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杳杳无期》灯火流转

5、藏书阁·上

　　清华山，万青峰。

　　时光飞逝，四季的更迭对于修仙之人不过是眨眼一瞬。

　　杳杳十一岁的时候已经是练气八层了。
　　太早筑基对于她并无益处，若将外貌定格在过于稚嫩的年龄会给日后带来太多的不便，是以小师叔对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总是睁只眼闭只眼。

　　以杳杳的先天道体，即便如此偷懒到令人发指也比寻常的弟子要快上太多了。她可以说是这清华山上最闲的人。
　　特别是有了佩剑“灼心”后清华山几乎没有她没祸害过的地方，所经之处无不是鸟兽惊走鸡飞狗跳。
　　只可惜她不到筑基还不能下山，不然铁定要祸害一方。

　　于是没几个月她的灼心就被小师叔代为保管了。她又重回了乘着仙鹤往返各峰的日子。

　　虽然杳杳在修炼方面可以偷偷懒，但该有的学识却不能落下的，每逢有峰主讲课她都必须得去跟着听，没有课的话就得自行去藏书阁里阅万卷书。

　　杳杳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又因为随性惯了根本坐不住，理论知识远比实践要枯燥无聊的多，加之每五天都要被人压着去藏书阁里学习，杳杳难免心生逆反。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反正藏书阁也不是其他人寻常可以进入的地方，她干脆借着古籍的遮挡在那里看起了话本。

　　藏书阁的古籍珍贵非凡，每一本都是孤本，然而杳杳并没有多么重视它们，在她看来那些不过是为话本的掩护。
　　她随手将一本古阵法的书籍摊开，垫在了话本的下面。

　　杳杳也不是不清楚那些书籍的价值。只是诸如此类的东西她太容易得到，也得到的太多了，已经很难再生出珍惜慎重的情绪。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纸洒了进来，暖洋洋的让人犯懒。没看一会杳杳就打了个哈欠。

　　那话本其实她也没翻几页，毕竟看多了都是一个套路。
　　才子佳人，英雄救美，或者得到机缘从此一路走上人生巅峰……一帆风顺的让人无趣。
　　她将手中的话本连掩饰都懒得掩饰，随意搁在了一旁。

　　杳杳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是因为她发现那些借阅功法的弟子根本不了三层的。
　　再优秀的弟子也最多走到四层，所以杳杳利用最高权限选择了顶层五层。这一层除了身为掌门的小师叔和紧急情况下持有掌门令牌的峰主外根本无人能到。
　　——而小师叔此时并不在清华山。

　　秋日的午后是宁静的。杳杳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打算眯一觉。偏偏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有人被放了进来挑选功法了，嘎吱嘎吱的踩着木阶走来走去。

　　藏书阁存放着数以万计的功法和典籍 ，内门的弟子在初期有权利挑两本适合自己的功法，外门则是一本，但一般都会在入门的一个月内挑选完毕。而现在显然不是那个时段。

　　杳杳没按捺住好奇心，她倚着扶栏往下面看去，但因为隔着三层楼，只能在回旋楼梯的空隙中看到了一个走来走去的后脑勺。

　　“喂，你是来选功法的吗！”
　　杳杳明知故问着的喊了声，等了一会不见回应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听不见。

　　藏书阁里布有阵法，上层的人可以听见看见下层的一切，下层的人不但找不到通往上层的楼梯，对上层的一切更是全无知觉。
　　杳杳又看了一会，发现他一直在一楼和二楼的拐角打转，甚至连二楼都还无法走全。

　　眼瞅着对方在两本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木系和水系功法之间犹豫不决呢，闲得无聊的杳杳酝酿着语气正打算装个世外高人点拨他一番，对方却已经选好离开了。

　　“……”

　　这种演出还没开始就被打断结束的感觉让杳杳一阵不快。
　　反正睡意已经没有了，杳杳干脆下了藏书阁，跟在他后面走了一段路。

　　她并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闲得无聊，想看看这吊车尾是哪个峰的。

　　清华山的七峰各有不同的侧重点。
　　万青峰历来是大操大办的场所，掌门会见宾客都在上面，而其他峰相对安静一些。
　　沁峦峰主八卦研阵，御寒峰向来御兽有道，千袅峰偏好炼器，朱南峰术法自称第一，苍寰峰则是以剑证道。而被杳杳内定的玉姝峰暂且待定。

