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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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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飞逝,一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天,黄承彦外出会友,临走前再三警告黄月英不许出门,又嘱咐管家别忘了置办年货,这才带着小童出门。
黄承彦走后,管家李叔留了两个人看着她,就带着人上街置办年货去了。
然而,李叔不知道的是,他留下的两个人早就被黄月英她们变成了“自己人”。因此他前脚刚走,黄月英和小藜后脚便换上男装偷偷溜了出去。
黄月英吩咐其中一人守在家中,另一个在黄承彦回家的必经之路的路口等着,以便于给她们通风报信和拖延时间。
大街上很热闹,因为马上就要过年,到处都是卖对联、鞭炮、烟花、灯笼的小摊,放眼望去一片红彤彤,喜庆极了。
不远处有缠着妈妈买糖葫芦小女孩,为妻子挑选发簪的丈夫,还有互相搀扶着散步的老人……
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只是这繁华的表面下暗潮汹涌,安逸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她正兀自感伤着,却见一个书童模样的人走过来,对她行了一礼,说道:“黄先生,我家主人有请,不知黄先生可否赏脸一聚?”
黄月英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幸亏小藜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角,附在她耳边说:“女郎,这不是上次在大街上被人诬赖的那个人吗?”
灵光一闪,黄月英记起来了。是那个被妇人诬赖撞人的书童。
左右无事可做,她想了想,便对书童说:“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书童带她们走到一家茶楼门前,黄月英这才注意到,原来她们刚才就站在这家茶楼旁边。大概是书童的主人在窗边看到了她们,才让书童请她们上去的。
书童领着她们上了二楼,穿过挂满红灯笼的走廊再向左拐,就到了靠大街临窗的座位。
书童在拐角处站定,黄月英上前一步,便看见一个白衣男子临窗而立。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一笑。
男子眉目如画,五官俊雅,气质卓然,超凡脱俗,眉眼含笑,温润如玉。飘飘乎若仙临凡世,皎皎兮如明月中天。那温润一笑光华流转,璀璨夺目。
黄月英一时间竟然怔住,呆呆的没有了反应。
直到听到上楼添茶的小二的脚步声,她才猛然惊醒。
她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竟然看一个男子看呆了,真是丢人啊……
男子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伸手向他对面示意:“黄先生请坐。”
黄月英依言在他对面跪坐下,又听见他说:“上次多亏黄先生相助,否则恐怕我们还要多耗上一阵子。上次见面匆忙,未曾好好感谢,今日我以茶代酒,感谢黄先生的仗义相助!”说完,他端起案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黄月英连忙谦让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先生何必如此挂怀?岳雍只是看不惯那种小人行径,不忍无辜的人受到诬陷而已。”
她正欲低头喝茶,余光却瞟到楼下窗户外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她定睛一看,是她留下守在路口“放哨”的人,看他如此慌张,定是黄承彦提前回来了。
她慌忙一口气喝掉茶水,然后对白衣男子施了个礼:“抱歉,岳雍今日有急事,先生的心意岳雍心领了,若是有缘再见,改日再与先生一叙,岳雍先告辞了。”
男子也随她起身,眼角微弯,笑道:“黄先生若有要事,便快些去吧,茶可以改日再喝。”
黄月英带着小藜迅速回到家中,刚刚换好衣服,黄承彦就回来了。看到黄月英迎出来,他满意地点点头,嘱咐了几句便让她回房了。
黄月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猛然想起,她好像忘记问白衣男子的名字了。又转念一想,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见,知不知道名字似乎也没什么关系。说是有缘再见,可是谁知道缘分什么时候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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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新年已过,又到正月十五。这天也是黄月英的生辰,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年是黄月英的及笄之年。
一大早,黄月英便被小藜叫醒。她闭着眼睛跪坐在镜子前,打着哈欠问:“今日怎么这么早?”
小藜一边帮她梳头,一边答道:“女郎忘了么?今日是女郎的及笄礼,姨娘吩咐我要早些帮女郎梳洗。”
黄月英刚刚睡醒,迷迷糊糊地想:姨娘?她怎么来了?
哦,对了,今日是她的及笄礼,姨娘昨天就来了。姨娘是她及笄礼的正宾,小藜是有司,至于赞者,由于黄月英从小性子野,与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没有共同话题,再加上外出游学六年,并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所以请了隔壁还算玩得来的李家女郎李晚秋。
说实话,黄月英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姨娘,虽然她是自己母亲的亲妹妹,可是却从不关心自己,为人又刻薄,很爱数落她。
黄月英至今仍然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随母亲去姨娘家小住,曾经无意间看见她用鞭子抽打一个少年,少年背上被打得皮开肉绽,也只是垂头站着,并不还手。姨娘是荆州牧刘表的继室,那个少年,就是刘表与原配生的长子,刘琦。
从那以后,黄月英便再也没去过姨娘家。
她想起昨天黄承彦跟她说的话:“爹知道你不喜欢你姨娘,可是明日毕竟是你的及笄礼,她又是你娘的亲妹妹,于情于理,都应该请她来参加。再说你娘不在了,需要她帮你加笄,没关系,过了及笄礼就好了。”
“女郎,及笄礼要开始了,我们快些准备吧!”小藜提醒道。
黄月英这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连忙吩咐小藜把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
当黄月英赶到正厅的时候,来观礼的人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也是,荆州名士黄承彦的女儿的及笄礼,来的人怎么会少呢?
