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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数因缘地府再相遇,哄绯裳归位别海棠 ...


  •   华妆到地府的时候正是午时三刻,日头最毒的时候。走进地府却仍是感到一阵冰凉刺骨。判官陆年一早接了命在里头候着,见了华妆便请了个拱手礼:“小仙陆年请王姬安。”

      今日为着此事,华妆特地着了繁琐的襦裙。浅蓝的裙摆正及脚面,肘间挽的披帛乃是伏羲大帝留下的海色卷云绫。高髻华服,鬓边一支鎏金步摇,容色一绝。不期然让地府一干地仙十分向往。果然这一份气度风华,非一般仙姬所能企及。

      她轻声开口道:“绯裳公主现在何处?”

      “回王姬,”陆年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暗自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后才道:“绯裳公主魂体虚弱,如今在驿汲冥帝府上安歇。”

      “劳你带我去见一见她。”嗓音清清淡淡,并无别情。

      陆年口中的驿汲冥帝乃是如今冥界之主,掌握死后亡灵。平日里最深居寡出,乃是最为神秘最不喜管闲事的一位神尊。如今竟肯让绯裳住在他府上,华妆对这个倒是有几分吃惊的。

      快到冥帝所住的幽冥宫时,陆年又道:“不知今日地府刮得是什么风,方才沥澄太子便来了,如今又是华妆王姬……”

      华妆骤然停住,略抖音道:“你方才说是什么人?沥澄太子?”她要确认一遍,以免是自己耳朵不好听岔了。

      陆年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却是不知,华妆王姬怎么激动得这样。

      干笑几声,“我今日先回去,改日再来。”说着她便转身就要走。陆年在她身后张着口唤她不住。

      却听见横里有一个声音传出来,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得很:“怎么王姬听见我在这里便要走,我却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王姬。”

      华妆僵在那里不动。

      身后的人又道:“怎么王姬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了麽?这实在让我伤心得很啊。”

      华妆干笑着回头:“太子,你多想了。”

      一身青衫的沥澄太子站在她身后,俊美的脸上带着隐约的笑容。衣裳上头的暗云纹深深浅浅,在幽暗的地府中,成为她眼前唯一的光亮。她仿佛是与他隔过天涯的蝶,跋山涉水而来,只为转身与他相见。

      许了陌路,却原来还是躲不过。他一个轻唤一个微笑中,她的心几端起落,因他生也因他死。她一直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渴望。

      “是么?”沥澄挑眉,“那怎么一听我在,王姬你就要走呢?”

      华妆又是一阵干笑,笑得很僵硬,脸部都有些酸疼。“我…我…我有些内急!”

      陆年别过头不说话,华妆王姬此人的形象,至此,已经全然崩塌了。

      沥澄闻言,倒像是已习惯她语出惊人。只无奈一笑,忽如春风骤来,梨花朵朵盛绽。皎洁、明亮。他伸手,在心里默默念了一个诀,华妆便不由自主地朝他飞去。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将她的手牢牢牵着了。

      迷迷糊糊间只听他说:“此间路难行,我牵着你,妆儿,你跟着我。”

      华妆看着他的背影,恍恍然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七岁的稚童。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进死亡之海。

      “此间路难行,我牵着你,舞儿,怕不怕?”

      她是怎么回答的?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说:“我怕,师父,你紧紧牵着我,别松开。”

      幽冥宫数万年前华妆曾来过一次,布置得同天界多数宫殿一般,冷肃生硬。如今看来,却已经全然变了模样。大片大片海棠种在宫门口,红得像火,艳得像血。宫内更是一番变化,富丽堂皇,雕梁画壁,亭台楼阁。简直是集大俗成大雅。

      华妆很难想象驿汲冥帝那样古板严肃的人,竟然会将宫殿布置成这般。倒是有些像当日人界的皇宫,怎么奢华二字了得。

      沥澄牵着华妆绕过一条长廊,就有一个小园,里头也是纷纷扬扬种着海棠。有个美人侧脸对着他们,拈了一朵海棠花儿微微笑。绯衣素帛,金钗琳琅。朝二人转过脸来,嫣然一笑间便倾国倾城,绝代风华。

      她曾是苏城第一美女宋汐。

      她曾是千羽双珠之一宋笙意。

      她是天帝最宠爱的小女儿玉绯裳。

      “你们怎么一起来啦。”她嗓音轻轻,甜美好听。仿佛那些沧桑只是一场戏,衰盛兴亡不过是别个人。她一直在她的苏钥宫,天真无邪。“来人,奉茶。”她唤仙婢给他们奉茶,微笑着让他们落座。

