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钥》文礼

4、小伎俩与大麻烦

　　在金色的麦田收割完成后，缇兰希斯进入高年级学习。高年级的选修课程有古代语，但报名之后缇兰希斯却非常失望，因为所罗门之书上的文字并非古代语。
　　剩下的可能性，有一大半偏向于恶魔语。但也不排除使用其他人类文字的渺小可能。
　　不过既然知道已经无法阅读所罗门之书，缇兰希斯便将书藏在寝室的书架背后，再也没有拿出来。
　　他也再没有将自己的鲜血涂到书页上去试着召唤恶魔，或者说，他现在得更加小心不要让自己的血沾上那本书上。要是教堂里出现了恶魔，那可不是被绑在柱子上烧死就能解决的问题。
　　即使进入高年级，也没有改变缇兰希斯继续过着每天被欺负的悲惨生活。不过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当他就读一年之后再次跳级，居然被分配到了狄亚斯的班上。
　　从以前就对缇兰希斯抱有莫名好感的狄亚斯便理所当然地充当起了缇兰希斯的保护人，就像安其罗神父一样，不管他人的非议与缇兰希斯的刻意冷淡，狄亚斯几乎每天都与缇兰希斯形影不离。
　　被欺负的次数大幅度减少，但缇兰希斯却能感觉到，周围的恶意也比以前更加深厚。
　　就像现在一样。
　　“缇兰，你得多吃点东西，不然可是会长不高的哦，”
　　整个食堂里人们的目光全都扎在了缇兰希斯和狄亚斯身上，但后者竟然就当没看到一般，正使劲往缇兰希斯的餐盘里放东西。
　　“居然只拿了蔬菜沙拉，真是太乱来了，你正在长身体，得多吃点肉，还有，牛奶也要全部喝掉！”
　　连安其罗神父都没这么啰嗦过啊。缇兰希斯别过眼装作没看到，继续吃自己的沙拉。
　　“给！”一个夹着熏肉和火腿的餐包被递到自己面前，还有满满一大杯牛奶。
　　对面狄亚斯微笑的脸庞看起来即阳光又帅气，特别是在周围散发扎人眼神的那帮人的衬托下，让狄亚斯看起来更加闪亮。
　　刚进入高年级的时候虽然不在同一个班，但因为教室离得近的关系，狄亚斯也天天来找缇兰希斯吃午饭。那时候缇兰希斯还因为班级之间上课时间差的关系而逃掉，但现在就在一个班上，每天狄亚斯还特意坐到他旁边，让他根本没法逃跑。
　　放学后也一样，缇兰希斯在图书馆泡到多晚，狄亚斯也在图书馆泡到多晚。有个人在旁边看着自己，缇兰希斯总觉得看书不自在，最重要的是，现在就不能去找那些关于恶魔的书籍，更不能到那间秘密的藏书室里去了。
　　饶了我吧。缇兰希斯在心里叹息道，你的崇拜者们可是憋着一肚子火想找机会干掉我呢。
　　没有理会伸到自己眼前的餐包，缇兰希斯迅速吃光自己盘子里的沙拉，然后端起盘子就走。狄亚斯在后面“咦”了一声，也急忙端着还剩一大半食物的盘子跟在了缇兰希斯后面。
　　“缇兰……缇兰！等等我！”
　　慌忙拿了一堆食物捧在手里，狄亚斯有些尴尬地跟在缇兰希斯身边，用可怜巴巴的语气问道，“生气了？可是……挑食不好啊，挑食就会长不高，身体也会变得很瘦弱，不长壮点的话……”
　　“一样的。”
　　“咦？”听见缇兰希斯开口，狄亚斯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什么一样的？”
　　“瘦弱也好，强壮也好，对于我的生活来说，并不能改变什么。”
　　“可是……”
　　“你想说变强壮些就不会被欺负了吗？”
　　听见缇兰希斯如此反问，狄亚斯有些难为情。
　　“你所看到的那些，都仅限于单纯殴打身体的暴行而已。”缇兰希斯盯着他的眼睛说，“除此以外，人类还有许多别的手段来对自己厌恶的人进行攻击。”
　　在狄亚斯还不明所以的时候，缇兰希斯拿过他手中的餐包，把面包从中间掰开，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尖锐物品便出现在了裂口之中。
　　“这是……！！”
　　狄亚斯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怎么会……缇兰，我没有……”
　　“是食堂发面包那人干的吧，”缇兰希斯将图钉从面包中取出来，继续把面包掰成更小块，又找出了两颗图钉。
　　“这个餐包是在你吃完了自己的份以后再去拿的，那个人一直在观察我们，当然知道你是拿给我，而不是自己吃。于是便把做了手脚的面包给你，不，是给我。”
　　“怎么会这样……”
　　狄亚斯脸色气得发青，自己动手将另一个面包也掰开检查，果然，另一个面包里也有相同的内容。
　　“所以你才只吃沙拉……”
　　教会学校食堂里的沙拉通常都是装在一个巨大的盆子里，由学生们自己拿盘子去盛。也只有这样不是由工作人员来派发的公共餐点，才能保证食物里不会被下料吧？
　　“你经常都对我说由你来保护我，”缇兰希斯别过头去，“一个连敌人会从哪里进攻都搞不清楚的糊涂蛋，又能保护得了谁？”
　　“缇兰，我……”
　　“还是回去跟你那些崇拜者们一起玩监护人游戏吧，大少爷。”