本来这些人都是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可是黄月英一出现,他们的反应倒是出奇的相似:先是集体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大意无外乎“黄先生的女儿怎么长成这样”“幸亏我还没提亲”“恐怕黄家的女儿要嫁不出去了”之类的话。
黄月英也不理会,径直走上前去。
没错,黄月英现在的形象是“黄头发、黑皮肤的丑女”。她昨天好不容易说服了黄承彦同意自己的提议,扮成丑女。她又想起黄承彦的话——
“你说的也对,不能找个只贪图你的相貌的人。你以前外出游学,还总是有些后生向我打听你是否许了人家,可前几日,你相貌丑陋的传言出来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来过。”顿了顿,他继续道,“或许你是对的,是应该借这个机会探一探一些人的想法。”
“爹已经将附近的人全都请来了,包括那些曾经问过你亲事的人。明天及笄礼,你便扮成丑女,让你的丑名传闻得到证实。届时便可看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了。”
说实话,黄月英一开始听到黄承彦的话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想想黄承彦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错就改,接受力比较强,也就释然了。
黄承彦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宣布及笄礼正式开始:“今日小女黄月英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
跪坐在蒲团上,按规制叩拜、加笄、换衣时,黄月英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从此以后就是成年人了,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黄月英已经成了过去,今后的她,必须学会独立。她知道,在这乱世之中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才是最大的孝心。
及笄礼要有“三加”,要换三次衣服,即使之前已经排练过一遍,黄月英还是有些应付不来,待到“三加”结束时,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接下来就是“字笄者”,就是给笄者取“字”。
按仪式,蔡姨娘面向东,黄承彦面向西。蔡姨娘为黄月英取字,念祝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初初甫。”
“初初”便是给黄月英取的字。
黄月英按照排练好的话,一板一眼地答:“初初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语罢向蔡姨娘行揖礼,蔡姨娘回礼之后复位。
之后是“聆训”。
黄月英跪在父亲黄承彦面前,静心聆听教诲。
黄承彦正襟危坐,看着她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欣慰:“初初,爹给你取这个字,是希望你能够不忘初心。从此以后你就成年了,说话、做事之前,要再三思考是否得当。另外,你要记住一句话:言多必失。要少说多听。”顿了顿,他继续说,“好了,就说这么多吧,你要好好领悟。”
黄月英低头,按规矩答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接着对父亲行拜礼。
及笄礼进入尾声,黄月英站在黄承彦身边,听黄承彦面向全体参礼者宣布:“小女黄月英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
至此,笄礼结束。
黄承彦招呼参礼者道:“诸位宾客如不嫌弃,就随我到这边喝杯茶。谢谢大家!”
在黄承彦的招呼下,宾客们纷纷跟随他到了后院,没有人注意到人群最后面一闪而逝的白色衣角。
黄月英看这边已经没有她什么事了,便在小藜的陪伴下,想要穿过人群回房间,却意外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游园会上的绿衣少女。她还是一身绿衣,亭亭玉立,即使什么也不做,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已然吸引了很多男子的目光。
黄月英走过去,正想打招呼,绿衣少女却先迎上来笑道:“恭喜你及笄啊。”
“谢谢!”黄月英也笑了起来,热情地抓住少女的手:“上次游园会,还要感谢女郎替我解围,请问女郎贵姓?
绿衣少女笑道:“我叫孟韵瑶。说起来,我今年十八岁,倒是比你年长些,如不嫌弃,你便唤我一声‘姐姐’吧!”
“好啊,孟姐姐就叫我初初吧。”黄月英自小便佩服孟韵瑶这种端庄大气的女子,不过性格使然,她也不奢望能变成这样的人,只是能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了。
黄月英邀请孟韵瑶:“既然来了,孟姐姐便到我那里坐坐吧。”
没想到孟韵瑶摇摇头说道:“谢谢初初妹妹的好意,只是我还在等人,还是改天再去吧。”
等人?黄月英正想问她在等谁,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妹妹,我回来了……”
这是……孟建的声音!
黄月英转过身去,果然看见孟建正向这边走过来。只是,这声“妹妹”,叫的是谁?
“哥哥,你的事情办完了?”身边的孟韵瑶上前一步,问道。
黄月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半晌才艰难地问道:“你们……你们是兄妹?”
孟韵瑶点点头,对孟建说道:“哥哥,想必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吧,我就不再介绍了。既然初初叫我一声姐姐,你也算她的哥哥了,以后可不要欺负她哦!”
孟建冷哼道:“谁稀罕当她哥哥,若不是看在黄先生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来呢!”
黄月英故意气他:“若不是看在孟姐姐的面子上,我也懒得和你说话!我真是不明白,同样的父母,怎么会生出两个天差地别的人来!”
“你……”孟建还想回击,却被孟韵瑶拉了拉衣袖,他忍了忍,最终拂袖而去。
孟韵瑶朝她抱歉地笑笑:“初初,不要生你孟大哥的气,他这个人,就是个直性子,哪里有得罪的地方,请你多包涵。”
“没关系,初初知道。孟姐姐你快去追他吧,改天有空初初一定登门拜访。”
孟韵瑶跟她道别后,便去追孟建了。
只是黄月英没想到自己气孟建的那些话一语成谶,两个人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然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她说的“天差地别”,最后竟会是“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