      沥澄这才松开华妆的手,取过茶盏轻饮。末了才放下,道:“裳儿,跟我回天界去。你这样执迷,又是何必。”

      绯裳也不说话,静静用了一盏茶,才说:“兄长言重了。你分明知道,我并非执迷,而是不愿。我如今在地府过得甚好,若是归了天界,未必有现在的光景。现下我要的,不过是个平平淡淡。还望兄长你,成全绯裳。”

      “太子成全你,未必旁人也肯成全你。”华妆却是清然出声,环视四周一圈,面上有看破一切后的透彻。“太子归来前,你一早故去。大可投胎轮回去。便是地府诸君顾着你是天帝之女,若你执意而去,谁能拦你?如今你尚在这里,我且问一问你,这又是为着什么?”

      不待她回答,华妆有道:“方才便觉得这里很有几分眼熟,如今这满园子的海棠花儿开着,你还能赖到哪里去?”

      绯裳低下头,自嘲而笑。“自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只是我走不了,却不是一定要回去。”

      “你这一身仙骨早就已经毁了,若不是驿汲冥帝用他周身仙气养着,早魂飞魄散了。地府气阴,你也留不了多久。”

      绯裳将杯子里剩下的半盏茶喝完,头上的珠翠发出轻微的撞击声。然后她朝着华妆和沥澄粲然而笑,竟明媚动人,恍惚间许久未见了。

      “那就魂飞魄散好了。”

      她竟然,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

      只消用一个微笑告别,她就能走得那么干脆。

      华妆心里千转百回,蓦然升起一个念头来。反复斟酌了好几次,末了才在心底对饮墨念了好几句抱歉。看如今的形式,软言相劝是行不通了。华妆狠了狠心,咬牙道:“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绝情的人,饮墨哥哥羽化之日将到,你竟然也忍心,送都不肯送他一程?”

      沥澄默默看着她煞有其事咬牙切齿的表情,低头喝了一口茶,无言以对。

      绯裳闻言,却是大惊失色,面上仅有的血色都褪了个一干二净。

      “你说什么?!”绯裳极力克制,声音却仍旧有些颤抖。“帝君怎么可能羽化?”

      将这么个弥天大谎扯出来,华妆先是心惊肉跳,到现在反倒平静下来。左右说了,不如说得更圆满些。抿了口茶水,道:“怎么,吃惊得这样?总有这么一天,只是他来的早了一些。”

      “他未免羽化得太早,我一时有些承受不住。你告诉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的缘故?”

      华妆老神在在,仿佛手上那盏茶是天底下第一好的东西。“我不知道,”她道,“他不肯告诉我。”

      绯裳面上表情复杂,许久才怅然叹息了一声,道:“罢了,我回去就是。只是我周身仙骨都拿去修补了伏羲琴,如今却是一个难题。”

      华妆放下茶盏,扫了沥澄一眼,沥澄轻咳一声,掐准了时机说:“一早料到有今日,父君早备下了。伏羲琴承你一半仙骨修为,上古神器自有周全之法。另一半仙骨却是被母后封在了扶摇箫里头。如今将扶摇箫给你护身,其余的,回天界后,我自有周全的办法。”

      “也好,”绯裳整衣起身,“你们且等我片刻,我去回一回冥帝。”

      华妆目送她背影离去,沥澄顺她的目光望过去,只看到绯裳一个绯色的背影,身后跟着一排仙婢,只唯恐伺候有什么不周。“看什么呢,这样入神?”

      收回视线,华妆道:“只是很悲哀,这样子的绯裳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样。偏偏就是这个模样,这么讨人欢喜。他们都没赶在她最真实的年岁,喜欢她。最悲哀的是凌澈帝君,竟然要到结局,才看得见自己的爱情。”

      曾经的绯裳公主骄傲刁蛮,活得像一团火。活生生的帝俊再世模样。

      他们却一个个联手将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沥澄伸手将桌上那朵海棠花儿别到她鬓边,微笑似水悠悠。“凌澈帝君未必不心疼裳儿,只是一叶障目,便不见了泰山。”他意有所指:“很多人其实都是这样,但我不会让自己犯这个错。”

      似逃避般低下头,华妆挽了挽肘间落下的披帛。硬生生扯开话题:“绯裳怎么去了这样久……”

      心知不能逼得她太紧,沥澄了然,不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顺着她的话道:“费了这样多心思,驿汲冥帝想必有许多话要同裳儿说。暂且等一等罢。”

      ——幽冥宫风光正好,我在这里,同你一起等。

  • 作者有话要说:  QVQ跪求在看文却还没有收文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千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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