　　图钉面包事件后，狄亚斯似乎深受打击，不知是因为那个面包，还是因为缇兰希斯的话。总之第二天，他整个人都没精打采，午饭时也没有出现在缇兰希斯身边。
　　少了一个烦人的跟屁虫，缇兰希斯却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轻松，那些一直放在他身上的恶毒视线更加刺人。缇兰希斯知道，那些人一直在等待机会，现在狄亚斯不在自己身边，他们是准备要行动了。
　　白天尽量待在人多的公共场合，放学时早些回到教堂里，应该就有机会逃过一劫。就算没有人会帮自己，但那些施暴者在公共场合还是会因为顾忌而不敢动手，毕竟除了学校那些道貌岸然的教职工会义务性阻止他们以外，施暴者自己也不愿丑陋的一面在其他人面前曝露出来。
　　特别是女性。
　　不过女性一般不会自己动手，尤其是那些千金小姐。她们总是会利用自己的魅力找到合适的施暴人选，不弄脏自己哪怕一根手指。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缇兰希斯在这一天放学后还是落单了。
　　由于狄亚斯这几天没有随时跟在缇兰希斯身边，那些人便开始了一些小动作。上课时一瓶墨水从后面扔过来，虽然没砸到缇兰希斯身上，但墨水瓶在落到他桌面后，瓶口便朝他前方的一个女生的后背洒去。
　　被弄脏衣服的女生尖叫着指责缇兰希斯，周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明那瓶墨水的来历。坐在缇兰希斯前排的狄亚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被挤在事件圈外围，最后教师出面以罚缇兰希斯打扫学校中庭的结论而中止了这场闹剧。
　　学校中庭算不上大，但要一个人打扫，一小时之内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
　　当缇兰希斯打扫到只剩一小半的时候，突然间，一个墨水瓶从楼上被扔了下来，险险地擦着缇兰希斯的头边砸在地上。墨水瓶破裂为碎片四处飞散，黑色的墨水溅到地面上，留下刺眼的痕迹。
　　缇兰希斯抬起头向楼上望去，走廊上堂而皇之地站着一个人，是今天被那瓶墨水泼到的女生。目光与缇兰希斯对视后，女生厌恶地再次向缇兰希斯的方向砸下另一瓶墨水，缇兰希斯偏头躲开，但裤脚上却被溅了一大片墨水。
　　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右侧与后方的二楼走廊上也相继往中庭砸下了墨水瓶。原来他们有三个人，另两个人不与缇兰希斯同班，但缇兰希斯却很快发现了他们的共同点——
　　他们的姓氏一样。
　　是一家的三兄妹啊。不过这个情报并没给缇兰希斯带来任何益外。三兄妹在砸了差不多二十几瓶墨水后，又从二楼倒下了几大盒碎纸片。做完这些后，三个人才心满意足地消失不见，被夕阳映得血红的寂静校园再次恢复了安宁。
　　墨水还没干，在这种情况下把沾在地面的纸片扫到一起的话，地面就会被弄得更脏。本来要把砖石上的墨水洗干净就不容易，特别是那些砖块缝隙之间被渗入墨水的地方。先清洗地面的话，纸片又会被风吹得到处都是，尤其是飞到灌木和草丛里的那些。
　　看了看阳光的余辉，缇兰希斯还是决定先扫纸片。天黑了要在灌木里清理纸片更加困难，清洗地面相比起来则容易一些。
　　“缇兰……”
　　正扫着地，缇兰希斯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不过他并没有回答，连头都没抬一直，继续做着手上的活。
　　“……这是谁干的！太过分了！”
　　狄亚斯的声音因为怒气而颤抖，他大步走过来抓住缇兰希斯手中的扫帚，强迫他停下了清扫工作。