　　那人的路线奇怪得很，又因为不会御剑走的慢极了。
　　就在杳杳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终于在玉姝峰的山脚下停下了，开始顺着一条歪曲的小道往山上走去……
　　——等等，这不是玉姝峰吗？！

　　杳杳心下诧异。
　　玉姝峰虽说早已内定给了她，但因未对外公布，除却在山顶为她铸了一方练剑的天地其余各处均未布置。山顶以下同那些长长灵草养养灵兽的野峰根本无异。

　　没有玉姝峰的令牌就不可能到达山顶。所以对于少年来说玉姝峰就是一座长满杂草的山峰。
　　杳杳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便继续跟在后面走了一段偏僻的小路，最后眼睁睁的看他进入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

　　她有些呆的站在外面许久，直到听见了里面陆续传出的动静，才不得不承认这应该是那名少年的住所。

　　新弟子们总是要去万青峰上操练以及听学的，而玉姝峰是离主峰最远的一座，赶路的时候最为麻烦。
　　像杳杳这类高阶弟子有权御鹤的还好说，那少年刚刚用脚走了一路的山路，估计还是个连御剑都不会的弟子。

　　杳杳平日里都是直接御剑降落峰顶的，半山腰何时住了人她还真不知道。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放着自己峰上好好的洞府不住，偏偏跑来还算是荒郊野岭的玉姝峰住这种破烂的房子。

　　这里虽然有灵植灵兽却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品种，寻常弟子莫说是住了连来都未必会过来。
　　眼看对方从破屋里出来后又开始无所事事的蹲在地上翻捡树枝，杳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为了让声音更清楚些，杳杳用了点小法术让这声音听起来近在耳畔，有些失真的声音把楚笑吓了一跳。
　　这荒山野岭的不可能有人，他条件反射的攥住刚选好的树枝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该提防什么方向。

　　杳杳认出那是清河诀的起手式。但少年手中的细枝条委实太过出戏了。

　　连这种小法术都那么紧张……杳杳心生怪异的同时也有了些玩闹的兴致，她收回了即将踏出的脚，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藏在了树后。

　　“说呀，你捡树枝干什么。”她继续用小法术问道。

　　“我想用树枝练剑。”
　　四处见不着人影，楚笑怀疑自己碰上了精怪。想了想那些剜心食肉的鬼故事，他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今天新学的，想赶上其他人的进度。”

　　“落下进度了？那你有点笨欸。”
　　杳杳没留意那句新学的。她嘀咕着，声音却通过仍在运转的法术穿到了少年的耳边。

　　楚笑低垂着眼睫一时无话。但很快他又抬起了头，目光在树木间逡巡起来。
　　“你……你会吃了我吗？”

　　“邪祟才食人呢，你当我是那种东西？”杳杳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你在拐弯抹角的骂我？”

　　“不是。”楚笑已经在原地转了几圈。他的目光最终锁定了在了杳杳藏身的那片区域。
　　“你……在那边对吗？”

　　杳杳一时惊奇。这人刚刚还跟个无头苍蝇一样的瞎找，连传音术这样的小法术都看不穿。怎么就突然发现了她？
　　——瞎猜的吧。

　　“你要是觉得我在那边就过来找我啊。”杳杳用传音术说道，她是真不信他发现了她。
　　“你要是真走到我的面前，我就让你看看我。”

　　结果她就看见对方一路直线的朝自己面前的这棵树走来，最终停在了三步外。
　　见鬼的她还没看见他动口念咒或动手掐诀。

　　“……你还真知道啊。”
　　杳杳停止了传音术。这一回，她的声音真切的从树后传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莫不是瞎猜的？”

　　那声音带着种娇憨的甜，像是昂贵又松软的点心，温温软软的让人忍不住凑近。也是这个时候楚笑心中的石头才真正落地。

　　楚笑的运气大多时候都很好。但运气这种虚幻的东西，总要见到它所带来的结果的那一刻才能真正安心。

　　“是猜的。”他诚实的回答道。但这答案却干瘪的像在敷衍。

　　杳杳果然不信。她撇了撇嘴，但还是遵照约定从树后走了出来。

　　杳杳小时候的外貌十分可爱，一双杏眼明眸善睐。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还会有浅浅的酒窝，仿佛能甜到人的心里。
　　尽管对方言语间流露着被娇养出来的蛮横，但楚笑心底是喜欢这个女孩子的。

　　——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陪他说这么多的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

　　像是一场黑而甜的梦，让人难以升起太多的抵抗。
　　怀着一份莫名的希冀，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楚笑。”

　　——但愿梦永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