知道我公司并不是动物园，我也不是随时候叫的保姆。我是在这边上班，并不是说你没有课的时候我就不用工作了。”
　　我难得板下脸说话，又是这么尖刻。刘志强显然一时不能承受，缩回手在外套上来回摩擦，总算找到个入口，从衣袋中掏出一卷磁带，喏喏道：“我过来看你，本来以为你会高兴。我带了这盘磁带，里面一首歌我近来非常喜欢——带来送给你……本来想一会给你一个惊喜……我、也没想太多，那磁带给你，我回去好了。”
　　我心底大叹，道：“刘志强，谢谢你的好意。只是世事并不总是如人所愿。你之良药，人之砒霜。你是一番好意，说不定给人带来的却是负担和麻烦。好听些是好心办了坏事。但你让自己好受了，使别人为你难受，实则是借用自己的善心侵犯别人的权利。要知道一般人之间并无权力和义务的关系，不是说你给予了，我就非得接受。你自然可以决定你要做什么或付出什么，但你的付出也许别人并不乐见。谁都有拒绝的权力，拒绝馈赠，哪怕是拒绝施舍。你又不是造物主，凭什么要让别人接受你的恩惠？”
　　这是我隐忍很久的话，每次刘志强一条短信传到，说“姐，明天几时几刻我有空我们一起去某处走走”，总省不得要在脑海里猖獗一遍，却怕伤害这不通世故的少年，次次应约然后再寻求尽早脱身。这时倾言相向，用起来流利非常，一气呵成。
　　刘志强于是拿着那盒磁带不知所措，神情可怜兮兮。我暗暗又在心底叹了口气，脾气顿无，伸手接过磁带，道：“我有空会听。谢谢你。”
　　刘志强含糊说他喜欢的歌就是A面第几首。我说：“哎呀，对不起我今天工作忙，也不是存心发你脾气。只是你的这种习惯，真得改改。”便见刘志强嗫嚅道“我不打搅你上班了”，讪讪转身离去，背影看来失落而孤伤，令我满心愧疚。
　　回到座位，楚楚笑着凑身过来：“你那刘志强还没死心呢。我家玫丽就是有魅力。这么痴情，又是个研究生，这么追着你，你答应了也不妨。”
　　我淡笑作答，随手把磁带在桌上一搁，正要继续打字，又听刘婕大声道：“玫丽，还说没有男友，这会可得从实招来。”便见数道目光向我转来，我大为尴尬，忙道：“别胡说了，是普通同学，还叫我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