　　“别扫了！”狄亚斯气得满脸通红，“跟我去见校长！墨水瓶根本就不是你砸的，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他们没有权力这样惩罚你！”
　　缇兰希斯使劲夺回扫帚，没有理会狄亚斯的自说自话，继续扫着地。
　　“缇兰！”狄亚斯着急地叫道，“为什么你一直都这样默默承受？！为什么一点也不反抗？！难道你真的觉得这样就行了吗？”
　　缇兰希斯抬眼看了看露出一脸不可思议表情的狄亚斯，边打扫边说道，“默默承受的时候，他们只砸20瓶墨水，反抗的话，他们会砸200瓶墨水。”
　　“什么……”
　　“当你一个人在夜晚的野外遇到狼群，这时你的手中有一个火把。”缇兰希斯边扫边说，“狼群害怕火把，所以不敢轻易靠近你。但你孤身一人，也不会有人来救你。这时你会怎么办？是静静地与狼群僵持，还是拼尽全力用这个小小的火把与狼群战斗呢？”
　　狄亚斯无法回答，于是只能等待着缇兰希斯给出答案。
　　“如果你静静地待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狼群可能会因为顾忌火把而不敢轻易行动。你有机会等到天亮，狼群便会散去，你用忍耐赢得了一条生路。要是冒险逃跑或与之搏斗，狼群便会无视火把的威胁一涌而上，就算不死也会受伤。”
　　“可是……”狄亚斯说，“如果你还以颜色，他们就会知道你不是他们能捕猎的对象！”
　　“在这里是数量决定胜负，”缇兰希斯说，“一个勇猛的战士，面对10个敌人时，他能轻易干掉他们。面对100个敌人时，他会受伤，但最终也有可能获胜。但如果他面对的，是一支一万人的军队，那他还会想要战斗吗？就算战斗，他还会赢吗？”
　　“缇兰……”
　　“我面对的，是一支一万人的大军，而我，也不是勇猛的战士。”
　　狄亚斯沉默了很久，然后静静地离去。缇兰希斯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想着如何尽快做完手中的活。然而过了没一会儿，他却发现从上方传来了亮光。抬起头来，却看见狄亚斯正在二楼的走廊上依次点亮悬挂在走廊外的油灯。
　　“天快黑了，这样看得清楚一点。”
　　手里拎着油灯和扫帚下楼，狄亚斯跑到中庭的另一头与缇兰希斯一起打扫起来。缇兰希斯为他的举动而诧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愣在了原地。
　　需要打扫的地方只剩一小部分，狄亚斯很快便将垃圾扫到一起倒掉，然后又拎来了水桶和两个刷子。他卷起衣袖蹲在地上使劲刷着被墨水弄脏的砖块，表情却如此愉悦。
　　“你不用这样……”缇兰希斯生平头一次不知说什么好，“我一个人就行……”
　　“别在意，”狄亚斯笑着抬起头，“我并不是为了你而这样做，是为我自己。”
　　见缇兰希斯一头雾水的样子，狄亚斯边刷地板边说，“能帮到缇兰的话，我就会很开心。为了自己能开心，所以来帮缇兰。”
　　真是诡异而无聊的理论。
　　“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狄亚斯用轻松的口气说，“想要别人过得好，并不是在为别人着想，只是为了在看到那个人幸福的时候，自己也能露出笑容而已。说到底，我也是个自私的家伙呢，缇兰明明讨厌我，但是啊，我能看到缇兰、能在缇兰身边的话，就会很开心。所以为了自己开心，便厚着脸皮留在缇兰身边，即使惹缇兰讨厌也无所谓。”
　　的确……很自私……
　　“今后缇兰还会更讨厌我吧？因为我已经决定了，不管缇兰有多讨厌我，我也不会再离开你半步！”
　　但是，我并没有讨厌你。

作者有话说

　　有谁看出标题的含义了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